《花刀与锚》汤雪沃

7、你可爱

　　委顿在原地胡思乱想的张陆先不论，桔籽已经是彻底崩溃掉。

　　她对着服务生反复确认：“你是说，已经有一位先生帮我结了账？”

　　空气刘海下，服务生脸上的晕红未褪，对着她疯狂点头：“没错，他还说这是在帮学生减负，让你努力还卡债。”

　　光是听到“还卡债”这三个字，桔籽就已经觉得大事不妙。

　　双眼皮手术这件事，桔籽倒是没和太多人说，主要是因为她才下定主意，很多身边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说到这里，服务生才回过神来，鄙夷地对她小声说：“你那个男朋友还是趁早甩了吧，哪里有自己吃饭，让女朋友只能喝水干看着，还替他付账的窝囊男人啊？”

　　不知道是谁附议道：“就是说，我第一次见到这么臭不要脸的男人，居然光明正大地表示自己同时对两个人有好感，桔小姐你还是赶紧和他拜拜吧。”

　　桔籽下意识回过头去，就看到前两天刚见过的护士豆子一身便装，笑盈盈地把账单递给服务生结账，对着傻掉的女孩眨眨眼：“又见面了。”

　　有一个不太好的猜测隐约浮现在脑海中，然而桔籽不死心地问：“你一个人来这里吃饭吗？”

　　“刚下了一班很复杂的提肌修复术，尉医生犒劳我们请吃饭，”豆子接回服务生划完的卡，冲她晃了晃，“这还是他的卡。”

　　桔籽张张唇，但还是丧气地先反驳了对方前一个问题：“他不是我男朋友。”

　　医院外的豆子更加没拘束一点，可能本来就年轻的原因，她揽住有点傻掉的桔籽的肩，笑着道：“走吧，请我们刚失恋的可怜妹妹来杯椰香奶茶恰。”

　　桔籽掀起眼皮，生无可恋一样地说：“我没失恋。”

　　豆子顿住脚步，握着桔籽的肩膀，很严肃地告诉她：“小桔妹妹，信姐姐的，这样的男人不行，你还是趁早和他分手吧。姐姐请你来杯预约的失恋奶茶。”

　　FINE.

　　桔籽放弃挣扎，伸出来两根手指头：“那我要加芋圆和椰果，双倍的。”

　　“没问题。”豆子这才转过头去，推着她往前面走，还很感慨一般地叹气道，“正常我是没这么好心的，不过桔籽你实在太可怜了，谈恋爱是不能这么卑微的。什么同时对两个人有好感？那不就是吃着盆里的、惦记锅里的嘛。你就应该啪啪两个大耳刮子抽上去，把焗饭淋他一脸，教教他重新做人。”

　　桔籽才接过奶茶，闻言差点没把刚吸进去的珍珠吐出来：“你是说，你们都听到我和他在说什么了？”

　　“是的。”豆子根本就没当回事，随意地点点头，对着店员微笑着，“半糖的那杯，没错，谢谢你。”

　　桔籽：“我说他现在有点丑，你们也听到了？”

　　豆子拿出吸管插进奶茶杯，“听到了。”

　　桔籽：“我说我是个肤浅的人，喜欢都是有时效性的，你们也听到了？”

　　豆子咬着奶冻，幸福地咽下去，“听到了。”

　　桔籽：“那我……”

　　豆子断然打断她：“包括你说你的好朋友会掰弯自己来喜欢你，还有你渴望收满一百八十个美男填后宫的梦想，我们全部都听到了。”

　　哐地一声，桔籽以头撞桌。

　　似乎觉得这样冲击性还不够大，豆子还要补充道：“在你来之前，我们就已经点好菜了，就坐在你后面。耳环很好看，不过手术的时候金属制品要记得全部摘下来哦。”

　　这时候是不是还应该说一声谢谢？

　　桔籽生无可恋地摸了下自己的耳垂，是一个比较夸张的蓝色大象耳坠，蓝色和红色的菱形小方块碰撞在一起，显得很可爱。

　　她拿出手机调出购买页面，问豆子：“需要我把链接推给你吗？现在店家刚好在做活动。”

　　豆子要笑喷了。

　　拿出纸巾擦擦嘴，豆子把奶茶推到小圆桌的另一角，粉白相间的小个子桌布很田园风，适合来场女生之间的亲密对话。

　　失笑摇摇头，豆子安慰满脸绝望的桔籽：“大家都觉得你很可爱，你之前预约的不是张医生吗？他刚刚也在，还问尉医生愿不愿意把做手术的名额还给他，他愿意给你打个折。”

　　原来误会还有这个效果。

　　桔籽一下子来了精神，眼睛亮闪闪地问他：“尉医生怎么说？”

　　“定金已经交了，你改不了人的。”豆子啧啧地叹口气、摇摇头，“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么早交钱？真的就是美色误人。”

　　桔籽委顿下去，可怜地眨着眼睛看她：“做手术肯定很疼吧，特别是像尉医生这种人，下手一定特别狠。”

　　“疼不疼可能会因人而异。”豆子好奇地问，“不过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关系可大了。

　　桔籽严肃地问：“尉医生长得很好看吧？”

　　当然了，豆子点点头，“当时他刚进我们医院的时候，我们可是排着队去参观的，就差拿本子让他签名了。”

　　桔籽又问：“大家对好看的人都是心生怜惜的，容错率也比较高吧？”

　　这个好像也是对的。

　　比如豆子感冒了去扎点滴的时候，如果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的男护士粗鲁地拔针，她的火气就会往上涌，甚至可能会去投诉。

　　相反的，如果是一个秀气的护士来打针，哪怕没对准地方需要重新插，听到漂亮小姐姐慌乱的道歉，豆子也会火气尽消，甚至还会劝对方别着急、慢慢来。

　　“所以，好看的医生哪怕做手术做的痛了，患者也是会不忍心抱怨、只是默默忍受掉。”桔籽总结陈词，“久而久之，这样的医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下手重不重，自然被这样的医生做手术也会很痛的。”

　　歪理邪说，但是听起来还觉得挺有说服力的，这是什么道理？

　　桔籽不等豆子想明白，还直接拿自己举例：“反正我就是这样的，看到好看的人，连火气都会消去很多。像是今天，我本来听对面的张陆说话很来气，但是看到豆子你这么漂亮，就什么火气都没了，简直是神清气爽。”

　　“小嘴真甜啊，看来下回我也要点全糖奶茶。”豆子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快出来。

　　“不过，你和我说也没用，关键是要看你的体质，对麻药有没有耐受性啊，手术过程紧不紧张都会影响的。”豆子拿纸巾擦掉眼尾的一点水花，语重心长道，“总之，你就配合医生和护士就好，他们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这还是初眼，下手术台也快。”

　　桔籽心事重重地点点头，“只需要二十分钟就可以下手术台了，对吧？”

　　大不了就咬牙忍一忍，五六首歌的时间就结束了。

　　豆子诧异道：“怎么可能？这个时间连眼睑划线都没结束呢，至少也得一个半小时。”

　　似乎是因为桔籽惊呆的神情太可怜，豆子劝她：“不过你也别怕，想想那些做双眼皮修复的患者们，他们有的一上手术台就是五六个小时，手术过程连去卫生间都不行，不是更惨？”

　　桔籽很困惑：“重睑手术也会失败吗？”

　　不就是划开、去皮、多余的脂肪剪下去、把皮再缝上就行了？

　　哪里是这么简单的？

　　豆子摇摇头，简单地给她介绍了一下：“人的眼睑是有很多结构的，比如说皮肤、肌肉、结缔组织、脂肪还有泪腺。假如把这些结构都乱七八糟地缝合到一起，或者去掉的皮太多导致眼睛都合不上，或者割的宽度过宽，这就是失败的。”

　　“那么，那些做完手术还是肿肿的眼睛是怎么一回事？”桔籽回忆起网上的失败案例，拧起眉头，“是因为去脂去的太少了吗？”

　　豆子笑起来，不过又叹口气：“不是，是因为去脂肪去的太多了。”

　　似乎看出来桔籽不理解，她取下头发上的发圈，指指旁边雪白的抱枕：“举个例子，假如说这块抱枕就是上眼睑的皮肤，本来是光滑的对吧？”

　　桔籽点下头嗯一声。

　　黑色的发圈箍紧抱枕，豆子解释道：“脂肪就是抱枕的棉花。去掉了脂肪，这一块皮肤是不是就凹陷下去了？”

　　了然地长长哦一声，桔籽问：“所以说，就是原本应该有脂肪的地方凹陷下去，但是旁边的皮肤却是鼓着的。结果，就形成了两边隆起、中间凹下去的一块洼地，反而显得像是脂肪没去干净对吗？”

　　虽然这个比喻有点奇特，但是好像还挺准确的。

　　于是豆子满脸纠结地点点头，笑着调侃她：“小姑娘地理挺好啊。”

　　桔籽倒抽一口凉气：“那要是没做好调查，真的没做好第一次手术怎么办？”

　　“就只能花更多的价钱修复了。”豆子耸耸肩，指着自己线条明晰的双眼皮问她，“能看出来是做的吗？”

　　桔籽半张大嘴，不可思议地摇摇头。

　　豆子笑起来：“这可是修复的。因为我读大学的时候也没什么钱，看着也没多做什么调查，揣着两个月生活费就去做手术。结果被无良医生给骗了，割了个12mm的双眼皮，整个一变异版芭比娃娃，去鬼屋扮鬼都不用化妆。”

　　桔籽听了真是心惊肉跳，这就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她自己，天知道她差点就在另一家医院付了钱，定制的也是12mm双眼皮。

　　豆子还沉浸在旧年的惨痛回忆里：“因为没有钱，我就只能顶着这双丑陋的双眼皮一直到毕业，等到后来又赚了钱才做的修复。这回倒是调查做的很多，但修复再怎么好，肯定也比不上初眼。”

　　她抿紧唇劝桔籽：“这都是过来的老姐姐给你的建议，你一定要听啊。”

　　看来是真的激动了。

　　怎么连方言都出来了？

　　很显然，桔籽不是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但是看她这么真情实感又觉得自己一定要表现点什么。

　　于是她重重点点头：“好的，老妹妹知道了。”

　　但是如果说实话的话，桔籽趴在桌面上痛苦道：“花着钱遭着罪，你说我们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变漂亮嘛。”豆子对着化妆镜整理眼妆，“想要变美，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还阴阳顿挫地朗读着：“蝴蝶破茧之前，总是丑陋的毛毛虫，只有破开那层茧，我们才能浴血重生。”

　　豆子说完，自己都觉得尴尬，倒是桔籽还非常给她面子的鼓掌，“说的太好了。”

　　“而且尉医生不是还特意请你吃了饭？”豆子才想起来这件事，若有所思地吸着奶茶，“如果小桔你真的就喜欢颜值高的，不如考虑来攻略一下尉医生？”

　　“到时候让他给你免单，你再……”

　　豆子猛地一敲手，正要给出详细攻略，就听桔籽好奇道。

　　“然后再甩了他？”

　　桔籽其人，就算做渣女也要这么清新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