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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浮生若梦(4) ...

  •   没错?呵,他当然没错了。
      原本醉醺醺躺在浮生怀里的阿殊,小手轻轻拍了拍浮生肩膀,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
      浮生没有立即动作,而是犹豫了一会儿,阿殊等了半天,见自己还被抱着,便又一次出声道:“我要下去。”

      浮生只好弯腰,小心翼翼地将阿殊放到地上。
      阿殊看了眼那个男人身上一层浅淡的黑色气息,神色微微顿了顿。
      她从小就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一些东西。
      比如有些人身上会有黑雾笼罩。
      这证明那个人命不久矣。

      她刚才观察了一会儿,得出一个结论。
      他的祸多半是自己造的。

      阿殊向来不爱管这些闲杂事,但是那人对浮生的态度,她很不喜,于是便勉为其难地开了尊口:“你说得对,所以你为什么还活着呢?”

      那人一时没弄懂阿殊这句话有何含义,下意识追问:“什么?”

      阿殊对浮生悄咪咪了句:“这人真笨。”说完又扭头,极其“无奈”地解释起来,“你认为你足够理直气也壮,所以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都是对的,我刚刚也是那样。”
      语毕,她一摊手:“换汤不换药,一报还一报。”

      那人恼羞成怒,举起拳头就朝着阿殊比划过去,浮生忽然上前一步,抬起手腕,巧妙地捏住那人腕骨,叹息一声:“施主切勿动气,和气生财。”
      说着慈悲话,手上的劲儿却在无形中慢慢加大。

      那人试着扭动手腕,却发现他的手臂似乎被钉在那里了似的,可见这小和尚看着斯斯文文,力气却不小。
      想罢,他不甘心地使劲拽回自己的手,最后看了眼浮生,及他身后的少女,逃也似的走了。

      “小师父,”还醉着酒的阿殊从后面探出个小脑袋,看起来可可爱爱的,“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啊。”

      忽然间,浮生觉得,就很没辙。
      不光那一瞬间不受控制地就站了出来,更为他心里越来越乱的思绪发愁。
      原来心乱是这样子吗?

      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感受到,慧极师祖说的那句话。

      闹通了一阵,阿殊又摸摸索索回到浮生身边,悄悄在他耳边说了句:“小师父,你刚才的样子,很帅。”

      浮生只觉得耳朵里被灌了一股浓烈的热气进来。
      热气还没发酵,紧接着又扑过来一阵酒味儿,这两种味道混杂着,让明明滴酒未沾的浮生,心中也好似跟着醉了。

      撩而不自知,还在一旁兴风作浪,说的就是阿殊此刻的状态了。
      阿殊酒量不好,又特别喜欢酒,传说中人菜瘾大说的就是她。
      此时,她眼尖儿地看见浮生红了的耳朵,还很新奇地上手,摸了一把,窃喜而言般:“小师父,你耳朵红了诶?你是害羞了吗?”

      浮生微偏头,躲开阿殊第二遍想要触碰过来的手,这会儿他们正在往山上走,喝醉的人走路还算稳,没有出现东倒西歪的毛病。
      可他还是抽出了余光,时刻注意着,防止阿殊摔倒。

      阿殊第二下没摸到,心中好一阵气恼,见浮生仍旧是没理她,干脆一叉腰,站在原地不走了。
      浮生很快注意到她的异常,退了几步回来,问道:“公主为何不走?可是有东西忘了买?”

      阿殊瞪他:“我不乖吗?”

      浮生一怔:“……”
      良久后,他低语:“乖。”

      本没想着回答,可阿殊一直看着他,仿佛如果他不回答,她就可以一直等下去。
      他虽只算半个出家人,却也践行着不打诳语这一行事准则。

      生着病,迷迷糊糊摸到他院子里,过后慧极师祖就说他心乱了。
      可不就是乖吗?
      简直乖到他心坎里了。

      浮生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一天,他如往常打了一桶水回来,一进屋就发现院子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少女明眸皓齿,脸颊带晕,他鬼使神差地将人带到了自己房间。
      后来醒过神,望着屋子里昏睡过去的少女,他满心里都是荒唐至极,于是便又着人将阿殊安排回去。

      当天晚上,慧极师祖便找上他,将他当年入寺时,抵给寺庙的一枚玉佩还了他。
      当年承恩寺本是不打算收浮生的,而最后浮生能成功留下来,就是因为他态度坚决之下,将自己的随身玉佩作为抵押,成功留在了承恩寺。
      而今,慧极师祖把玉佩还给了他,无不说明着一件事——他与承恩寺的缘分或许就到这里了。

      这件事浮生暂时还没有告诉阿殊。

      阿殊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听到浮生说她乖,此前走了一路的委屈终于倾泻出来:“乖你为什么不牵着我?”

      陷入自己思绪里的浮生,乍一听到这句话,整个人直接呆住。
      牵?是他理解的那个牵吗?

      耳垂那一点微末地方的红立即遍布到两边脸颊。
      正当阿殊惊奇于浮生的“变脸”技术时,浮生直接打断了她:“你要牵哪里?”

      阿殊对着他的话思考了一下,果断惯性地伸出右手。

      这回浮生又是愣了一会儿。
      他问的那句“你要牵哪里”,是问对方要抓他衣服哪里。虽然他不太懂男女有别的具体界限,却也知道,除开大夫治病救人,一般来说,男子都不能与女子轻易就交叉相握双手。

      尽管浮生想了很多,可这些放在阿殊的视角上,他停顿的时间里,就是浮生对她的伸手行为不太想搭理……
      于是,于是阿殊就委屈了,半认真半撒娇地说:“我手举着好累。”

      浮生看不得阿殊这副模样,从善如流地将自己的胳膊搭了一截上去。阿殊只觉得掌心摸到了一截圆滚滚浑厚的触感,低头一看,是浮生小师父的手臂,当即就不满道:“谁要你这里了。”
      说着,她五指下滑,趁其不备迅速十指相扣住浮生的掌心。

      浮生有些慌乱地挣扎着:“公主……”

      “公什么主,”阿殊不耐烦打断,又想生气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里难过得很,最后长舒一句,嗓音格外乖巧,“我叫阿殊,下次别叫错了。”

      阿……殊?
      浮生眉头微蹙,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抚上胸膛心尖尖那一块儿位置。
      就好像只要阿殊这两个字出现,那里都会传递出一阵窒息的闷。

      那么一刻,他居然心想着,既然慧极师祖说他心乱了,那么为阿殊两个字而乱,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这种情理之中毫无缘由,令人费解。

      那天一别后,阿殊偷喝酒的事终于还是被曲青与发现了。
      不过曲青与倒不是那种严格的长辈,听说了这件事,他还特地带着自己的酒来见阿殊。

      阿殊盯着曲青与手里提着的酒,不仅没有出现曲青与想象中的高兴,连脸上一丝一毫的悸动都不曾。
      他就纳了闷儿了,友情提示:“这里可是上好的美酒哦。”

      “别提了,浮生躲我好几天了。”阿殊丧气地摆了摆手,她醉酒没什么记忆,脑海里的最后片段停留在她说了一通那个男人后,两人一步一步地踏上了回寺庙的路,以至于后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听见这个,曲青与的第一反应是:“他躲你干什么?”
      随后才想明白浮生这人是谁,又道:“唉,不是,他一个和尚,就算不躲你,也不至于天天在你跟前晃悠吧?你这一副愁怨模样是做甚?”

      阿殊忍了忍,用拳抵了他胸膛一下:“曲叔,你可以闭嘴了。”

      曲青与顺势往后退了两步,怪叫:“唉,又叫曲叔了。”

      没多久,天钺国的皇帝陛下来了,曲青与白了他一眼,嘟嘟囔囔:“你是在我身上下了追踪术吗?”
      皇帝陛下笑了笑,问候了阿殊一句,最后才用糖将曲青与给哄走了。

      曲青与临走前将酒给留了下来,阿殊却没什么胃口。

      翡玉从厨房里出来,一眼就看到石桌上的酒,不由得眉心一跳。她赶忙上前去,将酒拎起来放进自己怀里:“我的公主,上回的糗事您不记得了吗?”

      阿殊本来没有酒瘾,但是被人这么一说,心里那股劲儿就钻上来了:“我是公主你是公主?本殿想喝就喝。”

      翡玉眉毛一拧,想起出宫前,皇上皇后挨个儿嘱咐她千万要让公主殿下少沾酒,最好不沾。天知道前几天下午看到公主一身醉醺醺地回来,她差点就崩溃了。
      酒在宫中,对公主来说就是禁品。
      她隐约好像知道一点,为什么皇上皇后都不允许公主喝酒。好像是公主酒品不怎么行,醉酒后格外坦诚,什么真话都往外蹦跶。

      其中似乎还牵扯了一点秘辛事件。不过这就不是她一个小小婢女能知道的了。

      思绪良多,翡玉也只是无奈一叹:“公主喜欢就好,奴婢会保护好殿下的。”

      翡玉突如其来的示弱,叫阿殊这气一下子就上不来了。
      翡玉比她大了七八岁,是父皇母后自小选进宫陪伴照料她的,两人间的情谊也早就超越了普通主仆。

      阿殊的心事被翡玉这么一打断,也不知该作何了。
      她抬起眸,若有所思地盯了翡玉片刻,而后突兀地问了句:“翡玉,你知道我愁什么吗?”

      翡玉当然不清楚,只知道这几日公主情绪不大对,闻言就直接摇了摇头。

      “我好像,对浮生师父有那么点意思。”她惊人启唇。

      翡玉一惊,又一时半会儿琢磨公主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而阿殊见自己的话半晌没人应,稍作犹豫了片刻,试探性地问:“没什么要说的?”

      翡玉终于回神,咚的一下跪到地上,惶恐回话:“公主三思,此等大事不能轻易下定论。”

      阿殊觉得她奇怪:“我喜欢个人而已?你叫我三思什么?”

      喜欢人当然没问题,可对方是个和尚,哪怕是个清修的和尚,那也是不可接触的存在。
      果然,还未到承恩寺时,她担忧了一路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

      可认真想了又想,翡玉小心问道:“公主,天底下好看的男子多的是,浮生师父只是云云一角,万不能被眼前繁华迷了眼。”

      “那你又怎知,浮生不会是我这辈子遇着的最后一位了?”阿殊同她辩驳。

      本该严肃的话题,直到翡玉听了阿殊这话,赶紧呸了三声,又连道两声童言无忌。
      呸完还来教育阿殊:“公主会长命百岁的,这些个不吉利的话就如过眼云烟,散了散了,不得当真。”

      在翡玉看来,公主尚未及笄,这辈子的最后一位,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吉利。

      阿殊知晓翡玉心地是好的,可一想到她和浮生这辈子统共就这么点儿情谊,心里骤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来。
      若方才对翡玉说的,她对浮生有那么点意思是随口一说,自己都还带点迷茫,那么此刻,在翡玉的一通言语操作下,阿殊突然就想见一见浮生。

      明明才不过初相识,却已觉得错过了好些年。
      阿殊捏了捏指尖,一阵窒息堵着胸口,让她寸步难行。

      翡玉注意到阿殊的变化,担忧的话刚到嘴边,身侧一阵风扫过似的,再定睛,灰色僧袍入眼。

      浮生师父正紧张地望着公主。

      翡玉:“……”
      单相思一旦变成双向奔赴……糟糕,事情开始变得难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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