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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良辰美景(10) ...

  •   津南市,津南小区。
      十几层的高楼上,一间房子亮着灯。
      此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女生正坐在卧室的床上,手里拿着手机,似乎在等一通电话。
      没多久,手机幸不辱命亮屏。
      女生提起的心总算放下,她划开接听键,急切地开口:“怎么样?大姨那边怎么说?他们同意了吗?”
      医院那头,一女人蹙着眉回道:“姗姗,你这性子要改,等过几天去你大姨大姨父那边不要表现的这么急切。”
      郁琳姗翻了个白眼,嘴里却依旧好声好气应着:“我也就和妈妈你这样说话,你放心好了,就他们那个女儿,又呆又蠢,死认理,我就不信这两个月搞不定。妈妈你放心,荀家的一切到最后肯定会是我们的。”
      郁小姨道:“知道就好,你大姨父这几年混迹商场眼睛倒是练得毒辣了些,你的心思在他面前最好收敛点儿,等最后荀家到手,我们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也不用看他们脸色了。”
      郁琳姗道:“好我知道了,转学手续就快办好了,过几天我就会过去。”

      挂了电话,郁琳姗想起自己的这个便宜妹妹。
      没主见,一点恐吓就吓成那样。
      这样的人,荀家偌大的家产要是交到她手里,是不会长久的。
      郁琳姗觉得自己没错,反正都是一家人,小时候大姨就经常迁就她妈妈,事事顺着她妈妈,这么好的传统,没道理到荀美景这里就断了啊。
      一想到自己的父亲如今还在牢狱里,郁琳姗就觉得世道不公,凭什么荀美景家庭美满生活富足,而自己住的地方居然还是当年荀家施舍的。
      “荀家是我和妈妈的,荀家的所有将来都该我继承。”多年被奶奶洗脑,郁琳姗说这句话越发的面色如常,就好像合该如此。
      要是哪天不说了,估计还会不习惯。

      夜色还在继续,画面划回临市,什么都落后的筒子楼里。
      骆良辰背着书包,往回走。
      走着走着,脚步一顿,他将书包换了一面搭,转身看着空无一人的巷子,暗自想着难道说自己感觉错了?
      等了一会儿,确实见没人出来,他耸了耸肩,心道自己可能确实大惊小怪了,复又转过身,继续走。

      一路走回家,还在声控灯时灵时不灵的走廊上,骆良辰就听到有摔瓶子的声音,其中还混杂着少许的女人的呜咽声。
      邻居或许很烦,但这种事曾经也发生过,劝阻失败,也就眼不见心不烦,顶多偶尔冒出一点脑袋,当成一场笑话看待。
      毕竟这里这么乱,吵闹打架是常态,谁家没本难念的经?到底是也没人想着改变,最多事情闹大了才出来拉一下架,免得闹到公安局不好听。
      而这,也巧妙的助长了那些家暴男、酒鬼男、以及赌博成瘾不思进取不务正业的特例群体。
      骆良辰心一紧,大步上前,最先看到的是门没关。
      跟着,里面丢出来一个酒瓶子,瓶子落地的那一瞬间,屋子里稀碎的黄色灯光映射在幽绿色碎片上。只有一点点的微弱,却寸寸冰凉着骆良辰的心,把他今天在学校里生出来小雀跃,压缩得无所遁形。

      屋子里,那个酒鬼手上还拿着凳子威胁倒在地上的女人,女人缩着胳膊,露出的皮肤上,清晰可见上面的乌青。
      骆良辰愕地红了眼,随手抄起门后的扫把打向酒鬼男的后背。
      砰的一声,吸引火力,骆芳兰反应过来后,冲骆良辰吼道:“辰辰你快走,先别回来。”
      然而痛感比视觉往往先传达,骆芳兰那句话只说了一半,手持凳子的男人已然转身。
      只见他满脸醉态,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好歹残留了点清醒,知道面前这人是那女人的把柄,背上挨的那一棍也没那么气了,但多年的无限索取,语气上依旧免不了很冲,嘴里胡口骂着:“小兔崽子,敢打你老子了,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算了,赶紧问你妈钱放在哪里,老子就不追究你这一棍子了。”

      骆良辰眼眶依旧很红,行走间他已经护到骆芳兰面前,恶狠狠啐了一口:“你做梦,我妈不会再给你钱的,永远都不会。”
      这句话,立马就扯动酒鬼男的神经,且直戳要害,抄起凳子就想砸人。骆芳兰瞳孔骤然一缩,僵持了许久的谈判出现半点松弛,她忙一个翻身,把骆良辰护在怀里:“你别打辰辰,钱我给你,马上就给,你别打他,我求求你了,他还是个孩子。”
      骆良辰的头被按在骆芳兰的胸膛处,他感受着那里跳动的炽热,又听着多年如一日的妥协自那里发出……他微微阖眼,对这个怀抱又爱又恨。

      思考间,骆良辰反抗出骆芳兰的怀抱,拿起手边不远处餐桌上还没来得及盛饭的碗,准备扔向那个男人。
      突然,裤腿被扯住,骆芳兰对他摇着头,眼眶里噙着泪,无声的哭泣往往最折磨人:“辰辰,他是你爸爸,别打他。”
      刚才我没注意到就算了,现在不行,现在我反应过来了。
      他是爸爸,不能打。

      骆良辰脑中自动补充完整了,下一刻,只觉那一瞬间,心凉到低谷,脚上也像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动。
      刚才的热血,被一头浇灭,只剩下怎么燃也燃不起来的小火苗在垂死挣扎。
      “妈,你松开,我不走了。”他明明没有感冒,可就是觉得嗓音又干又涩,沙哑得厉害,口腔里好不容易酝酿出一点水渍,刚想润润干涩的喉咙,立马又烧得干净,喉管恢复堵塞。
      “我不打他,你松开吧。”他听到比刚才更低更小的声音如此说道。
      是妥协,也是无奈。

      其实,从骆良辰抄起瓷碗准备砸向酒鬼男时,酒鬼男只恐慌了一瞬,便丝毫不担心,因为他知道那个蠢女人会拦住骆良辰。
      瞧,她果不其然拦住了,酒鬼男觉得该到自己说话的时候了,就着手边刚才放下的凳子,大喇喇坐下,对着女人吩咐道:“去拿钱吧,加上你儿子刚才还打了我一下,算上医药费,我也不多要,就两千好了。”
      骆良辰目眦欲裂:“你怎么不去抢!!!”
      以往,这个酒鬼父亲都是几百几百的要,顶多一千封顶,这次直接两千,骆良辰呼吸都窒了一瞬,脑子里很乱。
      他不懂为什么母亲要如此纵容父亲,他不懂母亲为什么不反抗,他不懂很多东西,可现在……他好似有所感悟,无意看了眼无所畏惧又理所当然地坐在凳子上的酒鬼父亲,好像有点醒悟过来。
      他发现,酒鬼父亲好像有什么倚仗,才敢这么的……乖张行事,半点都不带害怕。

      骆良辰彻底安静下来,看着酒鬼父亲拿着钱美滋滋地走了。
      而临出门前,酒鬼男隐晦地将骆良辰从上到下的打量了几眼,嘴角突然勾起一个笑,整个人神清气爽了许多。
      而骆良辰在想事情,一时没有注意到他那饱含恶意的视线。

      骆芳兰拉着骆良辰坐到餐桌上,菜已经冷了,骆芳兰安置好骆良辰,努力笑着对他说:“你先坐,妈妈去把菜热一下,今天有韭黄炒肉丝。”
      骆良辰低着头,一言不发。
      骆芳兰抹了一把泪,端起桌子上早已凉透的菜,去厨房回一下锅。

      而骆良辰还在思索,一个品行低劣的酒鬼,究竟能有什么倚仗,把骆芳兰拿捏得死死的。
      是不是找到所谓的倚仗,现在的这个死局就能破了?
      刚才那一下,像是开启某个机关,唤醒了以往他忽略的一些细节……比如说他以前是以为母亲爱惨了父亲,所以哪怕面对拳打脚踢也不愿离婚,可现在,这个爱惨,怕是要打个问号了。
      谁的爱惨,是掺了恐惧的?
      是的,刚才发现不对劲时,他就下意识地回看了眼骆芳兰。
      骆芳兰可能是觉得他小,看不出什么,又或许是深入骨子里的恐惧已经无法掩藏……
      所以,他妈到底是在恐惧什么?
      带着这个想法,骆良辰吃着自己最喜欢的韭黄炒肉丝,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悠闲的时光过得总是很快。
      每周的周一除特殊情况,比如下雨,都会有升旗仪式,阿殊昨晚被骆良辰江东拉着打游戏,很晚才睡,这会儿升旗仪式刚听了个开头,便哈欠连天,昏昏欲睡。
      主席台上,老生常谈的话说完之后,话锋斗转:“今天在这里批评一下高二的某些同学,打架滋事,勾结校外社会人员,严重违反校规校纪,这是一种不良现象,希望同学们以此为戒,不要打架,不要跟社会人员混在一起。同学们,你们当前阶段的主要任务是学习,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等你们以后上了大学,都可以实现的,不急于这一时……现在请刚才话里我提到的打架的同学,高二五班的骆良辰,上台来。”

      阿殊虽然精神萎靡,但听到主席台上说到“高二的某些同学”、“打架”、“社会人员”这些词时,眉心一跳,总感觉每一条都能和骆良辰对上号。
      最后果不其然,随着最后的“骆良辰”三个字出现,阿殊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实现。
      这人半夜间突然拉着自己打游戏,不会是游戏打得上头,出去找刺激了吧?
      后面阿殊浑浑噩噩的,一点也没听清骆良辰的检讨讲了什么,最后回到教室时,看到骆良辰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让她满腔疑惑暂时无法得到发泄。

      阿殊在心里叹了口气,刚坐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旁边的人好像动了一下,接着,披在背后的校服往下掉了一点。
      阿殊这次叹出声,抓着衣领,往上提了一点,给这人盖好。
      骆良辰的睡姿是这样的——整张脸埋在交叉的双臂上,靠近阿殊的这边,右手搭在了左手手肘上,另一边则不一样,是悬空在桌沿与胸膛之间,只不过阿殊看不到,但状态想必也是和阿殊能看的这边一样,像是没有骨头似的无力地摆放着或垂放着。

      “不会是昨晚上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去了吧,看你待会儿醒了跟我怎么解释!”阿殊嘟囔着,又用食指戳了戳骆良辰的手背。
      阿殊的这一戳,就像隔山打牛似的,戳了的地方没反应,反而是另一只她看不到的手动了下。
      但毕竟是看不到,阿殊嘀咕完之后就收回手,正襟危坐。

      良久,骆良辰动了动身体,像是一个姿势睡久了,不舒服。
      延伸解释为,这种不舒服令他即使在睡梦中也要活动一下身体,才不会觉得憋屈,不然的话中午醒来后估计会全身酸痛。
      很正当的一个理由——我没醒,我还睡着,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然后,在听到旁边有关注动静后,他立马停止了动身体,就像又重新找到一个好姿势,安稳落下,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落,他微微张了张嘴,却不敢发声,生怕不小心说出口,他的装睡就前功尽弃。
      此时,他闭上眼睛的漆黑世界里,是一张张不同表情的脸,每一张都生动形象。
      他嘴角被压着,做不出笑这个动作,心底却无声呐喊着:阿殊,我喜欢你。

      骆良辰最盛大的暗恋,大概就是——
      我喜欢你,只有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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