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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唯独他不行 ...

  •   符规当晚没找严信,皇帝乍听征西将军前来觐见,十分欣喜,符家不懂事的虎将终于能想明白了。

      皇帝这几年身体越发沉重,为表示对绥宁府的看重,召符规进来前特意穿戴一番,金龙黄袍却称得面色更枯槁。

      这番折腾已经将他累得半靠在龙榻上,轻声道:“攸乐,也难得你不用宣能来看孤家一回。”

      符规别扭道,“外将长离驻地,毕竟不好。”

      皇帝点头,“绥宁府一向本分,孤家心里是有数的。只是本分过头,便懈怠渎傲了。”

      最后一句,鼻子里哼着气。

      符规上半身伏倒,“符家世代为陛下、为社稷江山肝脑涂地!”

      皇帝抬手望着手心一块红斑,每个国师都说说这是转世龙印。

      “大梁的社稷江山不能断在太子曜这里,即便太子先天不足。看来符长风还是不愿向你开这个口啊。”

      严信在信中反复提过绥宁府是皇帝留给太子曜的重器,老头子用六个字说过绥宁府要卷入的凶险——清重臣、护幼君。

      符规不敢接口。

      老皇帝喘了一口气,“攸乐,绥宁府的忠心不能嘴上说说。符长风老推说西北不定,他不能还京勤王;而你还年幼懵懂,不堪重用。孤家派了个对绥宁府最苛刻的人去帮看看,连他都道孤家可依重绥宁府,孤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符规抬起头,眼睛里懵懂的圈圈呼之欲出,“对绥宁府最苛刻的人,难道指内大臣?”

      “孤家听也闻你们的龃龉小事。”

      皇帝舅舅的话说的挺和气,符规直腰正要开口要人,又听座上深沉地道,“中洲祈家这些年大肆收买民心和朝廷官员,三番两次喊停徭役,更闹着在中洲行徭役转赋税,真是狼子野心!严信和祈家的关系一直不明不白,甚至欲盖弥彰!”

      老态龙钟的人拍着座椅发起怒也吓人的。

      符规蓦地一惊,惨了,原来严信和祈家在闻居山那一出就是因为被天子盯住了!急忙替严信开脱,“内大臣一向铁面无私,虽然和祈家是姻亲,但也过去了,他们不也没留下个娃什么的有牵连。毕竟同朝当官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严信好歹也是读书人,给人留情面的事应该也可以原谅?”

      皇帝咳了两声,“严信当起一个信字,这么多年来,暗着帮了祈家一些小忙,但大事却从不敢欺瞒孤家。”

      “攸乐,绥宁府如何看待中洲?”

      谁说符规脑子不好使,这会儿小将军瞬间琢磨过来,中洲祈家和西北绥宁是皇帝舅舅的两块心病,不是中洲戳绥宁府,就是绥宁府撞中洲,二者不能坐大,更不能连横。严信一早就看明白了,他会选择帮哪边?

      这个山竽抛也抛不出去,符规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下接,“陛下不若早定大事。”

      皇帝挥手叫胡公公去取东西,“朕听闻绥宁府三妞佩瑶清静可爱,太子曜也颇为孤单,不若待便送进宫中,以后共刘氏江山绵长,绥宁府也不无荣耀。”

      以子女为质,哪个当爹的会眼睁睁看着小棉袄嫁给个傻子,还是在深宫中陪伴傻子!

      符规惊悲磕头到底,“陛下!佩瑶还未长大成人,请三思!”

      皇帝悠悠,“攸乐,有得必有失。转弯看待此事,你符规代代为我刘氏洒热血,嫡亲子孙的命都舍得,一小小庶出女娃就舍不得?”

      符规无言以对。

      胡公公端着盘弯腰靠近,盘子里装着符规点将严信的折子。

      皇帝拿起折子,三尺长的折子垂到金砖。

      “严信呵,好用,文成武就。攸乐识人,但朕却还有许多事要他办。”

      折子移到火盆上,遇火舌即刻翻出熊熊烈焰,“信”字落在盆里成灰烬。

      “殿前任何人都可以送去西北营,唯独他不行。”

      符规更挫败,眼睛落在那盆纸灰堆,闺女困在京城,严信也被困京城,大丈夫何处不能安家?

      这颗脑袋滚在黄沙里是滚,为老头子、为丫头小子、为了他,落在铡刀下也是落!

      那狠意哪里瞒得过浑浊的眼,皇帝那金棍在盆里搅了搅,“攸乐,严信好用。你却绝非用得起他的人,我问他如何定住绥宁府,他便道只需符三姑娘佩瑶来太子身边。果然,你能舍子不舍弱女,符长风能舍命不舍你。朕的心,他总能猜得要害,你说你还敢用他?”

      严信害他!

      符规挫萎顿坐在地,手脚冰凉,喉咙发痛,不如一刀痛快!磕头退出——

      在殿外遇到下面笔直站着的内大臣,赤锦衣玉腰带、绣刀一把、铠甲半身。

      这便是威慑朝堂,不文不武、亦文亦武的修罗。

      一人在阶上,一人在阶下遥遥相望。

      符规走下台阶,与严信相对,“晚上早点过来‘煦客楼’,有话要对你说。”

      ********************

      严信走近鱼池,水中央楼阁灯火通明有人等侯良久。

      推开门,一桌子珍馐美食,坐在桌子里端的青年将军没有束冠,随意编了条辫,耳边碎发微卷,将深刻的脸孔托得有几分秀丽。

      符规笑微微地给坐来身边的严信斟酒,“你走后我喝酒又撒疯,老头子禁了我的酒,要不今儿我们就大醉方休。”

      只有你才将这么丢份子的话说得理气直壮。

      严信呷了一口酒,醇浓好喝,又伸手将拿酒瓶,却被一把握住。

      “先吃点东西垫肚子。”

      严信也不推,运筷如风,荤的素的甜的辣的,一点儿也不挑。

      符规仍笑,“我们俩从没有好好坐在一起喝过酒、吃过饭、说过话。”

      严大人吐出一根排骨,眼睛仍在几个盘间扫荡,漫不在意地回答,“好景常在,你去见陛下也知道了,绥宁府总归要来镇宫的。”

      符规不言不语。

      严信似乎被这桌饭菜打动了,拿着筷子转脸悄声说,“陛下指望你护太子曜一辈子。等你到了京城自己先撑个几年,晚点我再给你看大门、杀异党。”

      符规问,“什么意思?”

      严信摇着筷子,“不可多说了。”

      抬头举杯向青年,“绥宁府自西北自开疆就自立门户,把那里管得挺民富兵强的。你们那里寻常人家的院子修得漂亮整齐,身板脸色健康饱满、镇里卖的东西花样有很多。较一路北上难民连连、人形羸弱的州府强盛许多。下官敬绥宁府一杯。”

      符规把手背贴上他的脸,“听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主要为你一脸清官的样子羞耻。”

      “我严家本来也是几代名臣,可叹——”严大人喃喃自语。

      “行了,我也没介意你是什么样的人,又不是不知道,你才喝两杯就别说醉话了!”

      严信放下酒杯,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问:“将军这么毫不介怀,是不是钟情于下官?”

      符规对着黑白分明的眼,心又不由自主怦怦乱跳,这个人将自己闺女推进火坑的账还没算,哪能给他一次又一次骗了去,沉着脸道:“钟情你的屁股。”

      严大人低头喝闷酒,他的失望一般人看不出来。

      符规脸上越发显出悲伤失望的神色,缓缓开口,“不说谎的严大人不是真诚老实,只因心思深沉,不屑假话遮掩。安抚陛下、绥宁府、中洲,严大人果然是朝廷栋梁,上上下下都打点得这般周全。严大人下一步应该如何呢?博得陛下满口夸奖,是不是立马又官至一品了?还是可以一手遮天,把不听话的揉圆搓扁?!”

      “男儿志存高远有错么?因为我是中人所养、奸臣之后,所以写的书、奏的表都是狗屁、都是谗言,都会误国?!”

      严信第一次低吼,又自觉过了,改为一声讥笑,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垂目杯中酒, “将军能这样想是对的。世间向来不乏阴谋、阳谋,下一步如何天知道!”

      符规颤声回,“我应该怎么想?你他娘的十年前就死了!不是死在太仪殿,是死在祈若樱悬梁上吊的那个晚上!十多年了,你从来就没活过来!活死人知道人情吗?你倒是说说看?你死劲保祈望之出去干嘛?让格尔带着他找雪山传言能起死回生的‘冰魄莲胆’,祈若樱还冻在中洲,要活过来非要那个不可吧?!”

      严信仍下脏帕子起身,“下官无话可说。多谢将军款待。”

      符规望着他的走过的侧影,轻声问,“严信,是不是也对我有点意思?”

      严大人在门口停住脚步,望月?没有。对着黑天轻叹了一口气,“若不是,怎么给你压了,你还能安然无恙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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