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满分信息素》奉仙

65、过去复苏

　　房间和医院豪华病房相似，装潢古朴，很有付宅风格。从窗户望进去，刚好可以看见病床上躺着的人，他紧闭双目，深深沉睡在各类仪器的包围中，双鬓已然斑白。

　　上次谢骁在付宅见他时，他的双鬓乌黑发亮，没有一丝白发。

　　这个躺在病床上的人，正是付衡。

　　谢骁和符纯两人都被莫名的力量夺去了呼吸，相较之下，符纯要更为震惊，几乎没忍住叫了出来，谢骁捂住了他的嘴巴，低声道：“别说话。”

　　他能看到符纯的双眼发红，死死盯着病床上的人。

　　房间内只有仪器的滴答声传来，在这远离人烟的市郊田野，天蓝得发灰，果真是来写生的好天气，但谢骁的身上却有些发凉。

　　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以后，他很快辨认出来，这个人并不是付衡。

　　就算付衡生病了，也绝不可能在短短几月之间变得这么瘦，他整个人都瘦没了轮廓，氧气罩下的脸呈苍白之色。

　　仔细看去，那张脸的五官，也与付衡有很多细微的不同。

　　付衡的鼻子高耸，鼻头略微宽大，但这个人却有着微微上翘的鼻尖，唇形也有上翘的褶皱，谢骁恍恍然，这么看下来，这个人的五官倒是跟自己更相似。

　　屋内一阵咳嗽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付老爷子一直坐在床边，是窗口的死角，是以他出声才让谢骁和符纯发觉，只听他咳嗽了很长一段，然后声音又沉寂了下来。

　　接着开口，却喊了一个令人头皮炸裂的名字：“付衡啊。”

　　谢骁与符纯对视，皆是一愣，然后才从彼此慢慢睁大的瞳孔中确认，他们听到了非同寻常的历史——如果这就是那封信所说的真相。

　　“你究竟还要睡多久……我的时间不多了。”老人的声音像叹息一般，这么多年早已耗干了最初的期待，医生所说的“或许会醒来”成为了十五年前的一句生机，带给了当时的付家希望。

　　但是这希望，却随着十五年过去，变得渺茫无息。

　　如今，他连听闻噩耗的伤痛都没有了。老人的声音恢复了正常，慢慢说起话来，谢骁听不太明白，符纯小声道：“是家里最近的业务往来。”

　　付老爷子专程过来，是来汇报业务的吗？而且病床上昏睡不醒的人，还被他称为“付衡”。听语气真如父子一般。

　　谢骁不由得想到，那付宅遇到的那个“付衡”呢？难道这世界上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以假乱真十五年吗？

　　老人这一说，就说了一个多小时，其实内容不多，只是付老爷子身体不好，时不时就要咳嗽一会，停停说说，还夹杂许多无关的琐碎，这才说了这么久。

　　“你齐爷爷也去世了，他手头上出了点事，人一急，这就去了。你是知道他性格的，你五岁的时候，他抢着来抱你，差点从台阶上跌下去。”说到最后笑了起来，笑声和气声浑浊在一起。

　　“边冬止这次也无能为力，上次来见我，说他身边可能出了一些事，让我不要担心，他查出来会处理掉……”老人又是一阵咳嗽，好久了才说道：“看着他如今的模样，总是叫我想起当年的你。”

　　“如果付家有你……”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谢骁提心吊胆在窗外听着，害怕这个弱不禁风的老人家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他们之间没有养育之恩，不过就算没有血缘亲情，他也不想看到付老爷子出事。

　　好在，声音断了一会，又响了起来。谢骁想起了小时候和罗小虎在某家翻出来的破旧收音机，时好时坏，一会有声音一会没有，老人很像那台收音机，伸出天线也无力扭转零件已坏风烛残年的事实。

　　“你应该想不到，我还能见到那个孩子。”老人说道：“当年谢南音不知把他送到了哪里去，我们找也找不到，还以为他已经不在雨城，没想到，谢南音将他送回了自己长大的地方……咳咳，清河南，蛇皮巷。藏人的好地方啊。”

　　谢骁愣住了。

　　符纯犹豫了一下，“付爷爷说的是……”他朝谢骁小心看来，但是对方的表情又让他不忍心地转了回去。

　　符纯对谢骁有着天然的亲近之感，在学校开学的时候，他就帮过自己。他因为分化成了Omega感到郁闷，因此听说谢骁也分化成了Omega时，第一时间就想来安慰谢骁，那么强大的人，应该更不甘心吧。

　　没想到，谢骁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分化成什么，对他似乎没有特别大的影响。他只是觉得成为Omega有点麻烦，这点麻烦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符纯知道，这是因为他从前遇到过更多更大的麻烦。

　　在清河南，过着怎么样的生活。
　　过完那样的生活，还是想来上学，像一株拼命挣扎的植物，离开恶劣的生存环境，向往着太阳和肥沃，这是谢骁的本能。

　　有人天生就会这些吗？
　　还是没有人教他，所以才无师自通，早早学会了这一切？

　　“那孩子多年杳无音讯，忽然出现，就是在付家……很难不怀疑幕后有谁在做推手。这件事，我已经吩咐下去，让他去查了。”老人又叹了一口气：“事情太多了，付衡，你……当初为什么不听我的？”

　　自然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房间内除了仪器的滴答声，再无其他动静。

　　回去的路上，符纯打破车厢内的安静，“谢骁哥，刚才付爷爷说的那个孩子……”

　　谢骁揉了下眉心，“我也不知道，先别问我问题。”

　　他很茫然。非常茫然。

　　半年之前，从有人将他定义为适配者开始，他就有了除谢骁之外的很多新身份：边家唯一的适配者，付家遗留在外的孩子，付衡不认的儿子……太多身份，搅得自我认知一片混乱。

　　搞什么？
　　我只是一个小巷子出来的二流文盲，我的父母早早就去世了，我根本没什么爷爷，我的亲人只有蛇皮巷的人，我一直以为我会分化成Alpha。

　　我想过之后的路，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找一份还不错的工作，赚的钱一半都寄给罗老虎振兴拳馆。

　　现在这条路根本就不是我想走的路。

　　谢骁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车窗上，外面下了很大的雨，车窗低密的抖动像是一个个裂开的气泡，正使死寂的过去复苏。

　　有人是幕后的推手。
　　他想推动什么，推动到什么程度，而我究竟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谢骁哥，刚刚爷爷说他吩咐人去查了……吩咐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说到这里忽然卡壳，符纯也不知道如何称呼他。

　　叫付叔叔。躺在病床上的人好像才是真的付叔叔。

　　“应该是他。”谢骁回过神，“但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是周末，我去巷子里打听打听。”

　　符纯猜他是想打听自己被送到蛇皮巷之前的事。他应了一声，尽管他心中茫然无比，但是看到谢骁还如此冷静，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一路无话，和符纯分别之后，谢骁回到了双子楼。

　　他今天不是很想回去蛇皮巷，不止因为走近那里会牵动不好的记忆，还因为那个家太冷了。从前他不在乎环境冷不冷清，能过夜就行。

　　但在双子楼，享受过有边玉在的一切以后，那些寂寥都变得无法忍受。

　　带着满腹心事，谢骁站在门口，刚拿出钥匙开门，却听到门后传来咔哒声。

　　然后，门开了，光从里面铺出来。谢骁惊讶地看着门后的人，“你回来了？”

　　边玉穿着水蓝色的冲锋衣，因为光的原因看起来泛着白光。他应该才回来，头发还滴着水，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疲惫，以及不用说出口的想念。

　　谢骁的鼻子轻轻嗅了嗅，他闻到了雪和植物的味道。冰冰凉凉的，抚慰着他因烦躁而阵痛的神经，他从这种阵痛想到了边玉从前忍受的疼痛，那一定比现在所体验的严重一百万倍，从前没有他的时候，边玉是怎么过来的？

　　他忽然觉得那些身份也没什么重要了。

　　他出现在这个世界，不知道有没有带给别人幸福，但他带给边玉的，一定是他想要的幸福。谢骁伸手环住他的脖子，鼻息间好闻的香味丰盈。

　　离得这么近，他能感觉到边玉的喉咙抖动：“你怎么了。”

　　谢骁：“进去说吧。”

　　事情有些复杂，谢骁在浴室外大声讲了十多分钟，在吹风机下又大声说了几分钟，最后嗓子都要冒烟了。

　　边玉无奈地看着他，“我说了不用洗澡，我先听你说话。”

　　“我不要。”谢骁很固执，“你淋雨了，所以你需要洗澡，不然你会感冒，除非你有更好的理由来反驳我。”

　　而且他大声发泄出来以后，郁闷和烦躁也没剩多少。现在他轻松了许多。

　　不过，最大的原因还是边玉回来了。

　　他的动作迟疑了一下，正想着问他竞赛结果怎么样，却被边玉吸引了注意力：“边家最近也出了点事。”

　　和付家一样，边家的业务也出了很多问题，有一些是陈年旧案，但不知道为什么被很多人在这个时候一起捅了出来。

　　“边冬止最近一直在忙这些事。”边玉说道。

　　谢骁皱起眉来：“付家、边家都出事了，听起来就像有人专门选了这个时间对付他们……”

　　商场上讲究利益，无论做什么都受利益驱使，能从这件事中获利的——谢骁想到这里，和边玉对视一眼，都想到了雨城三家的另外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