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满分信息素》奉仙

67、真真假假

　　三人在付宅外还能谈笑，进了门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谢骁的第一感觉就是，人少了好多。上次付宅开晚宴还是人来人往，现如今萧条了许多。这不是因为今天没有宴会，而是付家开掉了很多人。

　　除了人少了，还多了许多生面孔，路过第二重门时谢骁发现，连保全队长都换了个人。这些换进来的人眼中都有狠厉，那种目光他当初在清河南见过无数次，是属于地下街才有的眼神，付家竟然要这些不怕死的人保护了？

　　拐了道弯，三人从日光鼎盛的花园走进了围廊，尚松南才低声道：“这才多久啊，付家就……”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谢骁知道他想说什么，因为他们三个现在的想法都是一样的——付家，这次真的遭受重创了。

　　谢骁回头看了边玉一眼，后者察觉到这个眼神，便道：“没事。”

　　尚松南在旁边听得不明白，“什么没事，谢骁你刚刚说什么了吗？”

　　关键就是没说什么，谢骁发现他和边玉如今已经能靠一两个眼神交流明白对方想要问什么，好像两个人已经认识了很多年。

　　他刚刚看到付家如此，便想到另一件事，那和付衡一贯交好的边冬止呢？虽然两个大家族做出的决定不会只安置在这两个人身上，但是从陈司机说过的情况来看，边玉的父亲最近确实非常忙。

　　谢骁是想确认，边家的情况有没有付家严重。所幸还好。

　　尚松南走进客厅，看见一个眼生的围裙姑娘，“你们少爷呢？”

　　听了这话，那姑娘却猛地摇起头来，连连说着不知道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尚松南皱眉道：“从哪招的人啊。”不满之意流于言表。

　　尚松南自来熟道：“直接去他房间吧。”

　　话未过半已经上楼，看样子已经来过这里无数遍，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付纯的房间。但是到了三楼，看尚松南停在一扇门前，谢骁就心道不好。

　　边玉看向他，谢骁便解释：“里面没有付纯信息素的味道。”一般来说，Alpha也能察觉到，但是同为Omega，能闻出更多细节。

　　比如，这房间里只剩残留的信息素了。

　　尚松南远远喊道：“他不在啊，出去了吗？”

　　谢骁皱起眉：“这不正常。”

　　卧室里只残留那么点味道，这说明付纯至少有两天时间没有回到这个房间了，他不回自己卧室，晚上去哪睡觉？

　　尚松南走了过来，谢骁便很严肃对他说道：“我要跟你说一件事。”他没有问边玉，因为他知道边玉一定会同意。

　　听了谢骁和付纯两人的疗养院冒险故事，尚松南一副回不过神的样子，发呆了好久才打手势，“等一下，你说什么，疗养院还有一个付叔叔？”

　　谢骁知道他一下子消化不了这么大的信息，只是看着他。

　　尚松南看向边玉，边玉的沉默让他的眼神慢慢变了，脸色越来越崩溃：“开……开什么玩笑啊，我从小就认识付叔叔了，他一直都是这样，怎么可能突然换了一个人，付纯难道不知道吗？付家难道不知道吗？”

　　谢骁低声道：“付家必须知道，因为……”

　　尚松南崩溃地打断他的话，“你别胡说了——”他甩出去的左手打到了旁边的花瓶，撞到墙上碎片飞溅，可见用了多大力气。

　　谢骁有一刹那没回过神，身体有点奇怪，想要去躲避但是却跟不上。

　　在被边玉拦在身后时，他还在想，变成Omega以后身体机能也会退化吗？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咣一声传来，谢骁抬头一看，边玉给了尚松南一拳，打在不太痛的部位，光听力道也很重，他吓了一跳。

　　边玉冷声道：“冷静下来了？”

　　尚松南挨了顿揍，肉眼可见变得蔫吧，“……嗯。”

　　边玉这才回过头，看了眼谢骁，接着他的话说道：“付家必须知道，因为这件事就是付家做的。”

　　尚松南很痛苦地捂住了头，好像头变得很痛。

　　是的，怎么可能自家儿子、叔叔、主人换了个人都认不出来呢？换人肯定是得到了付老爷子的默许，只不过为什么要换人呢？

　　尚松南涩声道：“付叔叔……身体还好吗？”

　　谢骁摇了摇头。

　　尚松南：“我就知道……如果好的话，怎么可能会让他躺在那……”尚松南有好一阵子，是把付衡当成榜样的，同时代的翘楚里，边冬止个性他不太喜欢，他更喜欢付衡那种儒雅绵长的性子，不动声色间可以解决一切。

　　“付纯应该很难过。”尚松南痛苦极了，“他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谢骁想了下，“他可能来不及跟你说。”

　　三人又下了楼，付宅很安静，各人做着各人的事。谢骁对尚松南说道：“你对付衡知道多少，全部说一下。”

　　尚松南看了眼边玉，这才慢慢说了起来：“我记得……付老爷子一直是把付叔叔作为继承人来培养的，他的性子却很不像领头人，更像……教授。”

　　“但是付叔叔做得很好，他和边叔叔两个人在当时是很出名的人物，两个人办成了很多事，当时雨城还有双杰的名号。”

　　还是没有很有用的信息，谢骁一直耐心听着，直到他听到尚松南疑惑地嗯了声，“不对啊。”

　　边玉：“什么不对？”

　　“有段记忆不对。”尚松南问边玉，“你对一岁的记忆有什么印象吗？也没有吧，但我记得很清楚，付叔叔当时出了车祸，好像还很严重。”

　　边玉点了下头，“我记得这件事。”

　　他看向谢骁，“那次的车祸是在半夜发生的，相关的人都已经找不到了，最蹊跷的地方是下了病危单，但是他的情况却慢慢还是好转了。”

　　谢骁喃喃：“如果要换人，那肯定就在当时了。”

　　“问题是——”边玉话锋一转，“我和他记得这么清楚，不是因为我们亲眼看到了。”

　　是的，他们当时都是一岁的小孩子，和我一样，没道理会记得这些事，肯定是后面有人一而再再而三重复过这个事实，十多年间加深了这个印象。

　　就算是当时觉得蹊跷的人，也会在很多年的暗示中认为，当初付衡确实命大，转危为安了。何况是三个毫无记忆的小孩呢？

　　“是付纯说的……”

　　谢骁抬头看着尚松南，他似乎才反应过来这两人在说什么，愣愣道：“这些年，是付纯一直笃定他叔叔格外幸运，大难不死……”

　　-

　　付纯醒过来时，见四周一片漆黑，和他入睡时没什么不同。

　　但是时间不会停止流动，他之所以还在这片黑暗中，无法出门，无法上学，无法和外界联系，只是因为他名义上的养父将他关在了此处。

　　几天前和谢骁一起从疗养院回来，他当晚睡得很不安稳，再次醒来，却已经不在自己的卧室了。坦白说，现在他在何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一定有人发现了，没什么比现在这个情况更能确信养父身上的问题。人都是惧怕别人知道自己秘密的，如果说之前付纯还有怀疑，但现在被圈在这里，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门吱呀一声推开。

　　付纯看了过去，他们只是把他关在这里，没有蒙住他的眼睛，也没有绑住他的双手。其实要治住Omega很简单，拿一些付家自产的药就行了。对方知道自己逃不出去。

　　可是，他为什么要逃出去呢？这是他的家啊。

　　付纯有些苦涩，他看着来人，那个身影和他每天共进早餐晚餐，他看着他从盛年黑发变成现在双鬓略有一丝斑白。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亲如一家人。

　　原来只是他自己以为。

　　“我什么时候能出去？”付纯其实想问另一个问题，我还能叫你付叔叔吗？

　　“付衡”坐了下来，他看起来很疲倦，只是双眼依旧锐利。这时付纯才想起来，这个人确实和记忆中真实的付衡不同，那些留在照片和录像中的付衡是疗养院成为植物人的男人，而不是现在这一个。

　　他们的双眼太不一样，付衡永远是温和的，儒雅的，他不会有现在这样锐利的眼神。

　　“很快了。”“付衡”笑了一下，这时候付纯意识到他和自己所想的反派不同，他很没所谓地说出之后的话：“付家应该快要放弃我了，到时候我到底是谁，这个秘密将不再重要，你就算知道了也没关系，老爷子不会罚你。”

　　付纯一愣，“为什么？”

　　男人看了眼窗外，微微一笑，“要变天了。”

　　“是家里的事吗？”付纯有些天真地问道，这些天他也看到家里人来人往，最直观的证明就是没有人在意家里的整洁和干净了。

　　一个大户人家，要是连地上的脚印都没人收拾，说明真的已是强弩之末。

　　“付衡”点头，又摇头，“放心吧，不会对付家有什么影响的。”

　　他似乎只打算和付纯说这些，“你出去吧，这几天关着你是你突然闹起来让老爷子知道，不过你做的很好。”

　　他笑了一下，似乎有些欣慰，“你还是成长了，付纯。”

　　不该是这样的。付纯的眼眶有些微热，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他被关在这里时想过很多后果，被付家再次送回孤儿院，直接扫地出门，或者干脆也把他弄成半身不遂送到那家疗养院去。

　　是凶煞的，危险的后果。不会是现在这样心平气和的叮嘱。而且这叮嘱让他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很早之前他被遗弃时，那个在记忆中消失了面孔的女人也说了类似的话。

　　欣慰是对你放心，是觉得你可以一个人走接下来的路了。

　　付纯快速抓住他的衣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男人道：“你是问为什么付家放弃我吗？现在需要有一个人出来承担责任，那就只能是我了。”

　　付纯艰难道：“那……不就是替死鬼吗？”

　　这个形容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男人甚至都笑了起来，“你这么想也对。”

　　付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男人道：“你是问我为什么这么平静接受了自己的死期吗？”

　　两个人在之前多年的相处中有了这样的默契，但到了真实相认的尽头才显露。

　　“这个位子本来就不是我的。”

　　“可是你为付家做了很多事……这么多年啊……”付纯仿佛看到很多个日夜从他面前流过，那些岁月都变成了男人双鬓的斑驳。

　　“为什么啊？”付纯难受至极。

　　没有为什么，为什么真是很无力也很愚蠢的问题，但是他只有这句话可以问了。他只是在这个谜团中都如此难受，那么谢骁呢？

　　男人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又坐了下来。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他说。

　　“付衡”故事很简单也很老套，一个Alpha成家立业之后便经常出去偷腥，他做的很隐秘，没有一次留下私生子，但是有一个女人瞒着他生下了一个孩子。他对这个孩子非常不喜欢，认为他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而且这个孩子长得很像自己的儿子——明媒正娶的老婆生下的孩子。那个孩子，叫做付衡。

　　很像意味着很容易被人发现，他出了一大笔钱送走了这母子二人，以为甩掉了一个包袱。但是好景不长，他自己的孩子出了车祸，在那场车祸中直接变成了植物人，自己的家业也因此风雨飘摇，急需一个继承人稳定军心。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和儿子长得很像的孩子。

　　以为是麻烦，却在日后变成了救命药。这世界就是如此奇幻。

　　很快男人接回了孩子，只接回了孩子，教他重掌家业，在几个月后宣称儿子已经病愈。男人道：“然后就到了现在。”

　　付纯听完，愣了很久。

　　他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付如期。”

　　门外忽然响起一声轻笑，付纯和付如期转头看去，只见门口阴影站着谢骁，他的笑有半分嘲讽，更多的还是凄凉：“原来他真的是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