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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这似曾相识 ...

  •   晨间初起的日光散在织金床帐上,海棠春睡的纱幔风扶影动。连光线都变得温柔起来,朦朦胧胧地打在床上的小人儿脸上。

      卫宛躺在松软的锦被中,两只小手规规矩矩地交叉在胸前,一双眼睛怔怔地盯着缠枝的曲檀木床架失神。

      外间的西洋座钟哒哒的走秒声一停,伴着发条吱吱的旋转声,摆锤荡出阵阵悠长的音波,适时地提醒卫宛:辰时已至。

      她郁郁地吐出一口气,掀了锦被起身。

      外间当值的绯烟听见响动,急忙拦了伏着小身子找绣鞋的小姐,自个儿跪在床榻边的软垫上给主子穿鞋。

      卫宛踢了踢小脚,盯着自己鞋尖上的宝珠,抿着小嘴开口:“好烟儿,若是你被人欺负了,会报仇吗?”

      绯烟的小脸笑出了一个小巧的梨涡,她伸出手来替卫宛披上挡风的大衣裳,说出的话脆生生的:“大姐儿又多想,绯烟在大姐儿身边服侍,已经欢喜的不行了,怎么会挨欺负。”

      “如果呢?”卫宛略有些急切地追问。

      “若是绯烟受了欺负,自有小姐护着我,若是小姐受了欺负,奴婢拼死也要挡在小姐身前。”

      卫宛眼眶一湿,她知道绯烟所言非虚,前世她们两人在平宁侯府与齐王府之间辗转求存,这傻姑娘向来是把自己豁出去,也要护她周全。

      可她,却没护住这个小姑娘……

      她闭了闭眼,眨去眼底的泪光,稚嫩的小手悄然紧握成拳,终于下定了决心。前世绯烟不仅跟着她受了十年的苦,最后又因她而死。而今机会就在眼前,借刀杀人,不费吹灰之力,她有什么理由手软呢?

      “绯烟,去把那日我在园子里捡到的燕子风筝拿过来。”卫宛沉着声音吩咐。

      “是。”绯烟做事向来麻利,转身便取了那只黛色风筝过来,只是忍不住劝自家小姐,“大姐儿,您若是爱玩风筝,咱们府里多少买不了,必定是顶顶簇新精巧的,您何苦摆弄这被人丢掉的旧风筝呢?”

      卫宛不答,伸出小孩子软乎乎的小手拨弄了一下风筝的尾巴,看着其上藏着的那一行不起眼的小字,微微一笑。命绯烟提了点着银丝碳的暖炉,一把把那断了翅的风筝丢了进去。

      绢制的风筝遇火即燃,在堂前点出了明艳的火苗,摇摇摆摆,扑出灼人的热气。

      她倚在门前看那黛色的风筝渐渐化为灰烬,满意地进门用饭去了。

      去京郊的路,可是有一通好走。

      ……

      巳时三刻,平宁侯府中门大开,早有熟稔的马夫,牵了车驾出门来,静候主子启程。

      不一会儿便看见侯爷与夫人并肩而来,他急忙躬身行礼,恭敬地等待主子上前来。

      简祯扶着岑妈妈的手,一路走的目不斜视,古井无波,努力忽略身旁便宜丈夫。

      卫枢偷眼瞧了她几眼,见着得不到回应,落寞地垂了眼帘。今日因着嘉元帝之命,他需往宣武门押解罪眷,照着朝中惯例着了一声朱色朝服,身姿笔挺似松,腰身劲瘦,风仪万千。

      可惜,俏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一行人迈过门槛,没了厚重的朱漆大门挡风,顿觉一阵春寒料峭,吹得人衣摆纷乱。

      捧砚急忙上前来,不失时机地给主子送上了挡风的斗篷。真是难为侯爷一早便嘱咐他,给夫人带上银鼠毛披风。

      卫枢接过,小心翼翼地抖开,转向右侧的妻子,这边手还没递出去,那边便瞧见岑妈妈这个老奴才已经殷勤地给简祯系好了斗篷的带子。

      他一句“夫人当心着凉”卡在嘴边,只得默默地收回了自个儿的手,凉凉地扫了捧砚一眼。

      金牌长随捧砚欲哭无泪,爷,奴才都快跑断了腿,您自个儿没赶上,怎得还迁怒起来了小的?

      卫枢失了献殷勤的机会,只得巴巴地望着妻子牵了女儿的手,登车欲去。

      车辕上的马夫响亮地挽了一个鞭花,挂了平宁侯府标志的漆木马车缓缓起步。

      伴随着辘辘的车轮声,一行人渐渐远去。

      捧砚站在侯爷身后小心翼翼地开口:“爷,咱们也该去了,不好教太子等着。”

      目光随着车马远去的卫枢终于回过神来,肃着脸阖上了眼睑,再睁开时,眸间已是一片霜寒。
      据暗探来报,今日太子半途截杀罪眷一行,已是板上钉钉。宣武门外,短兵相接,血肉横飞的场面自不会少。

      纵使他的言行不足以讨得妻子欢心,身为平宁侯府支撑门户的嗣主,也要御敌于外,护妻儿安宁。

      一身朱红的卫侯爷翻身上马,袍角翻飞之间接过了护卫杜弑扔来的一把长剑。

      屈指轻拨挑开剑鞘,他轻叩剑身,感受着逐寇的铮铮轰鸣。

      剑刃的寒光映射在半张侧脸之上,卫枢一改素日的端方持正,眸光中闪现着冰冷的肃杀。

      身后十余部曲虎背熊腰,皆着了泛着冷光的甲胄,跨坐在无一丝杂色的黑骑之上,虽不发一言,却齐齐看向卫枢,无声地等待主人下令。

      卫枢轻夹马腹,座下那匹黄骠神驹长嘶一声,前蹄飞扬,脚踏飞燕,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他身后的黑甲骑兵显然训练有素,以杜弑为首,排成尖锥一般的队列,快速地跟上了主子。

      一行人直奔西北宣武门。

      ……

      因着并未打算在相国寺留宿,简祯轻车简从,只带了自小习武的唤月映雪两个丫头,连并不放心她非要跟来的岑妈妈三个人侍奉,自个儿牵着女儿的手便出发了。

      为防颠着了夫人小姐,车马行的并不快,悠悠地出了城门,踏在了城外的官道上。马车又是特地扩充过的形制,长宽一丈有余,中间安放着玲珑小巧的红泥炉子,并着一方矮脚茶几,五人坐在车厢里依旧绰绰有余。

      简祯抬手撩起了左侧的车帘,道旁的景物缓缓退去。随着马车东行,鳞次栉比的房屋与商铺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派苍翠的林木与婉转清啼的鸟鸣。

      细数日子,她意外来到自个陌生的时空也有半年,却是第一次出了燕京城那一道巍峨的城门,如今好似解脱了樊笼,什么掌家,什么内务,什么宗妇之责,大可以完全不理了一般。

      此刻,她就是简祯,仅仅是简祯而已。

      她抬手遮挡过于刺目的阳光,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这一派生机盎然的春.光。

      垂着脑袋的卫宛淡淡扫了一眼趴在窗上痴痴向外瞧的嫡母,继续合上了眼帘,装作打盹儿。

      简祯回头,看着小姑娘白皙通透的小脸,和与卫枢相似的卷翘睫毛,再次觉得自己这些天对着小团子练出的免疫力岌岌可危。

      萌得人心都化了好吗?

      她食指轻轻抵着双唇,对岑妈妈与唤月映雪示意保持安静,好让小姑娘睡上一会儿。

      今日为着晨起去相国寺上香的事,估计小团子都没睡好。

      巳时末,平宁侯府的车马终于驶进了幽静空幽的明净山,一条依山而建的九转石阶横亘在车前。

      依照相国寺的规矩,香客前来礼佛,皆需走上这一百二十级石阶,以示心诚。

      简祯叫醒半梦半醒的小姑娘,拉着大女儿的手下了马车。

      卫宛睡眼惺忪,被力气极大的丫头唤月映雪抱着,迷迷瞪瞪地登上了石阶。

      到了大雄宝殿之前,她蹬了蹬小腿,示意唤月放她下来,自个儿昂着小脑袋,细细地看了一通这雄浑的庙宇。

      前世夺嫡之争,嘉元帝的几个皇子杀的你死我活之前,她与齐王曾经来过这座坐落于京郊的名寺。

      两人携手跪坐在蒲团之上掷签,约好了不论吉凶,共赴风雨。一路腥风血雨,一往无前,幸而他们努力了十年,殚精竭虑,不择手段,终究还是成了。

      即使她未能有机会执着贺归年的手登上凤位,似乎也没有甚么可遗憾的了。

      她想,贺归年会照着十年之前的誓言,做一个心忧苍生的好皇帝。

      小姑娘扭头甩掉了自个儿一脸追忆往昔的沧桑,抱了生母林姨娘生前最爱的《水经注》,迈步走上正殿,打算遥寄那个早已面目模糊,却死得不明不白的生母林氏。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殿前空荡荡的蒲团之上,寂静无声地跪了一个黑衣少年。

      四月不见,贺归年似乎长高了点,脸上了添了些肉,一双眸子黑亮,与除夕宫宴上那个被人欺负的落单小狼崽大相径庭。

      这人似乎算准了她们要来,卫宛还没迈进门槛便被他听出了脚步声,急匆匆地站了起来,一脸希冀,却又不敢上前的样子。

      简祯向殿内走了几步,终于认出来这个一身黑衣的男孩子,正是除夕宫宴之上,匆匆见过一次的七皇子贺归年。

      她心下惊诧,带着女儿上前行礼:“妾带小女到相国寺为故人祈福,不想竟在此处遇到齐王殿下。多有失礼,还望勿怪。”

      贺归年虽口不能言,却耳力过人,不待简祯说完,便扶起了她,黑亮的眼珠透出璀璨的光来,看向简祯的眼神满脸孺慕。

      简祯:??

  •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
    断更没人爱,三更高富帅。
    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开开心心挂起“有更新”的绿头牌,
    洗白白等待各位姥爷的宠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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