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浅文集》子兔毛

2、受罪

　　“啊！”“啊！！！”“啊！！！！”

　　只听得阵阵嘶吼声从刑室中传出。

　　“你，你们……这帮，衣冠，禽兽！无耻！”仇白泪水模糊了双眼，强喘着气，忍不住咳嗽，且口口带血，她已经喊到声音沙哑，连自己都开始记不起原本的声音。

　　“还嘴硬！说不说！亏得我们副堂主还觉得你很厉害，也不过如此。”男子问一句，抽一鞭。

　　真是难为他们，在这种血腥气如此浓重的地方，也要着一身白衣，但此刻那身雪白的长袍被溅出的血水染成了红斑色。

　　“呸！”仇白吐那人一脸血水，她对白衣堂了如指掌，眼前这个人，叫胡飞，专管刑室惩戒的。

　　“可以，你小子厉害，还是不说，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那带刺血鞭再次抽到她身上，比之前更疼更狠，还边抽边说：“叫你不说！”“叫你不说！”“打主意都打到我们堂主身上，真当自己是九尾狐有九条命？”

　　仇白在不到短短一天时间内，几次都疼晕过去，甚至想要放弃生的希望，太疼了，要撑不住了，但大仇未报，她不能死，就是苟延残喘，也要活下去。

　　其实才不过十四岁刚发育的年纪，仇白为了更贴近男性，把本就发育迟缓的胸部，勒得紧紧的，若是不看下面，根本无法分辨男女。

　　所以旁人只当她是长得矮小，从未怀疑过她的性别，就只有她的师父和去世一年的祖母知道。

　　想到这里，仇白忽然来了精神，尽管被绑在十字的木桩子上，但不妨碍她仰天长笑。

　　别说，这一笑，还真的把胡飞给震慑住了，愣是一时忘了继续挥鞭。

　　见有可乘之机，仇白强打精神说道：“你们堂堂，白衣堂，灵燕国第二大堂，虽然仅次于万丰堂，但名号也是响当当的，就这么点本事，可笑。”仇白虽然身痛，但比起心痛，这根本不算什么。

　　“你也配说这话！”胡飞反应过来，又狠狠抽了一鞭子，这带倒刺铁鞭，每抽一下都会带出血肉，旁人就是无意中扎上一下，都鲜血直流，疼痛难忍，更何况用力抽在身上。“奸细！堂主最讨厌你这样的人。”

　　仇白被这几下抽的再次晕过去，是被一盆凉水浇醒的，想起晕过去时他说的话，强撑着冷笑，“奸细？也对，毕竟你们杀人无数，视人命为草芥，自然害怕奸细，但你们，更怕鬼吧！”

　　“杀人？甚是可笑，我们堂主一向是乐善好施，怎么就杀人如麻了？”胡飞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你是新来的，你当然不知……”仇白话还没说完，又挨了一鞭子，用力憋住不喊出来，缓了缓，还好没有立刻又挨鞭子，抖抖嘴角，但已经笑不出来了，“这，是第二百八十六鞭，之前的烙铁……我都给你记着，等我，出去……”

　　“你还想出去？”胡飞挥手又是一鞭，等想要再来一次的时候，就听到门口沉声，“住手。”

　　仇白顺着那个声音看去，心中冷笑，爹娘，对不起了。女儿不孝，不能帮你们报仇了……

　　“穆哥，我错了！”胡飞被狠狠抽了一巴掌，脸上立刻爬起五指山，捂着脸跪在地上，“但，是您吩咐要严刑逼问……”

　　“那就往死里打吗？！”穆泽旭厉声道，仇白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现在还没醒，都怪自己错把他当成了奸细，但，他给自己下迷药，就是有问题。

　　“可他……”胡飞还想辩解，但被穆泽旭一个眼神堵在了嗓子眼，连忙闭嘴看向一旁的陈明浩想要求助。

　　“堂主。”陈明浩见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已经发生的事又不可能挽回，“虽然仇白并非奸细，但他在纳新会上公然给您下毒，此事必有蹊跷，胡飞他也是职责所在。”

　　“行了，行了，下去吧。”穆泽旭不耐烦地挥挥手，眼下不想看见他。

　　胡飞得令赶紧连滚带爬的跑出正厅。

　　不过穆泽旭想起这事就头疼，当天就觉得有诈。以往来的护法，不熟悉的时候巴不得离他远远的，若不是必须，有危险的时候都不愿来救，他倒好，主动上前。
　　而自己明知不该饮酒，竟鬼使神差连拒绝怀疑都不曾有，就这么喝下去，若不是他留了一手，现在或许就去见阎王了。
　　不过这厮的药劲还真足。

　　“走，去看看他。”

　　仇白只觉得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父母兄弟姐妹都健在，一家人其乐融融。

　　只可惜，等到睁开双眼，就只能看到空荡荡，毫无温度的房间，攒在眼中的泪顺着眼角不由自主的滑下，想要抬手去擦，却发现，浑身都疼，根本无法完成。

　　这是已经死了么？好像记得最后，有一个声音叫胡飞住手，之后，便记不清了。

　　死了也好，这样就能跟家人团聚，不用忍受相思之苦、背负仇恨行走于世。
　　只是，这阴曹地府，未免…太过雅致。

　　只见不远处的圆桌上摆着花瓶，瓶内插花，旁边摆着茶具，四周的装饰怎么看都像是书香门第的府邸，不该是阴曹地府。

　　随后霎时清醒，伸手去摸，没有摸到她的佩剑，勉强坚持，看到自己的衣服也被人换过，只穿着内衬。

　　再瞧这四周，不还是在白衣堂内！
　　她没死！
　　谢天谢地！

　　挣扎着想要从床上起身，试了许多次之后，终于撑了起来，但却是跌下床，一头栽倒在地。

　　同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

　　仇白想要爬到角落躲起来，但身上太疼了，根本做不到。

　　等门被打开，进来的人便看到她在地上向前爬的狼狈模样。

　　为首的穆泽旭见状，几步来到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笑道：“就你这伤势，还想逃跑？”
　　说着给身后人使个眼色，便有人把她丢回了床上。

　　在身体重重砸在床板的瞬间，觉得整个人要碎了。
　　闷咳了几声，索性躺在原位一动不动，跑是跑不掉了，为什么还要增加疼痛感。

　　“说，为什么要给堂主下药？你到底是谁？”陈明浩走到床边质问道。

　　仇白仰面朝天，干脆闭上眼睛，不想回答。
　　只待听见利剑出鞘的声音后，才缓缓开口，这帮人还真是，对一个深受重创的人，也不肯放过半点。
　　“我叫仇白，报名的时候你们不都调查过身世背景？”

　　陈明浩没有把剑收回来，剑尖离她脖颈不过半寸的距离，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仇白依然不动，她敢做敢当，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继续道：“那不过是小剂量蒙汗药罢了，再说，不也没事吗？”

　　“你们都先出去吧。”穆泽旭走上前按下陈明浩的剑说道。

　　“可是……”

　　穆泽旭没有回答，只是使个眼色，跟来的人便都退了出去。

　　待到人全部离开，屋内只剩二人，静得出奇。

　　仇白率先打破沉寂，“要杀要剐随你，还是那句话，你剑下亡魂也不缺我一个。”

　　穆泽旭陷入沉默，自打那次之后，他这剑，便滴血未沾，也一直从善，并未在大肆杀戮，怎的他接二连三的提起此事，莫非他是当年事的知情者。
　　“你对我有很深的偏见？”

　　仇白没立刻给他回应，目光一直落在他腰间的配剑之上，目测，只要他再进前一点，或者自己再往外挪一点，刚好可以把剑拔出。
　　随口应道：“我对你的偏见不是一星半点。”这也是她的真心话。

　　见他听完这话，若有所思的发呆一般，想着是个机会，忍着全身的剧痛，快速挪了一点，手便伸向了他与别人不尽相同的佩剑。

　　穆泽旭不过是做短暂的思考，就看到他的手伸向自己的腰间，一个漂亮的转身，闪到一旁，握住他的手腕，低声道：“你既已是我的护法，为何接二连三的想要置我于死地？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觉得，我死了，你就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而且，那日若不是我喊停，你根本无法活着走出那刑室。”

　　“那日？”仇白更像是自言自语。

　　“你已经昏睡了三日，就不要再挣扎了，你伤得很重，好好养伤，杀不杀的，等伤好了再说。”穆泽旭说罢，作势将他扶正，并掖好被子。

　　临了，还轻轻拍了拍，“安心养伤。”

　　仇白的视线就跟着他腰间的剑来回移动，但终究没能腾出手来拔出它，哪怕近在咫尺。

　　“等等。”仇白叫住他。

　　“怎么？”已经走到门口的穆泽旭停步，回头看向他。

　　“谁……算了。”

　　“等伤好了，我再找你。”穆泽旭打开门，走了出去。

　　仇白躺回床上，听着门外吩咐把门锁好的声音，是啊，在他们眼里，都是男子，问谁换的衣服，岂不是很奇怪。

　　但好想知道谁换的衣服，毕竟，那个人可能知道她是女儿身了。

　　看刚刚他的反应，应该是不知。

　　以往也有女子试图混进白衣堂，但无一例外，都被赶出来，毫不留情。

　　仇白不想因为这个就前功尽弃，那太不值得。

　　等到她终于能下地正常走路，周身也不甚疼痛的时候，才有时间更仔细的检查。

　　只是若深究，便会发现其实是个冒牌货。
　　不过若是没人去作死的探她下面，自认为并无差异，反倒是方便了她如厕。

　　这天不知道吃了什么，兴许是那帮家伙见她快好了，就开始折磨她，所以给她下了泻药。
　　腹泻不止，根本无法避开有人的时候再去。

　　当她第十次跑去厕所的时候，碰到了也要一同前去的穆泽旭。
　　明明那么多茅房，为什么偏要选这个。
　　仇白想要扭头就走，可被穆泽旭伸手拦住，“诶，见到堂主就跑，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仇白看了眼挡在身前的手，又看了眼他的脸，依旧带着面具，无趣。“我又不想去了。”

　　“但我看……”穆泽旭打量着他，“你这样子，不像是不急。”

　　“我……”仇白刚要辩解，只觉得肚子一阵鸣叫，捂着肚子弯下腰，紧咬着牙，再不去真来不及了。

　　等到出来的时候已经无比虚弱，但抬眼就看见穆泽旭斜靠在门口，狠狠的瞪着他，“你是觉得味道很好闻吗？”

　　“我是在想，既然你好的差不多了，我们可以聊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