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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少年不识愁滋味 ...

  •   微风轻拂,天色正清明;好像预示会有什么好事情行将发生。

      正值初一、十五,又逢立国周年庆典,京城大街小巷、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满城百姓们都在守斋戒。

      宁忍寺里上上下下,今天可真忙得不可开交。因为邻近各巨贾富户都预早订好,邀请寺中高僧今天到府祈福,以保家宅各人平安。大户如此,更何况是官拜礼部尚书,有京城「一清三白流」美誉的大清流—李大郎府邸。而李大郎有别于他人的祈福;身为心系国家的文武官,更是一名清官;求的自是国泰民安。

      说起李府宅邸,里外装潢布饰,真不同于一般达官贵人的府第。府外广植竹林;竹于其间多至你只消从内往外一看,覆天盖地,几乎看不到府门出入口和范围。可见那里的竹真的不是一般的多!人行于其中,很易走迷。府内家具应少则少,没有多余的一灯一屉,提壸捧杯更不用说。不经意以为自己走进了久没人烟的空屋。从过甚清简的布局推敲,这里的主人翁想必也是朴实之人。

      府第后山前隔着一道河,正有人从对岸划船而来。虽然河道不算宽敞,但正午艳阳,船划得数下便弄得撑桨的满头大汗。端坐船中央的便是宁忍寺主持兼方丈忘忧大师;正在闭目养神。扒船的是该寺年纪最小的和尚上舒,月前才由杂役调进厨房,协助打理寺中众僧们膳食。今天因寺院缺人,需调动人手,便让小厨童充当老方丈忘忧的跟班。

      船正划到湖中央处。小和尚偷瞄了住持(方丈)一眼,这才停住;把衣袖的一角往溜滑光亮的秃头擦拭汗水。又再瞄了住持一下,正想稍作小休;不料忘忧突睁目看去,吓得亚舒急地重握着桨,又快地往前划去。忘忧单起一眼对着小和尚道:「看你年少力壮,想必体健,未料孱弱至此。」

      亚舒卻机灵地答话:「方丈,孱弱如水,却能载舟啊!」

      忘忧略顿,再用几近听不到的微声道:「且看!」徐徐又闭上双目作打坐状。

      当船靠岸时劈啪作响撞上乱草墩,方丈才再慢慢睁眼,让小和尚撑扶下船。大师走在前方健步如飞,小和尚走在后头,提着大包小盒,三步两趋前跟得叫苦。在下人的引路下这才找到官府正门,才又踱至正厅。师徒俩正也讶异于偌大如尚书大人的府第,为何几乎连一点较为奢华的摆设也没有。这真可用「空空如也」去形容!

      见过尚书大人,未作法事以先,因要小解,舒便摸路往茅厕去;仍留大师在大厅与尚书大人斟酌佛偈。解完找回去大厅见方丈的路,可是瞬即迷失在竹林间,又是走得气喘嘘嘘。瞎打摸找来到一处茅草棚屋,见有一人侧身背向自己,挨坐在躺椅上;欲上前去问路。

      「喂......」趋前一看,那人发着细弱的鼻鼾声,想必正在酣睡,便又止住声响。

      其人身姿瘦削,头发散落,覆了大半边脸。挨近单膝跪看侧脸,从发间瞥见脸白唇红,生怕是待字闺中的大姑娘。出于礼数,正要闪身退去;此时却抖来和风,吹得树叶片片纷乱,轻轻落在那姑娘的雪白衣衫上。一片不听话的草青却吻上了她的鼻子,舒下意识地伸手想要为她赶走那片顽皮的叶子。她却被叶味呛得顿时反身,并打了个喷嚏;正对着舒,喷得他满面都是水气。她骤然从甜梦中惊醒,刚欲坐起半身,却吓见脸前有人;舒一时反应不过来,也都顿在那里。两双灵动炯目交投,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莫名感觉,似曾相识却又从未接触。

      「你是谁?」听后顿悟,「她」却竟然是一个「他」!

      他随即翻身拔起架在椅旁的剑,不由分说便「嚯」的一声,剌出并停在亚舒的喉间。

      「来者何人?竟然斗胆如此不要脸?」

      「不是的、不是的......」亚舒一边撑地褪后,一边以手在脸前比划。

      「什么不是的?竟然胆敢偷窥本公子在酣睡?」

      「你又不是女儿家,怎好用上『偷窥』二字呢?」舒理直气壮地回怼。

      「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和尚,看我今天是否宰了你不成?」剑花划空,在亚舒面前飞舞着,迫得他连连爬坐退后。

      「你可不可以稍停片刻听我说话?」

      亚舒因为是出家人,平常也不会配剑在身,只得左闪右避。双方坚持不下,打闹间已然到了一片密茂箖箊。

      「老子就是不想听!」少年语态娇纵;感觉是平素被人过份惯竉,妥妥是大户人家少爷的骄气。

      亚舒不欲跟他纠缠,只好急地抓起地上的沙子,便随手向着那少年身上撒去。

      那少年闪身,用袖子挡着散沙。

      正想跋脚跑掉,但那少年人始终修为较亚舒高出一点儿。

      「哎哎......」说时迟、那是快,亚舒一只手已被他反手捉住。

      少年没有加以理会,只管抓得他更牢,弄得他痛入心脾。 「痛!」

      沿路亚舒唠唠叨叨的解释着,「行!不要多说。」但他却不听半言,只管推着亚舒前行。

      到得大厅,亚舒终于寻见师尊。心正想着歪打正着,让那小子代寻得回路;实是感恩,真不能记恨那美少年。

      「爹!娘!」少年远远高喊着,快步趋前,不小心把亚舒推跌在地。

      「哎呀!」亚舒正以一手撑地而起,另一手揉搓着臀部;转头望向忘忧大师:「方丈!这位少爷......」

      他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忘忧抢白:「休得无礼!」

      「是,方丈。」说罢,亚舒便以手作揖;并向着尚书大人及李夫人行礼。

      「爹,娘!这小子竟敢在后花园的茅草棚處偷窥我睡午觉!」李少郎,被他娘竉上天的李家小少爷。

      亚舒气上心头道:「你是女人吗?我偷看你作什?」这一说引得李府上下哄堂大笑;尤以少郎那位顶着圆鼓鼓肚子的长兄大鹏笑得更是拆天。

      「你......」少郎气得有点咬牙切齿,随手小力将剑「笃」的一声直撞向地上。

      此时尚书大人及其妻、忘忧大师均异口同声:「休得无礼!」

      此时少郎的母亲怕其夫大郎不悦,站在尚书大人身后,不住地在向其子打眼色、作手势以示他禁言。少郎的亲姐媚儿站于其母身后,心也正为她疼爱的弟弟着急。

      忘忧接着说:「亚舒,快向李家少爷陪个不是。」

      「我真的不是在偷窥他在打瞌睡,我只是想上前向他问......」亚舒毕竟年少气盛,怎耐得如此屈辱;撇着嘴坚定地否认。

      「亚舒呀!你这小子......」不待他说完,忘忧踏前一大步已作势扭着他的脖子,要用手掩着他的口,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大师,不打紧,不打紧。」尚书大人李大郎很客气地安抚着他们师徒。 「这都只是小孩子们的打闹而已。」

      「那也不该在大庭广众前胡闹。」忘忧接着说:「得好好管教一番,还望大人你不要怪罪......」

      李大郎抢着话,「得了,得了,大师!且罢,真的不是一回事。要怪,还得是怪我不擅教儿!」

      「岂敢!」忘忧大师抱拳以表失敬。

      但不待忘忧重申,李家少爷更是恣意地说:「是了,大师,你回去得好好管教你徒弟一番。」

      上舒有点不屑的瞪眼向着这个李少郎。

      他也正咬牙切齿地跟亚舒对视着,并且举剑半空以示口角稍胜。

      尚书大人即时制止其子的莽语:「郎儿!快向忘忧大师及其徒陪个不是!」

      「我偏不要!」任性的少郎咬着自己的半边嘴唇在诉说委屈。他的娘亲以手掩着半边的脸在悲允
      着,深叹自己的丈夫不要向小儿暴怒便好。其姐在后面更是双手合十举目向天,她的娘见状也仿效着;似乎都在祈求什么来着。

      唯李府的大少爷大鹏与二少爷小鹏均露出不屑的眼神,正等着一出好戏在上演。

      「妳看!」李大郎随即转头望向自己的夫人。 「那便是你平日教导有方,恃宠生骄的好儿子了!」语气中夹杂对自己妻子的教子方法大不协同。

      尚书大人并非刻意在推诿自己教子之责;而是他真实是一位为国忧民的好官,在宫中的日子多于在家,要数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他真正逗留在家鲜于月余。他位居六部尚书,官阶为正二品。皇帝废宰相不置,以尚书任天下事,六部直接对其负责;地位之崇高,公务之烦重可想而之。

      「郎儿!听到我说什么吗?快向大师陪礼!」李大郎厉言以对其子;并且一边转向忘忧。

      「大师!今天被大师得知家中养有如此顽儿,真是惭愧万分!」说完即向着忘忧方丈作揖代儿子陪不是。

      「岂敢,岂敢!」忘忧有点尴尬之色;「鄙人才是觉着愧疚,竟然得此劣徒。」

      忘忧正想作势去敲身旁仍在燥动着的亚舒的头颅;「你这个顽劣的......」

      其时;李大郎急步趋前,用一手挡在大师的手前,以免其徒受惊。

      「大师,这就当是给我这个『春官』留个面子吧。」大郎逐说:「只是小孩们之间的嬉笑怒骂而已,都不要当真,都不要计较,好吗?」

      大师徐缓放下还在半空抖动的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接着他用另一手硬亚按舒的光头使他弯身拜谢。

      「谢大人不杀之恩!」亚舒才疏,不懂用词有点过甚。他这一说,使得李府上下又得哄堂狂笑一番。

      此时就连仍恨意未消的李家小少爷也都抵着自己的肚子在偷笑。心正想着:「算这小子知机!」

      有点呆萌的亚舒擦擦头皮仍不明所以。

      给俩个臭屁孩吵了数柱香的时间,也差点过了要祭祀的吉时;李府众人只好加快手脚去忙完正事。

      拜祭过后,师徒俩客套地谢别尚书府各人,方丈便急地撵着亚舒快步走出李府。

      待船回程划过湖心,「亚舒,知否自己刚才的行径有多冒失?」忘忧捋一捋胡子,以极和谒的语气对着亚舒说话。

      「方丈,我......」亚舒仍是莫明所以,又再抓一把头皮,脸有难色。

      「因为尚书大人为官清廉,素有『大清流』之誉;靠他撑着才幸没人跟我们计较。」

      亚舒更是听得糊里糊涂,「那个是......」他低着头不知所言。

      「你年纪尚轻,不懂人们心思意念;更枉说观人入微。待你成长,他日便必明了。」

      「方丈,弟子谨记师训;愿我能有达观人入微之日!」亚舒抱起手作揖。

      又去顺胡一抹,「唉!你还是太嫩了......」说着说着,回到宁忍寺已是暮色沉沉。

      众僧晚斋过后,板声起,禅堂坐禅,两支香后,已到亥时。

      仍偶听到几声夜鸦,众僧早已呼呼入睡;独亚舒辗转。他回想起忘忧方丈今日对他语意娓娓的一番话;当然亦想到那位刁蛮任性得活像女儿家的李家小少爷。

      「他真是个脾气臭绝的少爷!」蒙蒙想着,「下次若有机会定当要向那位大小姐,报我今日受屈的......」上舒也嗤笑着胧胧地合上双目睡了。

      (待续)

  •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
    修道院的首席执行官
    住持 — 在日本也被称为“住职”,他负责传承佛法,是寺庙的最高负责人。
    方丈 — 是禅林住持或“师傅”的尊称,是公认的精神领袖。 “方丈”原本是指寺庙中的住持的房间,因为以前僧侣的房屋多是一丈见方。通常,寺庙有三个主要大厅;小型的丛林寺院必须至少有三百到五百人,而大型的丛林寺院可以有两千到一万人才有方丈。因为住持的资格,修养和感化能力尚未达到成为方丈的水平;所以在某些修道院中,住持和方丈可以是同一个人;而在某些寺院中,只有住持。
    长老 — 退休的住持或方丈。曾经是住持和方丈的老和尚只能在退休后被称为“长老”。只要住持和方丈仍在职,就不能称其为“长者”。
    顺便说一句,只要是僧侣,我们都可以称为“师傅”。当我们在庙里看到小沙弥时,我们习惯地称“小和尚”,实际上是错误的。原本,只有受到高度重视和尊敬的僧人才能被称为“和尚”。
    礼部尚书 — 本小说设定时代背景为中国明朝洪武三十年(公元1397年);当时是明朱元璋在位。他废除丞相制度,设立六部(吏、户、礼、兵、刑、工);从而完全实现一统天下的君王之梦。
    六部各置尚书一人,总管本部政务;下有左右侍郎各一人,为尚书副手。其中以吏部最为重要,户部人员则最多。
    礼部之尚书大人则为该部最高级长官;被称作「春官」,别称「大宗伯」;掌管全国典章制度、祭祀、外交、医药、学校、科举等。
    箖箊 — 一种竹子,叶薄而宽。
    角色:
    李少郎 — 主角 男 年龄:16 成年身高:183cm 人称「郎少爷」,剑眉星目,一笑仿佛能溶天地
    上舒 — 郎的知己 年龄:16 成年身高:182cm 人称「舒和尚」,肤白、清秀,宁忍寺的小和尚
    李媚儿 — 朗的家姐 女 年龄:19 身高:165cm 秀外慧中
    李大鹏 — 郎的大哥 男 年龄:23 身高:188cm 体胖
    □□ — 郎的二哥 男 年龄:21 身高:180cm
    李大郎 — 少郎父亲。礼部尚书大人,为京城「一清三白流」美誉的大清流
    忘忧大师 — 宁忍寺方丈,对上舒爱护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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