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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不负相遇且相知 ...

  •   舒松开绑着小舟的绳子,划了十数桨,任它随意飘浮。又解下了刚才少郎赠予的食物,吃了一支竹笋;见那些糕点卖相实在有点太美,却是舍不得一口便吃进肚子内。而且想到这趟「英雄救美少年」,归根究底也还是忘忧大师的功劳;所以想将那些精致糕点,借花敬佛,留着分给方丈他享用。

      划过湖面,到得寜忍寺所处山下,是太阳晒得最猛烈的时候。再加上急遽的步伐,当走回到寺后山门口的时候,已是气喘如牛。亚舒在梯级边上以衣袖扫了一下灰,便一骨碌坐下稍事休息一会。却吓见同在厨房作事,大他两岁的于风师兄等数人,正要下到农地去采收作物。

      他们见着,认定亚舒是搁在那处在偷懒。

      「还不给我们递过正着,你这个大懒虫!」于风按着舒的头顶在叫喊。

      「不是的。我是......」亚舒抱实包裹,正是不知要如何辩解。

      「捉你回去告状,看方丈这回会如何责罚你!」

      「方丈他......」舒正讶异是否忘忧没有告知众僧,他是受其命令而作事。

      于风见他把袋子压着,便好奇道:「哪是什么东西」说罢,正想一手抢去。

      「不要!」亚舒却更是死死地抱着不放。

      他的反抗,却挑动了众师兄们的怒气,一拥而上。亚舒瘦弱的身板,无法力敌。

      于风把包裹抢到手里,正要拆开;亚舒急地飞扑上前,想要抢回包裹。 「给回我,那不是给你们的!」

      于风高头大马,力气大,只消一拨手便把亚舒推倒在地。包裹一抢,打开一看,果然是好东西。

      「不要!给回我啊!」众师兄们捉着亚舒不放手,他们把他牢牢地按在地上。于风取了一块尝了一口,美味滋滋;众人便也都涌上前去欲要分一杯羮。

      「呵呵!哪来的好东西也不先向我们考敬一番!」

      一轮抢占,却不小心卸了一地糕点。

      「噢,你看你们多浪费!」于风一脚把丢在地上,其中的一块踏糊了。其他人见着,也纷纷把那些散满一地的,践过不亦乐乎。

      「我说了不要!」亚舒见此,不知何来的怒气填满心室,把这么多年习得的温和脾性都抛诸脑后;眼冒着火,一个箭步扑到于风身上,挥拳恼怼。于风被突如其来的一拳暴打,有点反应不过来,只坐在地上抚着痛得发麻的下颚。

      「你们都在这里干什么」却又在此时,草丛中蹦出神出鬼末的忘忧来,吓得众人均魂不附体,都倒跌在地上张着吃惊的大口。

      「是这家伙突然袭击于风!」众人均异口同声。

      「亚舒,你岂可这样对待自己的同门师兄们!」

      「又不是我犯着他们,是他惹着我啊!」舒含着恨和泪,直望着于风师兄。

      「休得对师兄们无礼。 」忘忧以平和的语气说出。

      「正是。 」众师兄们均同仇敌忾的表示。

      「嗯嗯!」忘忧捋了一捋胡子,清了一清喉咙。

      众人立马变得鸦雀无声。

      「为什么为什么每回都偏帮着他们」舒没敢指名道姓,满眼通红,低垂着头在自怨自艾。

      「亚舒,你怎么从山下回来后就变了个人似的」忘忧此时不知为何突然联想到了李尚书的小儿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众人不解。于风擦了擦摔痛了的腚,歪着被打痛的脸颊,恨盈满腔地道:「是了,方丈,亚舒他无故下山,并一夜未返,现又私藏了一些不知那来的名贵糕点。 」

      「你们看那个押了暗花的布,不知是谁家姑娘送的抱得死实实的......」和尚们又在窃窃的议论纷纷。

      忘忧看了看那块布便道:「果真有暗花。 」

      众弟子们原以为他听不到,这回众人真的是噤声不语。

      原来昨夜管厨的和尚头目,当発现亚舒不知去向,已第一时间禀告他了。因当时忘忧不便言明,只拨了两下手势已示明了,便让那人退去了。

      「唉!老衲年纪大了,昨日忘了告诉大家,近来口嚵,不好意思让别人知晓,才叫亚舒幇老衲下山去买些果点回来。 」

      众人一听,回想刚才你加一足、我加一脚已把它们踏糊了,无不吓得屁滚尿流。

      「方丈!你怎么可以忘了把我的......」亚舒乏力地望着忘忧。

      忘忧却淡然地道:「你岂又想动怒了吗」

      亚舒欲语还休,失落地望向那些撒落一地的糕糊。

      「你们都在慌惊什么还不快去干活」忘忧转向那一群仍是惊得哑口无言的和尚。

      「方丈,是的......」他们那敢久留,无不三爬两滚的逃命去了。

      待众人都一窝蜂走掉后,忘忧这才再转向亚舒。 「你跟我来。 」

      「是的。 」舒的情绪虽稍有缓和,可还是气愤难平。

      亚舒垂头丧气地跟着忘忧走到那个与他渊源深重的池塘。自小就被那群顽劣的师兄们,动不动就被他们往里丢的池水,仍旧如以往碧清。

      忘忧一言不発,却突然从后提起亚舒的衣领,一个劲的把他往那潭池水里摔,自己也飞扑到水里;继而将亚舒的头硬往水里去压。

      景物如旧,往事虽如烟,却一幕幕的如闪电般在亚舒脑内纷陈。

      亚舒被忘忧突如其来的按头浸入水中,正要不住地从忘忧大师强而有力的大手中脱离出来。但他愈是挣扎,忘忧的手便愈是使劲;池水不住的往肚子里灌,他在水中被呛着。良久,那只大手才告停止,并松开了手。亚舒方才得以喘息,勉强从水中站起身来。

      「方丈,为什么?」亚舒弯着身子不住地咳嗽着。

      「何解你总是要心生怨气?」忘忧打住了亚舒的话。

      「为什么?」喘得败气的舒断续地说着话。

      「何解你老是说为什么?」忘忧说罢又再一次把亚舒的头往水里按下去。

      亚舒又在水中死命地挣脱,忘忧压了片刻又放手了。

      「为何你每回老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我弄入水里,每回都差点把我淹死......」亚舒满目恨意地望向忘忧。他浑身是水,已分不清那些是水那些是泪。

      忘忧听后,不但没有动怒,却是仰天长笑起来。

      「为什么老是那样偏待我?我知道你尽是看我不顺眼?但是为何......」他将十六年来尘封在心底的压抑,不理三七廿一一下子全都并发出来了。

      忘忧笑得更是鼓震雷鸣。 「你道是为什么?」说着,又是一记拍下,让舒全身都淹没在水中;自己随即也坐进水里,并且是作打坐状。

      亚舒不明底蕴,试着挣开忘忧的手;但被对方的一只手扯得死死的没放开来。两人一同没入水中良久;舒在水中已几近窒息,正恼恨着方丈是否想在今天便要了结他的小命。只见忘忧仍一丝不动;想着原委,渐亦脑子一片空白,便不再试图争脱了。而忘忧这才松开了手,让亚舒急地逃出水面去换一换气。

      回气了一会,出于好奇和担忧,亚舒便再次把自己没入水中;只见忘忧依然在水中坐着丝亳没晃,从方才到现在已有两盏茶的时间,他还是在水中禅定不动。舒见状怕他生出意外,用手推了推他一下,但是却被震惊到撒回了手。当触碰到的时候,忘忧的身子竟如石头般坚实。现在的方丈,真像是一尊沉睡在水底下的千年古化石!

      虽然亚舒这些年来,被他的同辈们丢进水里已不下千百次;他自然而然地也学会了一点闭气之法,却相较起忘忧现在如此石化般闭气之法实显皮毛。他也试图学着在水中坐着,但总是轻易地会被水浮力助起身子,只能在水里半浮半沉的。一会儿却又再次被水噎着了,便连忙站出水面上来。

      如是者上下水面看了两三回;但不知何故,他仍不住地抽噎着,也在不停地抽泣着。一直到约一顿饭的时间,忘忧这才斯斯然地探头出水面,望着早已哭成泪人的亚舒在以手擦拭着泪。

      在舒的心深处,印象中的忘忧对亚舒格外严厉,却对其他的众师兄们都寛厚以待。即便他们无数回在欺侮他的时候,舒却从没有把此事直接告诉忘忧。然而有几回亲见忘忧刚巧路经,他却只会站在远远的榕树底下瞥了一会便又走过去了。就是这样没有去加以拦阻,众师兄们都以为忘忧是默认他们的行为,所以到后来他们更变得变本加厉起来,三不五时使把亚舒往池子里抛去戏耍一番。

      他不明白为何忘忧可在水中待那么久。原来此亦为禅定;而他竟能闭住呼吸在水中禅定?

      「入海探珠,宜于浪静之时,若想从波涛汹涌中入海探寻珍珠,岂非妄想?」忘忧在捋了一把胡子上的水滴。

      亚舒仍是一脸惊讶。 「原来你每一次都任让他们欺负我是因为......」亚舒在哽着说话。

      「现在你回寝房去,换过干净的衣服后,再去我房间找我。听明白了吗?」

      亚舒连忙点头,边行边擦掉眼泪,以免众师兄们见着又得谑笑他一番。

      有经过亚舒身边的某同辈,望了望舒红红的眼,调侃道:「怎么了?你又被方丈他责备了吗?」

      亚舒默然地把头弯得更低。

      忘忧回到房中替换了衣服后,又放出一信鸽,它还是一路飞向李尚书府门去。

      罄竹把鸽子腿上的纸条解下,速速地递上给李夫人去了。

      这时;舒轻敲忘忧房门,听得「进吧」二字,便把门轻推开又扣上。

      「方丈,我......」

      「坐下来吧。」忘忧指向桌前,在和缓地说。

      「是。」亚舒应声坐到忘忧身旁。

      桌上放了两碗杂榖煮成的粥,和一点地豆,些许炒米饼。

      「吃吧,我想你应还不曾吃饱。」忘忧把其中的一碗粥推到亚舒面前。

      亚舒点了点头,低着头慢慢地拿起一小撮花生拌匀粥内,才拿起汤匙吃粥。

      忘忧喝了两、三口粥,掰开了一半炒米饼,递过给亚舒下粥。

      「方丈,方才之事是......」舒战战兢兢地,怕自己又说错了话。

      「夫禅定一门,最为急务。若不安禅,静虑摄心,总亦茫然。」忘忧全没有责怪舒方才的失态,反倒是传他禅修之诀。

      亚舒听后有点不知其所云。

      忘忧自谦地道:「吾等比丘,若摄心者,心则在定;心在定故,能知世间生灭法相。是故吾等,应常精勤修集诸定;若得定者,心则不乱。」

      「嗯。」

      「你明白我刚才在说什么吗?」

      「如果能够摄心的话,心就能住于定境;心能住于定境,就能够知道世间的生灭法相,所以应该经常精进、勤勉修集一切层次的禅定。」

      「那何谓『摄心』?」

      亚舒不料忘忧他有如此一问。 「这个是......制服自己的心思意念吧。」

      两人边吃边聊。

      「『摄心』,即收摄自身心念,而不使之忘失或散乱。日常持之,自当不会受五欲侵害。」忘忧和蔼可亲地搭话。

      舒有点羞惭于自己的失仪,将自己最不好的心怀露于人前,特别是在忘忧方丈面前。

      「舒啊!如能得定,心则不乱;心不乱,则能定于无形、无相之中。」

      「那便能如方丈你般,入水能定之如枷梏,一动不动?」

      忘忧笑而不语,又吃下两口粥。他笑,一是笑亚舒之醒悟;一是笑末入水中得定,必要假以时日。于他,现仍遥遥未至。

      两人吃罢。

      「心与禅定冥合为一而不散乱,便能超脱外界纷扰;专注一境而不移动。并加调息,既无所谓禅思之地,便无所谓气息所在。」忘忧站于正对池塘的那边窗台,背对着舒在抚弄胡髭。 「去吧,不然师兄们又在找你作事去了。」

      「是的。」

      亚舒刚把门带上,又擅自打开了忘忧房间的门。

      「何事?」

      亚舒满怀明智,欢快地说:「方丈,学佛之始,不起心,不动念!是吧?以往方丈你多番制服于我动起怒念之时......」

      「是了,不用多言。」忘忧仍是背向亚舒,淡然地答。

      亚舒又把门重新关上。片刻,舒突然想到还有什么必须要对方丈说的,便又敲门开门。

      「又作何事?」忘忧仍是没有转头,站于刚才的窗棂前。

      亚舒正想把话说出口,却是良久也没能说出。便使忘忧依旧不作回头看,眼望着窗外景物,以一手拨动两下,作手势示意他退下。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说罢,亚舒这回倒是不待忘忧回话,羞红胀红着脸,冲奔过道,毕直跑回厨房去作事了。

      过了片刻,忘忧又去搓揉着胡子,含笑着自言自语地道:「孺子可教也!」

      (待续)

  •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
    五欲 — 有说「五欲六尘」。五欲本指财、色、名、食、睡等五种欲望,六尘指色、声、香、味、触、法等六种境界。本章节之言,是指眼、耳、口、鼻、心等五门欲念。
    调息(Pranayama)— 瑜珈行法之一,指控制和调节呼吸。
    水中禅定 — 于水得自在之禅定也。忘忧方丈文中有两笑,其一是因为因修习至此境界,是瑜珈三眛(SamAdhi)或佛门禅那(Jaina)修行中最高阶段。
    后记:佛门对于禅修境界多分 「四禅八定」,8个层次等第。小编非佛门中人,而本小说因带玄幻成分,故分9个;称「等持」为最高阶;多有偏颇,望各家见谅!
    角色:
    少郎 — 主角 男 年龄:16 成年身高:183cm 人称「郎少爷」,剑眉星目,一笑仿佛能溶天地
    上舒 — 郎的知己 男 年龄:16 成年身高:182cm 人称「舒和尚」,清秀出尘,宁忍寺的小和尚
    李媚儿 — 朗的家姐 女 年龄:19 身高:165cm 秀外慧中
    李大鹏 — 郎的大哥 男 年龄:23 身高:188cm 体胖
    □□ — 郎的二哥 男 年龄:21 身高:180cm
    寿桃 — 郎的青梅竹马 男 年龄:18 成年身高:179cm 体瘦,暗恋媚儿
    白家列/家烈 — 郎的好友 男 年龄:17 成年身高:187cm 貌正气
    米吉宜 — 郎的好友 男 年龄:18 成年身高:179cm 善医术
    赖菲苡 — 郎的好友 女 年龄:15 成年身高:160cm 娇俏,暗恋少郎
    泰山 — 菲苡閠蜜 女 年龄:17 成年身高:158cm体胖,暗恋少郎
    李大郎 — 少郎父亲。礼部尚书大人,又被称作「春官」,别称「大宗伯」;为京城「一清三白流」美誉的大清流
    忘忧大师 — 宁忍寺方丈,对上舒爱护有加
    芙蓉 — 大鹏之妻,年龄:25 身高:170cm 原是大鹏近身侍女,性格阴险、易记仇
    紫衣 — 李府丫环,襁褓时被弃于李府门前,因身穿紫色衣服而取名之
    丫头 — 李府丫环,与紫衣情同姊妹
    罄竹 — 李府掌维修的老师傅。喜削竹以制物,技艺卓绝。十数年前曾于李府门前拾获一身穿紫袍弃婴,取其名曰紫衣
    风花、雪月 — 望月楼(妓院)中最红的两位姑娘
    杨天山/地山 — 李府家少爷、小姐等的私人家教
    郭子聪 — 京城衙门的知府大人
    于风 — 宁忍寺的和尚, 大上舒两岁,体形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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