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豆

10、犟得离谱

　　正值晌午，太阳烤得人睁不开眼睛，从头顶泼下的热茶在浅色的衣料上留下一块阴影，杜遥站在门口揉揉眉心，眼前的景象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仿佛梦回高中。

　　自己被班主任点名出去罚站，而更过分的非主流少年就蹲在自己脚边，一脸不服，大有随时冲进门跟班主任干一架的意思。

　　她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一眼蹲在门口离自己不远处地符若，迟疑片刻后开口搭话：“符姑娘？”

　　符若转过头瞥她一眼，非常反叛非常非主流，恶声恶气的：“作甚么？”

　　“……”

　　丞相夫人正在殿内与教礼仪的姑姑交接解释，被按着收拾了一顿的符若似乎很挫败，抱膝支着脑袋蹲在门口像只蔫儿了吧唧的小狗。

　　“符姑娘，你可以趁现在跑，”杜遥耐着性子，猫着腰跟她咬耳朵，“西门中午换班，这会儿八成没人，我给你把风。”

　　她自认为这计划完美，两人素不相识，自己对符若也算是仁至义尽，谁料听她说完，符小狗丁点没有感激的意思，反倒以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盯着她：“你是不是傻？”

　　杜遥被噎住，又听她继续幽幽地说：“我娘把我胳膊别脱臼了。”

　　闻言，杜遥嘴角一抽，看了眼她自然垂下的左臂，皱着眉继续试探：“……不如等逃出去再安上？”
　　反正逃跑又用不上胳膊。

　　没想到符小狗白眼一翻，臭着一张脸：“看来你是真的傻，我娘三步就能把我逮回来，顺带再卸了我的腿。”

　　杜遥立着耳朵听了听殿里丞相夫人气壮山河的谈笑声，回忆了一下丞相夫人拽着符若手臂抓着人肩膀把她按在地上的情形，迅猛又灵巧，最终还是认输般叹了口气：“……冒进了冒进了。”

　　阻止孟鸿逸勾搭上符若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不让她进宫，现在看来，不太行得通。

　　“你为什么要帮我？”符若话头一转，半晌才反应过来。

　　“当然是为了符姑娘和王公子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啦。”杜遥皮笑肉不笑，随便敷衍起来。

　　听见她提到王公子，符小狗眼睛立刻变得亮晶晶的，尾巴几乎都要摇到天上去了，咧着嘴问：“你们宫里的人居然也知道？”

　　杜遥一边目光赞许地笑着点头，一边腹诽：闹得动静那么大，全京城估计都知道了吧。

　　如果说符若刚烈的性子是她第二点不一般，那她张扬招摇的爱情故事估计就是第三点。

　　符若其人，性情乖戾，简单来说就是你越让她干什么她越不干什么，活脱脱一个青春期叛逆少女，当然，她最叛逆的事迹还要数她跟“王公子”爱得死去活来、全京城人尽皆知的史诗级爱情故事。

　　一个相爷家的千金，一个住在破庙里的穷书生，这剧情实在是太狗血太惹眼。

　　关于这位王公子，书里语焉不详，只知道是个住在破庙里的穷书生，两人因缘相遇，天雷勾地火，一发不可收拾，成双入对，闹得全京城都沸沸扬扬。

　　丞相夫妇得知之后自然怒不可遏，又压根管不住她，只能扭了人送到皇宫里，企图拆散门不当户不对的两人。

　　再后来，这个豪言壮语说要跟王公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符小狗转头就被孟鸿逸那个混蛋给勾走了魂，符若路子野，没人敢上门提亲，本来对符家来说就是个令人头疼的人物，转头就勾搭上了皇子，符丞相被孟鸿逸这种“舍己为人，为民除害”的奉献精神所感动，对自己女婿自然是处处照顾。

　　想到这里，杜遥又瞥了一眼沉浸在甜蜜回忆里的符若。

　　呵，女人！

　　*

　　丞相夫人出来后跟符若交代了几句，按着人肩膀“咔咔”两声把脱臼的胳膊安好后，就带着丫鬟飘飘然离去了，徒留符若在门口气急败坏地大叫。

　　可怜的符小狗蹲在门口，杜遥戳戳她肩膀：“吃饭去吗？”

　　符若既然已经入了宫，估计一举一动都在老二的监视中，不管怎么说，绝对不能让这丫头落了单，让孟鸿逸得了机会！

　　“去！”她闷声闷气，答得极快。

　　符若怄气，不想去看给自己准备好的住处，杜遥也就顺顺利利把人往其南宫领。

　　害怕孟鸿逸半路截人，她特意饶了远路，可没想到还是跟乘着辇的孟鸿逸母子撞上了。

　　看那个张扬的穿戴打扮，也能猜出个一二，她反应快，拽着符若转身就走，还是被孟鸿逸一句话给叫住：

　　“符姑娘？”

　　语带笑意声音爽朗的一句“符姑娘”登时叫杜遥头大不少，她闭眼，认命般转身，恭恭敬敬地请安：“兰贵妃万福金安，三殿下万福金安。”

　　偏偏身边那个没脑子的还拉着她的袖子问：“这是谁？”

　　杜遥心里烦躁压着脾气，心里暗骂孟鸿逸鸡贼，却听见兰贵妃反倒先笑了一声：“呦，这位就是丞相家的符小姐吧。”

　　她抬眼看，兰贵妃一身藕白绣珠阑花边的蜀锦马面裙，套上丁香缕金祥云纹的立领长袄，头上插着包金云形步摇，一双细眉挑起，盛气凌人。

　　明明是杜遥开口请了安，但母子俩却像是没看见她一般，如果兰贵妃的目中无人是本性，那对于擅长伪装两副面孔的孟鸿逸来说，视而不见的原因就是她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功利如他，自然不会多看她一眼。

　　“符小姐可也用过膳了？”孟鸿逸一身白衣，说这话时看起来温润如玉，清新俊逸，如果不是知道他伪善的真面目，那副皮囊看起来的确是极具欺骗性。

　　不同于孟和玉淡漠沉静的眼神，孟鸿逸眉眼带笑，看起来亲切疏朗，只是那朗若星辰的眼底下藏的却满是狡诈狠厉，是卑鄙低劣的不堪之物。

　　符若入世浅，显然没见过这等热切明朗的翩翩公子，一怔，答道：“还没有。”

　　杜遥冷眼旁观许久，看着孟鸿逸眉眼带笑地跟符若交谈，见势不对，无可奈何地拉拉她的袖子打断道：“符姑娘不是说好到我那里坐坐吗？我饭菜都备好了。”

　　她盯着符若的眼睛，语气殷切，试图说服她，紧抓着符若的手腕，有些着急，力道不自觉大了些，符若手上一疼，皱着眉吸气：“你作甚么掐我？”

　　符若声音一高，终于惹得兰贵妃侧目，她细眉一拧，尖酸刻薄的话张口就出：“呦，本宫倒是没看见旁边这位，如今这宫里头进出的人多，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了，本宫就是有十双眼睛也看不过来。”

　　杜遥眼睫微动，没说话。

　　孟鸿逸也斜了她一眼，虽然那眼底的嫌恶不耐一闪即逝，难以察觉，可她还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王八蛋！
　　她握拳，心里暗骂。

　　暗潮涌动，符若这个野人却丁点看不出来，杜遥抿着唇站在一边受着冷眼挨着骂，连个说话的份儿都没有，眼见孟鸿逸母子两人就要把人给领走了，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计可施。

　　太特么被动了！

　　害死孟知宁的混蛋就站在自己面前谈笑风生，悲剧还要再次一步步地上演，她想起那张跟自己亲妹妹一模一样的脸，想起书里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孟知宁，又气又无奈。

　　太阳高照，气血上涌，杜遥站在一边咬着后槽牙，满脑子都是要不要扑上去一命换一命的荒唐想法。

　　就在她恨得头昏脑胀即将把牙咬碎时，头顶突然一小片阴影倾下，眼前凸现白色的油纸伞缘，再一转头，是个没见过的小姑娘，正抿着笑为她撑伞。

　　小姑娘个子矮，伞也拿得低，遮住了她的视线，她看不清楚，却见自己跟前多了个熟悉的颀长身影，通身墨色，嗓音低沉好听：“符姑娘，符丞相和王公子来接你了。”

　　*

　　孟和玉不在乎那个符家小姐，也不在乎她那个相好，可他在乎孟知宁。

　　那个王公子书读得不怎么样，却是个带兵打仗的好料子，上一世他为情所困，一气之下投敌做了叛国贼，一步步混成了军师，后来边疆战事吃急，割城和亲就是拜他所赐。

　　重来一回，他得快刀斩乱麻。

　　孟鸿逸截人是意料之中，他觊觎丞相浩势许久，苦于无计，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只是让孟和玉没想到的是，这回多了个上蹿下跳的瞎搅和的人。

　　他大老远就看见了一身青衣的杜遥，微顿着头就站在那里，听着兰贵妃刻薄讥讽的话，尽管气得咬牙攥拳小脸通红，温驯的伪装都快兜不住了，却丁点儿没有要走的意思，就乖乖站着，受着冷眼挨着骂。

　　犟得离谱，犟得莫名其妙。

　　燥热的天，那一衫裸青，看起来倒是让人舒爽。

　　莫名其妙的，他突然很想看看她真发恼时是个什么模样，抬抬下巴，让身边的小宫女把伞给那小猫撑上，自己用不上，天热，看她倒是要气昏了头。

　　符若听见王公子，饭也顾不上吃了，开心得连连点头跟着孟和玉走，孟鸿逸心里莫名却也不好再拦，只嘴上客气惋惜几句，轻松地与几人道别，末了，意味深长地看了孟和玉一眼。

　　杜遥躲在伞里看不清楚，却见伞面“叩叩”轻震了几下，似乎是有人拿关节轻击了几下，而后便听见孟和玉对她说：

　　“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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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孟和玉：你怎么不走？
小杜：在等你来救我！
呵，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