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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你气什么? ...

  •   登基大典并未因这插曲所打断。
      典礼继续进行,所有人脸上的表情却已然都变了。

      杜遥心跳如雷,恍恍惚惚全然听不进后来又说了些什么。
      一直到丫鬟唤她去吃宴,她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到了临近傍晚的时候。

      孟和玉不喜大操大办,特例免了晚宴,只是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吃个便饭。
      杜遥落了座,表情仍是凝重。
      孟和玉就在她身侧,瞧她一眼,头一回,没有出声安抚。

      张林前来侍奉,场面话自然是少不了的。
      孟和玉谈笑风生,那副自满又游刃有余的样子却教杜遥频频侧目。

      这样的孟和玉——
      很是陌生。

      饭继续往下吃,杜遥却觉得味如嚼蜡,正夹起一片藕,猛听见有人来报备。
      她略略侧目,看那进门的人想说些什么,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继续吃菜。

      那人躬身在孟和玉耳边嘀咕了几句,杜遥没听清,先一步听见了孟和玉的轻笑声。
      “请他进来。”他说。

      随后,便是个浓眉大眼,看上去颇具异域风情的汉子走了进来。
      孟和玉起身上前,笑着与那人说了几句话,便抬手叫人添了碗筷。
      杜遥满腹狐疑,见那人心里又发慌,孟和玉却仍是轻松模样,笑着与几人介绍。

      那人果真是个外族人,杜遥记不住那复杂繁琐的名字,只能从两人的交谈中听明白这外族人是孟和玉的人,上一回仗能打赢,想必也有这人的功劳。

      那现在叫他来算是什么意思?
      尤其在这等时候——孟和玉登基的庆宴上。
      腆着脸求他相助?
      他连孟毅都没有叫上。

      杜遥不自觉抿紧了唇。
      频频侧目,两人坐在一起正相谈甚欢,她看着,心头烧起无名的火。
      真有够下作的!

      “算起来你也到了该娶妻的年岁了吧?”孟和玉忽然说,“如何,家中可有打算?”
      杜遥筷子一顿,终于没忍住直直看了过去。
      “尚且还没有人选。”

      到底也只是年少的小子,提起这个,那人无端端不好意思起来,挠着头,眼神若有似无地瞟向了对面的孟知宁。

      杜遥心里猛地一紧,下一秒就听孟和玉了然又戏谑的声音:“所以你心中已有了人选?”
      那人低着头吃菜,耳朵却烧红了一大片。

      孟知宁年纪尚小,不明白饭桌上的暗潮汹涌,柔嫔又深谙不多言的道理,即便是听明白了两人的意思,也仍是神色从容的模样。
      女子,是没有论政的道理的,尤其,还是在饭桌上。

      话头并未绕在杜遥身上,按说她是没有理由生气的。
      可偏偏两人轻松畅快的交谈声传进杜遥耳朵里,就变成了对孟知宁的折辱,变成了对她的折辱。
      这叫她忍不了。
      于是,她一面紧紧咬着齿关,一面用了狠劲儿去扒拉盘中的菜食,不自觉间,筷尖摩擦瓷碟的声音都有些大了。

      孟和玉听声,略有不悦,蹙眉在桌下轻踢了踢她的脚尖,这才教杜遥回过了神。
      带着歉意和恼怒,回望孟和玉一眼,反倒引起了那外族人的注意。

      兴许是两人的眼神交流过于古怪,那人看似是要张口闻讯,刚一出口,却被孟和玉的话给截了回去:
      “今日难得你我齐聚,也没能提前准备些助兴的,倒是可惜了。”
      “无妨的,无妨的。”那人显得很是谦和。

      孟和玉此刻显得既有地主之谊,又道:“知宁,你那笛子学得如何了?”
      孟知宁听见唤她,面有不解,张口想回答时却猛听身边的柔嫔蹙眉咳嗽起来。
      “母后,你可是噎着了?”孟和玉从善如流,笑吟吟地温声询问。

      “来人,奉茶。”他大手一挥,头都没有转。
      带着黑帽的小太监躬身呈上来一盏温茶,柔嫔接过,并未多言,低头吹了吹,蹙着眉饮了几口。

      见她好些,孟和玉仍旧不依不饶地问:“知宁,你还尚未回答朕的话。”
      这一次,他用了“朕”来称呼自己。

      正在这时,只听啪的一声,杜遥手中的筷子直接便按在了桌子上。
      一声脆响,引得所有人都偏头。
      “皇上,”杜遥眉目含笑,两只手轻攀上孟和玉的手臂,“自值夏以来,知宁公主还未上过多久的学,皇上您要听曲儿助兴,不妨让臣妾来。”
      她说着,又朝那外族人含蓄一笑,献媚一样。

      她笑,孟和玉便也跟着她笑,侧头反倒又问那人的意思:“如何?”
      “有幸能闻娘娘雅音,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将军客气。”杜遥咬着牙点头,抬手便招呼人取来古琴。

      *

      迟夜,一场所有人都各怀鬼胎的宴席终于结束,柔嫔和孟知宁先一步离开,此时的杜遥已经不能摆出任何奉迎顺从的表情。
      她正是冷着脸抬脚上辇,又听后面孟和玉发难:“过来。”

      他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杜遥垂眼,在步辇前呆呆站了片刻,才终于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孟和玉。
      “皇上。”她不轻不重地点头请了安。
      “与我同乘一驾。”看着眼前人恭顺的模样,孟和玉说。
      “好。”杜遥也答得利落。

      这辇本是一人乘的,孟和玉近乎无理的要求使两人之间距离拉近的同时,也平添了尴尬和窘迫。
      杜遥默不作声,冷着脸目视前方,而孟和玉就在她身侧,目光毫不闪躲地盯着她。

      他在看她,她知道,他要她知道。

      “嗤——”孟和玉忽然轻笑了起来,他本就不是爱笑的人,因此那笑为他平添了些痞气。
      这是从未有过的。

      听他流里流气地笑,杜遥既感到陌生又觉得恼怒,不等忍下怒气,忽发觉自己手腕被拉了过去。

      “疼么?”他问。
      说着,便用那温热干燥的指腹去揉捏她泛红几欲滴血的指尖。

      饶是杜遥心里有气,奏琴时用了狠劲儿,一直到晚宴结束,手指被冷风吹得发硬发胀,她才后知后觉感受到了疼。

      孟和玉常年练箭,手指骨节分明,指腹有一层薄薄的茧,触到她指尖时,他眉稍轻轻扬了起来,笑意更甚:“习琴几年了?”
      “没几年。”杜遥生硬地抽回手,连手指也不自觉蜷缩了起来。

      如幕布的黑色夜空里,无端飘出了零星的雪花,一点一点落下,间或有一些落在杜遥的眼睫毛上。
      她下意识地眨眨眼,抬头望向头顶漆黑的天空。

      “我很喜欢听你奏琴。”她听见他说。

      “是么。”
      长呼出口气,白雾消散在夜里,杜遥不轻不重地应。

      孟和玉并不在意她的心不在焉,笑笑自顾自往下说去:
      “纵使再自欺欺人,也终究骗不过自己,骗不过自己的心。”
      “琴声是骗不了人的。”

      “……”
      仍有雪花落下,杜遥眨了眨眼睛。

      两人都没再说话。

      步辇进了庆阳宫,一直送到了寝宫门口,孟和玉大手一挥,将那些人赶了下去。
      杜遥下了步辇,躬身朝他作别:“皇上今日劳苦,臣妾先行告退。”

      这是要赶他走人的意思。

      他看着她不说话,也没有让她起身。
      两人就立在殿前,相互无言。

      雪飘得有些急了,地上已经不知何时积了薄薄的一层。
      殿前挂的灯笼光映下,在那雪白的一层上,两双绣了锦花的鞋。
      一金一银。

      良久不听他的声音,杜遥了然,像是无事发生一样直起身子,转身要走。
      一眼也没有多留给他。

      她背过身,不等抬起脚,却又一次被拽住了手腕。
      不同于上一回的轻柔,孟和玉突然发力,将她身体往回拽得一踉跄。

      “你气什么?”
      他说,语气里压着怒气。

      而杜遥不气也不恼,就仰着头看着他,另一只手按上他的手,一点一点将他的手拉开,面无表情地说:“皇上早歇息。”

      两人之间,像是冷水泼在了烧红的热炭上。
      除了刺啦的响声和虚无的雾气,什么也没有。

      “杜遥,”孟和玉气极反笑,手继而抚上她的脸,轻轻摩挲,“你真当我是傻子?”
      “皇上自重。”她声音因这寒雪夜沾了凉气。

      孟和玉最讨厌的就是她这副模样。
      满不在乎,不冷不热,无心于眼前的任何事物。

      两人僵持不下,孟和玉最终还是松了手,敛去了脸上的表情,又像是那个能在朝堂上与人交锋的熟捻模样。
      “好,早歇息。”他温存道,像是无事发生一般在她额上轻落下一吻。
      说罢,便背身离去。

      雪还是飘,杜遥站在殿前却迟迟没有进门。
      冷风愈烈,一股一股灌进她的身体里,她却像个木人似的,丁点儿没有瑟缩。

      *

      冬日的一大早,杜遥便被门外的响动吵醒。
      “怎么了?”娉茵进门,杜遥问。
      “娘娘,”娉茵拿了衣衫上前,“外头正摆东西呢。”

      接过衣服,杜遥推开娉茵想要服侍的手,一头雾水道:“摆什么东西?”
      “皇上登基,天大的喜事,没有不庆贺的道理。”
      杜遥顿住:“昨日不是已经结束了?”

      按理,孟和玉并非是对这种事好大操大办的人。
      否则,昨日也不会仅仅是与她们几人吃了一个便饭。

      “皇上昨日连夜下的旨,”娉茵补充,“还说要举国同庆,大赦天下,今日免奏。”
      杜遥彻底坐不住了:“又是晚宴?”
      “今夜在碧霄殿里,听说所有朝臣都会来。”

      “不过娘娘安心,君臣之礼,娘娘不必去。”娉茵见她表情不悦,出声安抚。

      这能叫她安心得了才有鬼了!
      杜遥握拳,已全然不知孟和玉在搞什么鬼了。

      孟鸿逸还关在狱里,朝臣对孟和玉难有好脸色,加上边关事情未了,孟和玉怎么有心思举国欢庆?

      “我去找他!”
      冷不丁的,杜遥落下这句话,裹了袍子便往门外走去,娉茵跟在她身后“娘娘娘娘”地焦急唤了几声,也没能叫住她。
      一出门,她便彻底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祥龙模样的金灯就摆在院中央,气势逼人,再一环顾,整个庆阳宫,被装扮得已全然没有了原先的模样。

      她呆愣片刻,身后的娉茵追上来,连声唤她:“娘娘——”
      杜遥转头,不等发火让人将这些东西撤下,就又听娉茵继续气喘吁吁地说:“皇上还说了,这几天返寒,为了您身体,不让您出门……”

      杜遥彻底愣了。

      这是……这是下了她禁足……?

  • 作者有话要说:  杜遥:当了皇帝就不要老婆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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