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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3 ...

  •   尹碧溪愣了一会儿,多看了曲星辰几眼。他不知道曲星辰突然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想了想,索性直接进入主题:“我本来是来见玉影的人商量工作的。但你提前订餐好像就是为了等我,”他想到那个可能,脸色有点不好看,“是因为,玉影是你的公司吗?”

      曲星辰轻笑了一下:“不。玉影的老板和我的奶奶是好友,最近有事耽搁了行程。我听说要见的人是你,就应了下来。”

      尹碧溪还记得曲星辰的奶奶。他和曲星辰做玩伴的时候,曲浦和还没有去世。印象里,那是个特别慈爱风趣的老先生,一点儿也没有大作家的架子,还能和他们这些小孩玩到一块儿。

      曲星辰的奶奶也是个特别好玩的人,从来不摆长辈的架子,时不时就用自己外国人的外表装作听不懂国语,让不少讨人厌的客人闹出过笑话。

      尹碧溪还记得他们假期的时候,两家人待在一块儿,曲星辰拉小提琴,他就在旁边瞎跳小天鹅逗大人们开心。或者是下雪的时候,他坐在地毯上拆礼物,一边听曲星辰弹钢琴。曲家没搬走的那些年,的确是他至今还在眷念的快乐童年。

      只是后来出了那件事,曲浦和也没过多久就病逝,曲星辰的奶奶就带着曲星辰去了B国,再也没见过了。

      想到这里,就算对曲星辰有几分怨怼,尹碧溪也实在没办法继续假装没在意。

      他垂下了眼睛:“曲奶奶身体还好吗?”

      “健康得很。就是精神上……”曲星辰垂下了眸,扯了扯嘴角。

      尹碧溪提了一口气,连忙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恢复了吗?”

      曲星辰温和道:“别担心,小溪。现在不同了。”

      尹碧溪长舒了一口气。

      他担心的模样不像假装。曲星辰透过酒杯,看了眼酒液摇曳中自己的眼睛。随后他无声地勾起了一丝嘴角,开口时,却是一种经历过太多痛楚的云淡风轻:“想要见你,被拜托商量工作只是其次。我欠你一句道歉,拖延了太多年。”

      尹碧溪放在桌子下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沉声道:“你不欠我什么。”

      “我知道。迟到的道歉没有意义。”曲星辰的左手轻按着桌面,过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颤动的阴影,“但我依然恳请你听完。毕竟那一年……改变了一切。”

      尹碧溪的唇瓣不可自控地颤抖一下:“……”

      如果说,上辈子的庄骊带给他现在每晚失眠的噩梦。那曲家的那件事,给他的就是大学以前整个青春期的噩梦。

      他和易景山提过几句。那时候他说的,那个自.杀的阿姨,其实就是曲星辰的母亲。

      那天他听阿姨的话,乖乖地坐在大厅里等她洗澡换衣服,直到曲星辰回家,问他母亲在哪儿。

      可是,不管他们怎么喊,阿姨都没有回应。尹碧溪就和曲星辰一起上了楼,打开房间门,推开浴室……

      之后很多混乱的场面他都记不清了,只始终记得,那天的曲星辰紧紧地抱着他,不停地在他耳边说:“小溪,我只有你了……”

      他们分享了最可怕的噩梦。所以曾经的尹碧溪才一直坚信,他对曲星辰来说,是与众不同的。

      尹碧溪有些恍惚地从回忆里抽回神,一只手掐了掐另一只手的虎口,终于安静下来,听起了曲星辰的话。

      “那时奶奶受的打击太大。家里给她安排好了B国的疗养院。我也在同行之列。临出国前,我的手机却被偷了。”

      被激起回忆的尹碧溪不由心里一颤。

      曲星辰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温柔的眉眼却被覆上了一层令人生怜的轻愁:“我每天奔走在新的校园和疗养院,一切都很陌生,没有朋友,没有熟人,只有失眠与噩梦。只记得你说会等我的电话,愿意听我的故事。可想要找你,却没有途径。”

      尹碧溪听到这里时,还能硬着心肠说道:“以你的家庭,想知道我的联系方式又不难。”

      曲星辰只是垂眸笑了笑:“的确。只是我同寒峤问你的近况。他似乎……不太支持我再和你联系。”

      “听说你已经很好地走了出来,有了新的朋友,忘了小时候的玩伴。而我还焦头烂额,混乱不堪,能和你说的,不过是让人生厌的噩梦。寒峤说的不假。我凭什么,再强行拉你回到过去?”

      尹碧溪咬住了下嘴唇,才制止住了那份颤抖。

      尹寒峤和曲星辰各执一词,听起来谁都有理。放在上辈子出车祸以前,他一定会无条件地相信曲星辰。毕竟尹寒峤,是真的能撒谎来阻止他接近曲星辰的大男子主义。

      但理智却告诉他:曲星辰说的这些可能都是借口。如果真的那样想和他联系,哪怕瞒着那时候的真实情况,也能继续和尹碧溪来往,不至于五年渺无音讯。

      “我哥说……”尹碧溪低头看着桌子,用近似耳语的声音说,“你是,因为他的请求,才耐下性子陪我玩的。好不容易到了国外,就不想再花心思哄小孩了……想必那时候,你就不怎么喜欢我。”

      “嗯。”曲星辰竟没有反驳,反而依然舒展着眉眼,轻声对他说,“他确实同我说过。”

      “但他说的并不完全。大概是我刚搬过去一年的时候吧,那时你才刚上二年级。我们却已跳级进了初中,在学校里的关系还算不错。”

      “寒峤在学校一直是个风云人物,你知道。班长、篮球队长、学生会长、年级前三……就是我这个旁观者,也觉得你哥的校园生活充实丰富,难以想象他怎么能划出时间,去留给年幼缠人的弟弟。”

      尹碧溪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心。

      “而我,同他恰恰相反。”曲星辰坦然道,“连出勤的次数也不过勉强合格,大半时间都在家里空虚度日。他便是那时候同我提了一句。”

      “哦……”过去这么多年,谁都不会再为小学的事情伤怀了。不过这样坦然地回忆:这两个做哥哥的,那时候有多反感他的纠缠,依然让尹碧溪有些时隔经年的难过。

      “所以,我哥说的是真的。”他平静地说道。

      “不,小溪。”曲星辰露出了一个略显促狭的笑容,“你不记得了吗?我同你好,从来不是因为你哥哥。”

      他一字一句,缓缓地说道:“从第二次见面,我就陪在你身边了。不是吗?”

      尹碧溪张了张嘴,却面露恍惚,最后还是慢慢地阖上。小时候的记忆总会发生时间上的错漏。但如果被另一个当事人提醒,就有可能,慢慢地纠正、清晰起来。

      第二次见面……对了,那是他刚上一年级的时候,九月天气还热,他穿着及膝的运动短裤,在花园外头踢小皮球。

      他们那小区里都是比他年纪大的孩子,懒得带他这个娇气包,抱团自己玩自己的不说,还各家养了宠物犬。

      特别是那几个被家里惯得特别熊的孩子,老爱一出门赶走佣人,非要自己牵大狗散步,却根本承受不了中大型犬的暴冲,轻易就松开了绳子。

      而那时候,直冲过来,追着尹碧溪不放的……是一只成年的阿拉伯灵缇。

      作为极其优秀的猎犬,阿拉伯灵缇肌肉健壮、速度极快,对陌生人还十分警惕,有点神经质,哪怕只是想同人玩耍,对于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来说,也是太过危险的力度。

      尹碧溪吓得魂飞魄散,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根本顾不上看方向,还没跑出几米,就被绊倒在跑步道上,撕心裂肺地喊起了“哥哥”。

      他忘了尹寒峤和同学去打篮球了,也根本不知道怎么办。那只狗直立起来几乎和他一般高,露出在外的牙齿十分尖利,还冲他发出了骇人的吼叫。

      尹碧溪摔得全身都痛,慌乱间爬都爬不起来,只能捂着脸蜷缩在地上,哭得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

      这时他听见了一道命令:“犍陀多,去!”

      紧接着,一只黑色的狼狗从他身边猛冲过去,勇猛地挡在了尹碧溪和那只灵缇之间。犍陀多发出激烈的吠哮,只要灵缇想要绕过去冲向尹碧溪,就迅速移动身形,一直周旋到灵缇主人家的佣人跑过来,把狗牵走为止。

      尹碧溪长这么大,还从没在电视以外的地方,见过这样“英雄”的场景,一时惊得眼泪都停了,傻呵呵地歪在地上,盯着自己的“救命恩狗”不放。

      直到灵缇被强行带走,那只德牧才转过身,特别气派地回到了自己的主人身边。

      “没事吧?”这位年轻的主人把狗绳递给了一旁的佣人,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尹碧溪瘫坐在地上,只傻乎乎地往上看他,说不出话。他记得这个小哥哥。上周邻居家搬过来的时候,爸妈带他和尹寒峤上门问过好。

      但那天的小哥哥……就像现在一样,面无表情,不怎么说话,像个冰雪做的雕像,仿佛没有人类的感情。那双格外特殊的浅色眼睛,空洞、冷漠、无机质地,从上往下俯视着他,却什么也不放在眼里,像眼前的男孩只是路边随处可见的一株野草。

      尹碧溪对别人的情感感觉敏锐,见面前的一大一小,这么久了还没有扶他起来的意思,他就委屈了起来。

      娇气都是被宠出来的。尹碧溪也不例外。他身上到处都痛得厉害,也没有佣人来抱他,更没有家人来哄他。尹碧溪瘪了瘪嘴,眼泪马上就要涌出眼眶了。他又偷偷瞥了一眼小哥哥——还是一动不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尹碧溪抽噎了一下,抿了抿唇,慢吞吞地自己爬了起来,坐在地上看自己最痛的膝盖——白生生的小腿上到处是在地上擦伤的血痕,特别是膝盖那处流血的伤口,在娇嫩的皮肤上看起来特别狰狞,一条条的划痕里,还夹着一些尖利的小石子。

      尹碧溪还从没受过这样的伤呢。

      他当时就哭了出来,大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想摸又不敢,要站起来也使不上劲。但这里又没有爸妈和哥哥在,他只好努力把嘴撅起来,对着膝盖的伤口边哭边呼呼。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看他哭得太狼狈,一直像石头似的立在那里的男孩终于动了。

      他缓步走到尹碧溪面前蹲下,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伤口看,过了会儿,又抬头望进了尹碧溪的眼睛。

      尹碧溪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抽抽噎噎地望回去,纳闷又委屈,两团白净的脸蛋都已经哭红了。

      男孩突然伸手,两只手摁在了尹碧溪膝盖的伤口上,不知是为了帮他缓解疼痛,却无心按错了地方,还是故意地,把拇指放在了小石子最多的地方,还力度不小地揉了两下。“痛吗?”他语气毫无波动地问。

      这疼痛刺得尹碧溪猝不及防,他的另一只腿在地上挣扎地蹬了两下,已经痛得“哇”得嚎啕了起来。

      “痛……哥哥……好痛、痛的……”他哭得泣不成声,竭力把双手都伸过去,想要掰开男孩的手指,却半点儿也撼动不了大孩子的力道。

      他哭得这样惨烈,却没想到,那男孩……竟是缓缓地咧开了一个笑容。

      男孩一笑起来,就显得格外亲切。他松开放在尹碧溪膝盖上的手,一改之前的欺负人,还低头在他伤口上轻轻吹了两下。

      “好了好了,不痛了。”他像唱摇篮曲似的,冲尹碧溪温柔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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