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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正文 ...

  •   正文
      这世间本无仙山,奈何一场利欲熏心的骗局罢了——楔子
      一
      万籁停吹奏,星虫业已眠。
      忽而,耳边是肃杀的兵戈战马之声,裹挟着寒冬月里的刺骨冷风灌入广袖中。
      “啧,这人间又逢一场战乱。”苍蓝君摇了摇头,拂袖,叹息罢,便将那轴从仙山山脚搜刮来的画卷收入袖中。

      “顺手牵羊并非仙家所为,劳烦苍蓝君将它还给我。”
      他侧眸瞥了眼倚靠在阑干旁的紫衣男子,咋舌:“西洲,你都反复看了这场百年前的战役数遍了,为何还是看不腻?”

      宴西洲单手杵着侧额,眸梢含着一缕轻佻,唇边似笑非笑:“这与你何干?”

      说罢,一盅酒壶便朝苍蓝君这边袭来。

      苍蓝君眉目一横,顺势接住了那盅酒,拆开酒盖,低头深深一嗅,“这么多年了,还是宴酒仙所制的这醉仙酿最让本君爱不释手。”

      宴西洲眸梢微挑,下一刻扬袖,袖中的长剑便抛了冷光而来。

      “得了得了,为了这轴无名画卷还对本君下了死手,还你便是。”苍蓝君忙避开,随即自袖中掏出那轴画卷,如烫手山芋般甩之。
      长剑顿时消散无光,仿若方才只是场幻化的光芒。
      宴西洲将那轴画卷仔细收好,拂袖起身。
      正在此刻,一股自仙山顶的夜风吹拂而来,他的墨发同着一袭紫衣衣袂便随之浮动。

      苍蓝君心满意足地抱着酒盅,兀自饮了个痛快,半醉之时,还不忘道:“这画卷也不知是何人所绘,也不知其人所作何意。”

      宴西洲冷眼看着苍蓝君醉得如同烂泥,倏的一声倒在地。

      随即宴西洲敛了眸子,转而望着仙山顶那轮冷月。
      他的眸光渺远,久久望罢,薄唇轻启:
      “有一佳人,顾盼生辉,流连郦华,人间尽欢。便唤作‘郦华图’罢。”

      话音落下,他兀自摇了摇首,唇边盛开一丝自嘲的哂笑,一抖袖,任由那轴画卷翻滚下落,坠下仙山山崖……
      二
      人间四月,正值郦华殿外繁花似锦。

      有鸟自远山飞来,落在枝头,轻啄树下一着海棠花色襦裙少女递过来的鸟食。
      “公主,来不及了,快逃……”有一侍女言语还未尽,胸前的襦裙便被一阵汨红浸湿,顷刻之间整个人已然倒在地。
      “小梨!”海棠花色襦裙的少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侍女死在跟前,原本脸上的惬意轻松荡然无存,枝头的鸟儿也被她撕心裂肺的喊声惊得飞走了。

      “国君说了,务必追查余寇残役,不可放过一个!”
      “是!”
      “是!”
      “此处是郦华殿的公主所居之处,务必搜查彻底!”
      “遵命!”

      院外头传来响动,少女眼中噙着泪,咬紧牙关无声地提起裙摆躲窜。

      逃窜无路,少女立在郦华殿那一高楼之上,俯瞰着顾国全地,肃条之意浓郁至极,黑压压一片硝烟战火弥漫,全然没有丝毫春意。
      她的脸色惨白。
      数日之前,还是顾国的花朝节,她还随着父王母后一同乘着花车出巡……如今,顾国上下竟是一片死寂!
      “快瞧!那顾国公主在那儿!”
      楼下有人急吼吼道。
      随即便有兵卒自楼上涌了上来。
      少女缓缓拔下发间的金色镂空花簪,唇边缓缓盛开一丝决绝的笑意。
      春风裹挟着呛人口鼻的硝烟味,带起她飘逸的青丝。

      “都别过来!”
      领头的太监手持拂尘,忽地笑道:
      “公主殿下,国君说了,若是您放弃轻举妄动,国君可以施恩,将您收入后宫之中……”
      少女闻言,眸光微微闪烁,眼泪已经被风干,笑了笑:“公公此言当真?”
      太监一愣,随即眉开眼笑,谄媚至极:“当真,当真。就凭借公主这倾世绝色,日后在后宫中定是风生水起的人物。”

      少女的唇角微微上扬,脸上的嫣然笑意愈发动人,“既是如此,公公后边那些人……”
      “还不退下!”太监朝后头的兵卒喝道。
      待众人退罢,太监谄媚地伸出手:“这高楼风大,公主殿下当心受了寒,来,奴才接您下楼去。”
      少女微微弯眉,“不必,我自个儿走便是。”

      三日后,国中夜宴。

      少女一袭海棠花色襦裙,外着笼纱绣花广袖,额间一枚昙花含苞待放,眉目间神采奕奕,愈发让人垂涎欲滴。

      高台上的新君看得一时兴起,竟是朝台中央的少女招了招手。

      少女舞罢,合袖,嘴角含笑,缓步走向高台。

      那夜,那人的眼眸如天上的曜石,坐在席上半醉半醒的易逢歌不由得看得有些怔住了。

      他此生,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眼眸。

      “贱人!”新君低头扫了眼衣襟前的那支金色的镂空花簪,如今已经染上了黑色。
      “来人呐,快些将这贱人拖下去!”一旁侍立的太监大惊失色,忙尖声喊道。

      易逢歌见那少女左颊被新君狠狠扇了一耳光,以至于左颊泛着触目惊心红痕,他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夜光杯盏。

      后来的事儿,也不知过了几个月,易逢歌赶往边疆时,只得知了宫中传来了那女子的死讯。
      只是,有人道那亡了国的顾国公主顾盼被杖毙,也有人说,她是被王后一杯毒酒赐死的……又有人道,她是自个儿上吊死了的……

      这些,都不得而知了。
      终究是死了罢……

      易逢歌勒紧了马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冰冷的夜色下,他看着自己腰间别着的冷剑,目光深幽,冷峻的脸上神情若有所思。

      三
      恰逢边境大乱,易逢歌领命平定叛乱,且遵旨常年驻守边疆。
      “将军,近日里顾国余孽还在边疆作祟。属下已经加派人手日夜巡逻。”
      “我已知晓,且退下罢。”
      易逢歌站在烛台前,手持一卷兵书,面色沉静。
      副将拱手作揖罢,眼神往四处瞟了瞟,便缓缓退出了营帐外。

      “出来罢。”易逢歌面不改色,只是手指微弯,稍稍将兵书拢了拢。
      “是,将军。”闻言,易逢歌的心腹在屏风后将那个先前被自家将军三两下便撂倒的女子拽了出来。
      “你究竟是何人?”易逢歌甩手,一旁的心腹赶忙接过那卷兵书,小心放在书架上,便全身而退。
      瘫坐在地的女子戴着半扇面具,浑身被心腹用绳索捆了起来,也不做多余的挣扎,一声不吭就如此赖在了地上。
      “你可知,先前那些顾国余孽的下场如何?你若是顾国人,自当隐姓埋名安分守己便是。”易逢歌说着,一双眼眸里目光闪动,似乎在看向别处,又或是,思及故人。
      底下的女子垂首,悔不当初。
      她唤作“霍卿”,这名儿还是从小收留她的师父亲自所取。
      为了能够报答师父救命之恩,前不久她答应帮师父捉一只从山里逃跑的果子狸。
      为了不打扰山下这国的百姓,她只好蒙了面,哪知在林中射箭之时,竟是误杀了这人口中所说的余寇残役,被他当做同党抓住关了起来。

      “既是不肯交代,那便关上几日罢。”易逢歌此言落罢,帐外候着的心腹便掀开帘子进去将女子押走。

      “你可知,传闻有一轴画卷,名为“郦华图”,得此图者,便能知晓到达仙山之路。寻得长生秘诀,得道成仙。”牢中有人碎碎念道。
      “可不么?那仙山可没那么好找,据说是世外高人得道成仙之处。如今能得着图,定然事半功倍!”
      窝在墙角的霍卿纳罕:找到郦华图,便能回到仙山,孝敬师父了!

      几日后,易逢歌到了牢房,见到了被自个儿关押在牢房内的蒙面女子,趁其不备揭开蒙面,哪知此人的容貌竟是与那顾国公主相似至极。
      “混蛋!快放我出去!”
      “想得美。”
      关上门,易逢歌大步走出来,他的唇边缓缓勾动,常年阴翳的眸子凭生了几分笑意。

      被押进了将军府里时,霍卿表面上不卑不亢,实则该狗腿的时候狗腿,平日里最爱窝在厨房灶台前啃食猪蹄,加上一碗小馄饨最好不过。

      易将军府内的暂住的表小姐和二娘时常刁难霍卿。

      霍卿在府上时常遇到她们二人各种挑衅教唆,易逢歌每次都能及时出现解围。
      对此霍卿不以为意。但是对于放她自由这件事,易逢歌显得极为强势,像是拿出了将军该有的威严。
      霍卿自诩武力值极高,奈何始终打不过易逢歌那家伙。

      四
      易逢歌一度怀疑这个人是顾国公主,一直和她纠缠不休也是防止她复国。
      但是霍卿一心想要找到郦华图回到“仙山”,见她师父宴西洲。

      宴西洲,自诩山间一酒仙,区区酒仙本不为惧,但是山间传闻他于醉心酒酿间,偶得了一至宝,可毁天灭地,却被他醉后藏于郦华图中。

      而后又有一话广为流传——此画落入凡人手中会引发极大的战乱,他的本意也是为了让本该得到它的人走那条当走的路。

      哪知这一醉抛画卷,竟是酿就了百年前的盘根错节。此番人世间的战役,胜过了那百年前的战死饿殍。
      宴西洲将那亡国公主的躯壳接回仙山,终日闷在苍蓝园中种植一株昙花,养了多年,竟是一时心动,幻化为身边酿酒的小侍女霍卿。
      哪知小侍女成日陪他在“仙山”山顶看尽了人间烟火,心生了凡意,终究还是拦不住她,只好任她落入凡间。
      “若是能尝一尝人间烟火气息,混入其中游戏十年,好好的走一遭,倒是极好的。”小侍女说这话时,眼眸亮如曜石,明媚璀璨。
      宴西洲看得片刻怔愣。

      “说好了十年之约,如今竟是换来了小侍女的背叛。啧啧啧,堂堂酒仙也有被耍的时候。”苍蓝君笑嘻嘻凑过来要喝酒。
      “阁下不过是一株有些年日的苍蓝草,终有一日本仙要将你那园子斩草除根。”宴西洲眼睫微掀,冰凉凉的警告。
      苍蓝君闻言,浑身毛骨悚然,顿时有些担心自家那一院子的仙花仙草了。
      “如今这小侍女的心,可不在你身上了啊……”苍蓝君试探道。
      “那又如何?我只愿看她现世安稳,平静喜乐。”
      “若是赔上自个儿性命,也无妨?”苍蓝君诧异不已。那易逢歌分明亦是他分出的一丝精魂。
      宴西洲唇边嗤笑:“呵,我这般惜命,又怎会为那小小昙花舍了命?”
      苍蓝君摇了摇首,叹气:“西洲啊西洲,你这口中就没有一句真话。”

      五
      得知郦华图的消息,霍卿抓紧时间逃出了将军府。
      哪知郦华图已经被分割了三块,她辗转了三个地图,其间路途凶险,歹人作祟,每每都是紧随其后的易逢歌暗中护她周全。

      快要凑齐最后一块图样时,竟是遇到了连易逢歌也难敌之人。
      霍卿紧紧捏着郦华图最后一块图样,静默地等候那最后一剑落在她的脖颈,而正在此时,宴西洲也终究出现在了她眼前。
      这回,是师父救了她的命。
      “盼儿,我终究还是输给了那个仙人不是?”易逢歌倒下去时,唇边血色泛滥。
      她垂首不言。
      伤愈后的易逢歌以为霍卿一心想投入那酒仙的怀抱,便起了遇“仙”杀“仙”之意。

      天命风流,画地为囚。
      不知过了几年,一年,或是三年,或是数不清的年月里,易逢歌夜以继日,韬光养晦,最终得以出现在霍卿眼前。
      只是此刻,他的眼中再也没有爱恋,有的,只是黑得深不见底的欲望,那是来自权势的渴想。
      也不知与宴西洲斗了多少的年日,几次三番,过之而犹不及。
      霍卿原本对易逢歌的歉意也在他指着剑对着自己喉间的那一瞬,彻底幻灭了。
      “师父,你又救了我的命……”霍卿看着将自己揽入怀中的宴西洲,目光极为复杂。

      “卿卿,你可曾对那易逢歌有过一丝动心?”宴西洲的眼中晃动着几分期许。
      “师父,你忘了,我没有心的……”
      “卿卿啊卿卿……”他暗暗叹道。你还真当你是那株昙花么?
      随即他苍白着脸微微一笑,广袖浮动间,遮盖了衣襟上的大片血渍,转瞬间便消失在了月夜之中。
      霍卿久久伫立在原地,一阵风卷席而过,她忽地觉得胸口有一丝丝的疼。
      原来,她是有心的啊……

      “你终究,骗不得我的。”宴西洲一字一顿皆刻在了她的心上。

      万籁停吹奏,醉盼易逢歌。
      画外卿不知,吹梦到西洲。

      六
      多年后,苍蓝君推开园门,门外的竹林倚靠着一青衣男子,仰首饮下一盅醉仙酿,端得是眉眼间风华流转。
      苍蓝君失笑,转身朝园子里扬声唤道:

      “小昙花啊,你的夫君又醉酒回来了。”
      霍卿心下哀哉,多少年了,苍蓝君还拿这事儿取笑她。
      她当年是被爹娘所弃的小姑娘,年少不更事,被苍蓝君戏弄——指着那满院子的花花草草中的一株昙花,硬要说她是她家师父在仙山日夜浇奠种下的小昙花化成的人形。
      不过,这一番回来,也不知宴西洲尝尽了不知多少的苦楚;
      他一直都不愿告诉自己,霍卿叹了口气,将那醉倒的潦倒酒仙连拖带拽地塞进了回“仙山”山顶的云车上。

      “卿卿……”
      “嗯。”
      “这是去何处?”
      “咱们,回家了。”
      “回家……甚好。”他垂眸,醉卧在美人怀中,低低笑了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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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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