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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   何家开办义塾,聘请了一位在当地颇有名望的卫姓秀才做先生,许多穷人家的孩子来这里读书不仅免学资逢年过节还能收到赏钱。

      何雨堂小时候是家里请了先生单独来教,但他生性顽劣,不肯用功,气得先生拂袖而去。何老夫人这才办了义塾,本意是想让这些穷孩子做伴读,好激励何雨堂奋发上进,没想到,三年了,这是何雨堂第一次踏入此地。

      卫先生一见何雨堂,眉毛胡子差点就拧成一团,但到底他是主家的少爷,面上不好发作,让他先找个空位坐下,写一篇文章出来。

      其他学生也好奇地看向何雨堂。

      何雨堂前世本就没读多少书,后来整日忙活自家生意,更没有积攒多少墨水,但奈何周围十几双好奇的眼睛盯着,不好露怯,只提起笔洋洋洒洒写了一篇生意经。

      卫先生看了半天,眉头皱在一起,不愿对内容作出违心的评价,半晌憋出一句:“字写得不错。”

      何父在世时,管教得严,因此何雨堂书从名家,写得自是不差,虽不能与大家相比,但也绝对担得起一句铁画银钩的赞誉。

      何雨堂正有些得意间,听后座一个同窗说了一嘴:“这字,比起那个人,还是差了一点。”

      “不知道你们说的是哪个人?”何雨堂转过头去问。

      “你来之前,他被何老夫人叫走了。”

      ——————

      何老夫人早听说自家义塾里有个出色的孩子,让管家把人叫来。

      不多时,人带来了,何老夫人一看,这少年一身粗布衣裳,缩着脖子唯唯诺诺的,个子不高,生了一张白净面庞。

      “这是赏钱,你先收着。”何老夫人示意管家给那孩子一袋钱,“卫先生多次夸奖你的学问,从今天起少爷去义塾读书,你平日里也要多提醒少爷用功读书。”

      少年点点头,面孔涨得通红,却什么也不说。

      “听说你住在义塾旁的小屋里,要是平时有什么需用的,直接找王管家去拿便是。”何老夫人说道。

      少年并不言谢,只是一直朝她鞠躬道谢。

      何老夫人以为他是不善言辞,便打发了他回去。望着少年如蒙大赦的背影,她说:“这孩子未免也太高傲了些,不过是肚子里有几点墨水,架子倒先摆起来了,就算不善言辞,道谢的话总会说吧?”

      “回老夫人的话,他是个哑巴,没法子说话。”管家说,

      “原来是这样,着实可怜了。”何老夫人道,“你且留意着,若是个可用之人,日后让他到庄子上做事也不是不可。”

      管家早怜惜这孩子,如今见老夫人给他铺了一条后路,忙说:“老夫人您真是宅心仁厚,这孩子遇上您,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其实,管家在想,这孩子虽然出身贫寒,可学问不差,将来或榜上有名,鱼跃龙门也说不准。

      ——————

      “他回来了。”

      “谁回来了?”

      “就是书法比你还漂亮的花同窗啊。”

      何雨堂转头看去,呆愣住了。一清俊少年径直朝他走来,坐在他的身旁,身上穿得素净,脑袋上像个男人一样用发带把头发束起。

      “花同窗,快把你写的字拿出来给何少看看!”周围人虽然敬何雨堂是主家,但总也想看何雨堂吃瘪的样子。

      花临不知发生什么事情,只从书案中取出自己方才写的文章,恭敬地双手呈上,给何少看。

      来义塾三年,这却是花临第一次见到何雨堂,这传说中的败家何少,好像跟传说中的不太一样,面容清俊,只是看她的眼神却十分奇怪。

      “她谁啊?”何雨堂如被雷劈一样惊坐起。

      花临一直漂泊,对他这种眼神非常熟悉,那是憎恶。可这分明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她不应该惹到他。

      “他叫花临,义塾第一天落成就在了。”卫先生说,“他的文章你可以看看,或许你会……”

      何雨堂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说的话了,他拎住花临的领子就往外走,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幸好他这辈子来读书,才发现这骗子不仅已经潜伏在他家三年了,还女扮男装,爪子里还握着一袋钱!

      “何雨堂!”卫夫子眼见自己最得意的学生被何家疯少无法无天地拎着领子双脚离地提溜出去,急忙高喊,可何雨堂充耳不闻。

      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疯了疯了,早听说何少荒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就因为花同窗学问比他多写字比他好就无法容人!

      何雨堂实在无法忘记这张脸,前一世三百六十五个日日月夜早已经让他把一切细节烙印进了心底。

      一直走到义塾门口,何雨堂才把人放下来,花临左手抓着已经皱了的文章,右手抓着钱袋,睁着一双眼睛望着他,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身体在瑟瑟发抖,这个少年拎她就像拎小鸡仔一样。

      何雨堂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钱袋,在她面前晃悠:“小小年纪,心术不正,你有手有脚,非要坑蒙拐骗,不劳而获!真是人间渣滓,社会败类!我若是你家祖先,都以你为耻,死不瞑目!”

      莫名被劈头骂了一顿,花临鼻头红了。

      何雨堂指着她鼻子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敢说你不是骗子?那你解释解释这钱是怎么来的?”

      花临嘴角微微抽动,张嘴只发出两声:“阿巴,阿巴……”

      “嚯,不仅装起了男儿,还做起了哑巴,你果然骗术高明!”何雨堂转头对看门家丁说,“把她赶走!站在门口,打扰本少爷读书!要是再看到她,见一次打一次!”

      旁人来劝,可经历了上一世惨痛教训的何雨堂心肠比石头还硬,别人说什么也没用。

      花临被赶了出来,方才被先生夸赞过价值千金的文章,早已经皱巴巴地随风飘走了,她呆呆地站了许久。

      何雨堂就在门口,负手居高临下地等,等她自己识趣走开。

      花临的眼中噙着泪水,但就是不肯落下。

      何雨堂心中冷笑:哭啊,你倒是哭!你就是哭了我也不会上当!

      花临绝不落泪,最后还是接受了现实,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收容她三年的地方。

      卫先生虽然于心不忍,但这里是何家说了算的,他忍住怒气,开始讲学。何雨堂听得认真,到讲学结束,他才发现屋子里十几双眼睛是用何等眼神看他的。

      “愚蠢,我分明是在惩奸除恶!”何雨堂小声嘟囔,那是个女子,而且根本不是哑巴,是个穷凶极恶的大骗子啊!你们都被骗了,果然英雄注定要背负一身骂名!

      到晚上用饭,何雨堂在饭桌上说了此事,何老夫人才说:“孽障,这是我送给那苦命孩子的。你可倒好,将他赶了出去,他无依无靠的,要如何谋生?”

      “这……用得着替她担心?反正她是饿不死的。”何雨堂嘟囔了一句,被何老夫人瞪了一眼,顿时没了胃口,只能下了饭桌。

      赵姨娘掩面笑:“我早说了,雨堂这孩子不是读书的料。”一句话噎得饭桌上其他人也没了胃口。

      ——————

      何雨堂愤愤坐在西院门槛上发呆,他现在是防患于未然,把他们所有的人都救了好不好?偏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好意。

      “少爷。”阿和端着饭菜走来。

      “还是你贴心,知道我没吃饱。”何雨堂喜笑颜开,手拿个鸡腿正吃得唇齿留香,忽然间瞥到阿和脸色似乎有些为难,“说吧,你有什么事要求我?”

      “少爷,你为什么说花临是骗子?”

      何雨堂说:“我就是知道!”

      “好少爷,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讨厌他,可他真的不是坏人,”阿和说,“他一个孤儿,三年前来的,白天在义塾里读书,平日里做些杂事,虽然不能说话,但是为人老实本分。”

      “知人知面不知心!”何雨堂说,“你少爷我这双眼睛跟你可不一样,到时候你会感谢我的!”

      “可他真的无依无靠,孤身一人,连一个铜板都摸不出来,又能去哪里呢?”

      何雨堂气得把筷子一摔:“不吃了,连你也替她说话!”

      何雨堂冷静下来,心肠就没那么硬了,他以前是喜欢玩乐,但他绝不是一个恶人,今天当众把人逼到绝处,是不是真的不对呢?

      他心中有些不忍,转身走出何府,阿和要跟上去,何雨堂不让。阿和只好远远地跟着。

      ——————

      走在路上,何雨堂远远就看到了席白,前世他曾经的朋友,不过这辈子,他可不想跟席白有什么交情,于是装作视线模糊,换了条路走。

      席白正跟人谈话:“听说了吗?赌棍张三今儿个早上让人打成猪头扔到衙门口了。”

      “那可不是吗?我也瞧见了。真是可怜,以前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也不知是谁干的。”

      “反正肯定不是何雨堂。”

      对方问:“你怎的这么笃定?”

      席白轻笑一声:“那何雨堂我是知道的,顶没用,随便骗骗就能把你当兄弟的那种,我之前不过随口跟他搭了两句话,生辰时他送我的东西有这个数!”

      席白轻轻比划了一个数字,对面那人惊叹:“有这种好事!”

      “那可不是!”席白得意道,“回头等我娶了他妹妹,等何家老的一死,他兄妹俩不是任我拿捏?”

      “还是席兄你想的周到。”二人发出一阵猥琐笑声。

      席白眼角余光忽然瞥到何雨堂的身影,连忙敛起了贪婪的眼神,装成一副热情正直的样子追了上去。

      “何少,怎么今天你没来赌坊找我?我新得了两只蛐蛐,威风得厉害,一起瞧瞧去!”席白说话间就勾肩搭背地,默认何雨堂会跟自己走。

      可是,此时,何雨堂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知道这个席白才不是真朋友!前世,席白故意设下赌局,灌他喝酒,害他输掉半个庄子,连他坐着的梨花木椅子都没有放过,可恶!可恶至极!

      何雨堂僵硬地把他推开,席白还没察觉到什么,又强调一遍:“那两只蛐蛐可都是出了名的常胜将军,你……”

      “我不去,没有兴趣。”何雨堂板着脸,“对了,前些日子,你生辰我送给你一样礼物。”

      “对啊,墨玉雕的蛐蛐,如此贵重的礼物,你太费心了!”席白说着就从腰间取下墨玉,好让何雨堂知道他有多看重这桩交情,“我一直都带在身上。”

      何雨堂一把拿过来,席白手指和嘴角都在抽搐。

      “席白,你生辰时,我本想送你一幅我亲手画的画,这墨玉是我送错了,所以现在我得拿回来。”

      席白目瞪口呆,恨自己为什么随身带着显摆,成色这么好的墨玉就这么白白地没了……而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何雨堂这么个大家少爷,送出去的东西还能抢回来,真是不嫌丢人。

      “对了,上次我们喝酒,你说要请我,结果没带钱,是我垫付的酒资,那一两银子,现在就给吧!”何雨堂伸出手,伸得是理直气壮。

      席白还想再笼络一下他:“何少,你这不是开玩笑吗?区区一两,你我这关系……”

      “什么叫区区一两?那可是整整一两!”何雨堂大叫起来,经历了前世的困窘,现在的他已经是铁公鸡成精,对于不值得的人,他连一个铜板都不能白给!

      何家有钱,平日里何雨堂出门基本上是会招人注目的,如今他在街上公然为了一两银子大声嚷嚷起来,更惹得人们驻足围观。

      席白是个面皮薄的纨绔,即刻脸上也挂不住了,掏出一两塞到何雨堂手里就跑。

      远处的阿和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欣慰起来。平日里,他见过席白指使手下恶棍打人的模样,知道席白不是个好东西,偏席白在少爷面前总装出一副纯良的样子,害少爷将他视为知己,还送了个巨贵的墨玉。不过,少爷今天怎么一下子就识破了席白的真面目!真不错!少爷这双眼睛果然不一样!少爷就是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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