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面目》月下长廊

23、珍藏的缺口

　　黎殊订好去D市的机票，拔掉手背上打的点滴。

　　病房外走动的脚步声很杂，来来往往时不时有催促声，秦硕带来的除了医生还有一个Alpha女长官。

　　黎殊对医生道：“抱歉，我有急事，检查就不做了。”

　　“秦硕，收拾东西。”

　　黎殊此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快点出发将林智手中的东西拿回来，其余什么都是不重要的。

　　因而他没有看到女长官脸上因为被忽视而冷下的脸。
　　她大概以为黎殊是故意要当她是陌生人。

　　“你还没录口供。”何遥说，“酒店发生恐袭事件，每个进出酒店的人都要登记。”

　　黎殊这才正眼看请Alpha的脸，这么漂亮性感的长官他好像在哪见过。

　　一个给他送礼物、躲在他身后的柔弱少女，一个雇保镖保护、在机场中站在指挥官位置的女子，她们的脸庞一点点重合。

　　“黎殊？”何遥扶住差点倒下的黎殊，她意识到黎殊的状态不好，这和她从医生那知道的情况不一样。

　　“不是登记过了吗？”

　　“登记过了？”

　　秦硕出声：“刚才小林长官来录了。”
　　怕她不信，秦硕特意道：“好像是彭长官的手下。”

　　“这样。”何遥看了看还难受着的黎殊，紧张的神情松了下来。

　　黎殊没有仔细听他俩对话，他想起了一件事。

　　每每发生吸血鬼袭击事件，猎人就不得不进行大范围的精神催眠，让普通人忘记一些事。

　　“好的，好像在树林里看到了巨型野兽......”

　　黎殊耳边响起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他觉得应该是秦硕口中的小林长官。

　　记忆确实有些混乱，他也中招了吗？

　　不排除战斗中精神力消耗太严重以至于被精神催眠影响到。

　　他集中注意力回想小林长官是谁，记起与小林长官同乘B市的出租车去音乐会馆，在会馆他失去意识和对方起了冲突，之后秦硕将人带回别墅，彭山花大价钱要他收留小林长官一段时间.....

　　林智抢走了东西，他被围攻，小林长官救了他？

　　这一段记忆更是模糊混乱。

　　还有什么？

　　黎殊越想越烦躁，尤其想到这次栽这么大是自己犯蠢......他现在想到林智就咬牙切齿。

　　他要把这一刀捅回去，一雪前耻。

　　“黎殊，有人看到你从楼上摔下去，那片是树林，你这才没受什么伤，头晕是正常的。”何遥见黎殊一直捂着头不说话，对他说。

　　“那可真是幸运。”黎殊暗暗退后一步，隔绝了与何遥的肌肤触碰。他再清楚不过，这些都是精神催眠后的说辞。

　　何遥注意到黎殊的疏远，皱眉，“你.....不记得我？”

　　“头有些疼，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这当然是骗人的。

　　何遥不仅是他的前女友，还是他的敌人。

　　林智是反叛者，逃前和他在一起，哪怕有一层高中同学的关系，也并不能打消何遥的疑虑。

　　他记不起来自己怎么应付那小林长官的，何遥要是想套他话再问一遍，可能会暴露。

　　说起来那个小林长官的精神催眠未免催的太过分，技术真糟糕。

　　“那个小林长官来录了口供？”
　　上飞机后，黎殊想从秦硕口中套话。他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现在的记忆力。

　　“是啊。而且还有点奇怪......”秦硕声音忽然顿住。

　　“哪里奇怪？”黎殊眼皮子一跳。

　　“他好像知道你没有怀孕，想要追你。你们还抱上了不是吗？”秦硕反问他。
　　黎殊：“？？？”

　　秦硕的手机进来消息，他低下头见是官子墨，笑咧了嘴，聊了几句抬头时黎殊的竟直勾勾盯着他不知道盯了多久，“干......干嘛？”

　　“我们为什么会来B市？”

　　秦硕知道黎殊还没缓过神来，“你要来见个老朋友，害怕不敢一个人来，就拉上我，也还好有我拦着，不然会馆你再多打小林长官几下，他肯定送你吃牢饭。”

　　没毛病。

　　“那顾铭是谁？”他醒来的时候秦硕提过这个名字。

　　“你高中的情敌。”

　　“我的情敌多了去了，他很特别？”

　　秦硕边回消息边道：“能不特别吗？你天天跟苍蝇一样炫耀。”

　　黎殊收回视线，长长的“哦”了一声。

　　他确实经常和秦硕添油加醋炫耀以前的事，也记得顾铭这个名字，只是想不起来顾铭的脸，隐约记得顾铭和他高中有段时间玩得比较好，只是后来因为何遥的缘故，就反目成仇了，人出国后，更是没什么联系了。

　　太久了，不记得没什么奇怪的。

　　黎殊闭上眼，没再继续纠结记忆的事，沉沉睡了过去。

　　****
　　他最近喜欢上一首曲子的曲调，可那首曲子奏的是一个男孩的暗恋独白，他没法把谱子带回家——自从和顾铭交往后，他不得不留份心。

　　没法子，只好将谱子剪成几个部分，藏进生理课本里，然后在每周四的生理课上偷偷记。

　　学生的文化课程和实战课程都排得多，生理课每周只有一节，可要讲的东西涉及到人类史，
　　拖堂是难免的，黎殊会在老师说休息五分钟时出教室，然后在音乐室里待到司机来接。

　　黎殊暗搓搓雀跃，怀着喜悦打开书本。

　　然而谱子不见了。

　　一张都没有。
　　他倒回去翻到第一页，上面龙飞凤舞“顾铭”两个大字。

　　压根不是他的书。

　　他呆了呆，扭头将目光锁定在角落顾铭身上。

　　顾铭正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伸出窗外，手上拿着本书在晃荡，一脸玩味。

　　裤袋的手机轻微震动，黎殊偷偷在抽屉里看屏幕。

　　上面是顾铭发来的消息：

　　逃课不？

　　黎殊回：

　　做梦。

　　只听砰的一声，楼下开小差的学生看到不明物体降下，一阵惊呼。

　　“什么东西掉下去了？”

　　老师听到楼下动静，联想到什么，脸一白，走到窗口。

　　发现掉下去的不是人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他看了看楼下探出头来的老师，那老师一脸吃惊地摇了摇头。

　　离窗口最近的顾铭收回手若无其事地伸懒腰。

　　“顾铭同学，你看到是什么东西掉下去了吗？”

　　顾铭眨了眨眼，“没，我刚在做梦呢。”

　　黎殊：“......”

　　黎殊想象到他生理书中的谱子灰头土脸散落在草堆里，他的内心翻腾滚滚怒浪。

　　如果苍天有眼，为什么不在窗外种一颗树，为什么不下雨，为什么不下一道雷把顾铭劈成飞机头。

　　“没事了，继续上课。”确定不是学生跳楼，老师便没有再在这件事上耽误时间。

　　手机再次震动。

　　顾铭的消息还是三个字：

　　约会不？

　　黎殊瞪眼多看了几眼，这分明是问号。

　　士可杀谱不可辱，他要和顾铭分手。

　　黎殊回头挤出表情来表达自己的决心。

　　他的位置和顾铭的位置是教室里最远的距离，但他一眼看出坐无坐相的顾铭手中晃着他书里的谱子，像举扑克牌一样，一张张交叠开。

　　还算顾铭有良心。

　　黎殊没那么生气了。

　　回道：我不会逃课。

　　逃课约会，这是对他们来说最好的方式。黎殊当然知道顾铭的意思。

　　过了足足十分钟，顾铭回道：简单。

　　黎殊疑惑回头，却看不到顾铭的头，而顾铭的信息素扑面而来。

　　不少同学都感觉到了，看向顾铭窃窃私语。

　　S级的Alpha早期有个缺点，就是信息素容易不受控。而顾铭的情况尤为严重，不受控的信息素会反过来攻击宿主，顾铭会晕倒，谁都不能指望一个晕过去的人去控制身体。

　　“黎殊，带顾铭同学去医务室。”老师下意识对他道。

　　黎殊点头，班里就他对顾铭的信息素反应好些，在林智的帮助下他背起顾铭去医务室。

　　他心里也是着急的，期间一直喊顾铭，试图喊醒他，顾铭的身体对很多药都有排斥反应，因而用药物压制信息素的扩散效果不大，反而对顾铭身体的副作用大，这种情况最好就吵醒顾铭。

　　顾铭用手指挠了挠黎殊的掌心。

　　黎殊一顿，又喊了一声，顾铭没有回他，但是又用手指挠他的掌心。

　　他总算回过神来，这就是顾铭的“简单”。
　　一旁林智对着垃圾桶狠狠吐了，黎殊对林智道：“我一个人可以的，你回去吧，下周就考试了。别耽误学习。”

　　林智是个能感受到信息素的Beta，挺怕顾铭信息素的，没有拒绝。

　　林智走后，黎殊感觉背上一轻，一看，顾铭哪还昏迷，扯着他就跑。

　　他以为顾铭是想和他去小树林约会，直到站在红墙之下。

　　学校小卖部后有一片地，那里的墙还是早年那种用红砖堆起来的泥墙。

　　“我们去游乐园，听说是附近新开的，离学校那么近，放学前肯定赶得回来。”

　　“游乐园？”黎殊不太能理解他们约会去游乐园这种操作。

　　顾铭勾起笑似非笑的笑容：“都没去过，当然得去，还是.....你去过？”

　　顾铭好像并不知道黎殊在意的是什么。

　　“没......”

　　“去不去？”顾铭蹲在红砖墙上，朝黎殊伸出手。

　　黎殊有些犹豫，他该去医务室搞个假条，就这样走之后肯定会被问，但如果现在去搞假条，一来回浪费许多时间，顾铭也就玩不了什么。

　　顾铭知道这个道理的，可他与顾铭，没什么机会单独相处，就算出去玩，身边也必须要有个林智做掩护，如果林智知道他们的事就好了，这样也许不会这么煎熬。

　　顾铭拉住他的手，他抬起头，看到顾铭眼中的催促。

　　没有反抗，就这样被顾铭带着站在了学校墙外，落地时脑子的迟钝影响了身子，顾铭拦着没让他摔，他下巴撞到顾铭的侧颈，顾铭偏高的体温带着几分喉结闷哼的颤动酥酥麻麻，他没有动，觉得舒服。

　　顾铭也没有动，握住他肩膀的手轻轻松开，落在他肩膀后背肩胛骨中间，呼吸都透着几分试探性的小心翼翼和对这一刻亲密的珍惜。

　　“约会不去游乐园。”黎殊忽然说。

　　是要真的去约会才好。

　　顾铭呼吸滞了滞，他心跳漏了半拍，一时之间没有回话。
　　黎殊很少拒绝，多半拒绝也是有无比正当的理由。
　　约会二字从黎殊口中说出来，有些郑重和别扭。

　　就像他们之间关系的转变一样。

　　黎殊猜不到顾铭沉默的缘由，解释说：“游乐园太多人了，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更何况是约会。

　　顾铭还是没有回话，黎殊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感觉到后颈被一道像羽毛一样的力度饶了一下，他浑身僵硬，听到顾铭憋笑的声音，恼怒将人推开，“顾铭！”

　　顾铭笑得耀眼，就连耳环上的耳钉都闪烁着光芒，金灿灿的头发根根分明，沐浴在阳光之下散发着老天爷精心雕琢的美，他不正经的取笑几乎遮不住溢出来的喜悦，信息素好像被阳光镀上一层若白若金的光泽。

　　顾铭低头亲吻掌心的心思里藏着浓烈又醉人的欢喜，这种心情太过纯粹与美好，黎殊被抚过的后颈隐约发烫，连着耳朵都感到别扭。

　　他们一前一后走在街道上，穿进来往的人群，又走上没有人的路，安静地走着。

　　这条路好像永远走不到头，但好像他们永远也不会感到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