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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两相疑 ...
乌云厚厚侵满夜幕,星月被遮得半点不露影子,泥土随风送来腥气,是风雪来临前的预兆。
太后独坐在廊下,宫灯微渺的亮光照见她面上两分哀痛。
皇帝提着剑,杀气腾腾地闯进建章宫时,她正垂头摩挲膝上平铺的《浣归图》。
“你来啦。”
声音清淡淡的,有些苍老。
她并不向身后看,一头微霜的秀发披散着,神色里透着一点困倦。
自从先帝病逝,她就一直如此,对什么都懒懒的提不起兴趣。唯有她母家的小姑娘来请安时,她才会露出笑容,拉着人嘘寒问暖。
可那些关切也常常颠三倒四的,说着说着就没了头绪。
太后糊涂了,宫里宫外都这样传。
也只有那小姑娘,半点不觉得怕。
她陪着太后晒太阳,给太后梳头,有时候听到几句听不懂的胡话,便哈哈地大笑起来,顺着讲两句不知所云的絮语。
宫里静,宫人们走路做事都悄没声儿的,皇帝后宫里又没有娘娘,更是连个碎嘴爱说话的都没有了。
所以每当这小姑娘笑起来,那无拘无束的爽朗欢声便会传得很远很远。
好似飞过了重重的宫墙,一路传往了九霄。
怨不得太后喜欢她。
这宫里,也并不止太后喜欢她。
小皇帝也喜欢。
小皇帝和小姑娘青梅竹马,在宫学里做了整八年的同桌。
小姑娘撺掇着小皇帝一起干了许多坏事,气得师傅们几次向先帝告状。可每每先帝罚抄大字,几百几千遍,都是小皇帝一个人抄完的。
小姑娘性子好动,最不耐烦抄书。
小皇帝心疼她,宁愿自己辛苦些,从天黑抄到天明。
小姑娘有时不领情,还要挑剔小皇帝的字不好。
但要是心情好,就会偷带些零嘴儿进宫,背着人一股脑塞进小皇帝衣襟里,当做谢礼。
小皇帝舍不得吃,全都藏在枕畔的小匣子里,每晚睡前倒出来看看,瞧见要坏的才捡出来吃掉。
小姑娘笑起来很甜,说话声也甜,整个人都甜丝丝的,甜进了小皇帝的心里。
他一直在等小姑娘长大,然后嗷呜一口将她吃掉。
在他心里,她就是他的童养媳。
不光他这样想。
所有人都这样想。
小姑娘生得美丽,出身也高贵,人人都说她要做太子妃了。
——那时候小皇帝还不是皇帝,而是东宫的小太子。
谁知道,小姑娘压根不想当太子妃。
她向往的从来都是宫外头的广阔天地,想走遍五湖四海,尝遍世间美食。
先帝驾崩,太后病好便有些疯了。
从前忠心耿耿、唯命是从的臣子们跳出来,大声指挥小皇帝要如何如何。
在先帝活着的时候,他们都是先帝的狗,恨不得伏在地上舔先帝的鞋底子;先帝不在了,这些狗都露出了獠牙,想要欺侮小皇帝,证明自己是狼。
但狗就是狗,怎么会成狼呢?
真正的狼是小皇帝。
因为先帝是狼,先帝的一大家子都是狼。
小皇帝又怎会例外?
那阵混乱的日子里,京城每天都在死人。
也不知道他们死后在地下相遇,会不会互相扯头发?
小姑娘后来也不甜了。
她的父母为保护小皇帝被那些恶狗扑死了,她差一点也死了。
甜丝丝的小姑娘,开始学着杀人吃人。
一颗再柔软的心,都被刀锋磨得冷硬了。
后来的后来,小皇帝坐在龙椅上,殿下的衮衮诸公全都弓腰低眉,做他摇尾乞怜的狗。
小皇帝长大了,小姑娘也长大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唯有太后,还是疯疯癫癫的。
却也更老了。
“她逃走了。”
剑锋在青石板上拖曳,发出刺耳的声响。
皇帝的眼睛红彤彤的,不知道是杀意映红的,还是偷偷哭过。
太后缓缓将画卷起,眼眸黑洞洞的。
她扭头看了皇帝一眼,目光像在看一棵树、一朵花、一块石头。
而不是她亲生的孩子。
“你们太像了。”她将画卷放在膝上,面上带出一点感慨,“你们宇文家的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爱的恨的,都一股脑吞吃入腹,半点不像人,而是豺狼,是恶鬼。
“我已经被吃的什么都不剩了,不想她也变成这样。”
皇帝面沉如水。
“我们与你们怎会一样?”
“一样的。”
太后站起身,将画放进画缸里。
“不要去找她。”她垂下广袖,不带半分迟疑:“否则我就杀了她。”
太阳如果被囚困,还不如熄灭。
太后死在开满莲花的夏日,她嘴角带着笑,吩咐皇帝将她的遗体送回姑苏。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她抱着她最心爱的那副画,呢喃道:“兰家大小姐,回乡了。”
太后崩逝,是国丧。
小姑娘从蜀地赶回京,亲自扶灵护送她返回姑苏。
这时候皇帝已经老了。
他凹陷的双颊虚虚挂着一层皮肉,眼周也有了深深的褶皱,少年时惊艳长安的好皮相最终老于岁月,唯有身上的威势与凉薄愈积愈重。
他的小姑娘却没有半点岁月侵蚀的痕迹,还是那么光艳照人,照得他自惭形秽。
小姑娘坐在他床榻边,一勺一勺喂他吃药,眸光温软,像是从无隔阂。
“陛下,太后这是喜丧,您莫要忧伤太过。”
玉碗里的药汁喝完了,她便给他塞一粒糖莲子,轻声关切他:“朝里的狗又开始叫了,您膝下无子,要是再不选个继承人出来,恐怕会有乱子。”
皇帝忽然就抱着她哭了起来。
小姑娘无措地拍他肩膀,以为他想起从前的动乱,或是为丧母伤心。
“陛下,我这些年在蜀中积攒了大笔财富,商栈也悄无声息地遍布了整个大齐。”
她温柔地摩挲他干枯的白发,哄孩子似的缓声安慰他:“要是有人想伤害陛下,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越过去。”
“不,不是陛下。”
皇帝紧攥着她的手,泪眼朦胧间望见她细滑白皙的柔荑,忽然对自己老态龙钟的身躯升起浓浓的厌弃。
“唤我阿韫,漪漪,哪怕是淘气的韫韫哥。”
他捂住脸,不让她看到自己的皱纹,“我老啦,漪漪。你听话,莫要再气我啦。”
小姑娘睁大眼睛,“陛下?”
眼泪顺着指缝流出来,他孩子般无措地望她。
“明明你心里牵挂我,为何却多年不肯相见?”
他哭得涕泗横流,抓着她肩膀慌乱地问:“是不是因为舅父舅母?你怪我没保护好他们,是不是?还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
“陛下。”
她像是终于听懂了,蹙眉为难地看着他:“陛下,我这一生过得很满足。有父母疼惜、至交相知,还有靠自己赚取的用之不尽的财富。”
“男女之情于我,只是负累。”
负累……
皇帝低低笑了两声,神色癫狂:“可你也曾说过,你心悦我。”
“陛下,那只是权宜之计,若不如此说,您便难以振作。”
她弯下细白修长的颈子,满含歉意:“是我不好。”
原来所谓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只是他一厢情愿。
“为何……”
他艰涩道:“为何不爱朕?”
他是太子、天子,身份、才能、样貌,无一不是上佳。便是她不看重这些,也不看宫学同窗那些年,他待她的情谊?
“陛下。”
她像幼时那样挽住他的袖子,将脑袋轻轻靠在他肩膀。
“陛下,对我而言,您所有的亲近、包容,都是我苦心孤诣、机关算尽谋来的。”
她眼底的情绪很淡,“后来爹娘都没了,我在这世上了无牵挂,只剩下你多年维护之情未偿。”
所以她和宝音费尽筹谋,硬是在尸山血海里杀出血路,助他坐稳了皇位。
在她心里,或许曾经朦胧有过他的影子。
可那又如何呢?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实在是太久了,她一天比一天更了解他,便一天比一天更懂得帝王的凉薄和猜忌。
她于他而言,是特别,但不是例外。
她甚至觉得,他这半生的念念不忘,都只是因为他未曾得到。
“陛下,我们可以交托生死,却难以交托信任。”
这多可笑。
勉强在一起,也只是将多年的情意耗尽,渐渐露出不堪的模样。
“是我对感情的要求太苛刻了,也过分悲观。”她摇头笑了起来。
“我从前便在想,要是阿爹阿娘有第二个孩子,即使他们还是像这样毫无保留地爱我,我可能……也不会那么爱他们。”
皇帝的眼泪干在脸上:“所以你从未信过朕?”
她叹口气:“陛下不是也从未信任过我吗?”
他怔忪地凝望她。
原来在她心里,没有两情相悦,只有两相疑。
不是因为她父母的死,不是因为太后的阻挠,甚至也不是因为她向往宫外的自由。
仅仅是她从未信过他罢了……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漪漪,去挑一个你喜欢的孩子吧。”
他无力地伏在枕上,抱着那个陪了他一辈子的木匣子,眼泪滚滚落下。
“朕会立那个孩子为储,这天下不会乱的。”
他不肯呜咽出声,便孩子气地将头蒙进被子里,心头泛着浓重的悲哀。
他恨不得把心都剖给她看,可又有什么用?
这辈子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兰漪漪:我真是一个罪孽深重的靓女~~
不虐不虐不虐!全文最虐在这里,并且只存在于韫韫的记忆里!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两相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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