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五星级酒店》困困娜

13、沧海灵玉

　　聆凰带着住房合同，与垂枝碧桃木敲开凤卿右偏殿的长门。

　　或许用敲字并不合适，她不过是将将抬手，还没碰到，长门便从里边打开。

　　酒店第一位客人正坐在椅子上，手肘以旁边的八仙为支点，半斜着身体把玩手中一枚玉佩。那玉佩通色纯白，宝光内蕴，浅浅几道雕刻似是勾勒出腾飞的翅羽，玉佩下面缀着颗圆润的白玉珠，在下面是条朱红色的流穗。

　　聆凰见过这枚玉佩。

　　那日朱雀老父亲来酒店打量白菜的时候，披风之下露出的白玉腰佩正是它。

　　天之四象地位超然，守护天界东南西北四方不谈，他们几乎与天地同岁的传承，一代一代上神族长积累了不知几许财富。

　　不提另外三族，便是庚辛神殿此刻空无一人，也仍是储藏了大量宝物，没有谁敢动殿中物件——有被战神爆头的危险。

　　能让朱雀一族的一老一少都佩戴在身边的玉佩，定是无价之宝。

　　凤卿不看她，聆凰在门外犹豫片刻，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八仙桌边上，放下一页满是字迹的雪白宣纸。

　　“这是什么？”他睨了一眼纸上的字，若有所思问道，“你还会符文？”

　　聆凰，“……”真是对不起哦，她一手｜狗爬字迹走遍天下。

　　让她心态越来越崩的点在于，她发现凤卿不是在对她发动嘴炮嘲讽攻击，而是认真地在询问她是否有画符的技能。

　　聆凰差点就忍不住想翻白眼。

　　不再跟他纠结于字的问题，她直接出言解释条款，“为了确保双方利益，我们需要确认一下入住的日期，长住客人所享有的特别均价，此价格里是否包含额外服务。”

　　考虑到这个概念不适用于天界，聆凰又补充道，“特别均价您需要支付我每日两百枚灵石，含单人早餐，客房打扫服务，住店客人在餐饮消费上的折扣，以及双方都要遵守的天界条例。”

　　凤卿重复一回数字，“两百枚？”

　　按照天界散仙们的工资行情，一日的兼职能赚取五十枚灵石上下，稳定的月薪能开出一千左右。

　　她开的价格有些小贵，但凤卿看中的是垂枝碧桃木，这一次让她侥幸得来忘川水，她已经计划好要买些小礼物或者邀请连城来免费入住几日，往后若想要继续拿到忘川水势必得掏灵石找渠道购买。

　　她做好与客人讨价还价的准备，却不想凤卿神色玩味地看向她，说道，“我不需要什么早餐，也不要所谓的客房打扫，你只要别让人来此打扰，我每日给你五百灵石。”

　　福利通通不要，还自己给自己翻了一倍……凤卿是那种人傻钱多的土豪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聆凰心中警铃大响，觉得自己要被套路。

　　果不其然，他懒洋洋地开口，“垂枝碧桃木。”

　　聆凰撇撇嘴，不知他在搞什么名堂，却也听话地动用念力，存放在识海储物空间的垂枝碧桃木兀地出现在房间里。

　　凤卿看着这一堆跟八仙桌大小持平的桃木，眼中总算染上些温度。在聆凰惊异的目光中，桃木腾空而起，秩序井然地排列交错，构出睡榻般的形状。

　　盎然生机的桃木，在凤卿坐上去后，颜色变得有些黯淡。

　　他毫不在意，食指遥遥往聆凰眉心一点，就如同支付宝转账似的，识海里开始收到源源不断的灵石。白花花的一片，完全足够她在里边游个泳。

　　被巨款包围的聆凰在理智跟情感的边界线来回踱步，最终忍痛迈向了理智的一方，决定问清楚缘由，“敢问神君……您这是要住多久？”

　　“待我醒来为止。”

　　你是要一觉睡到天荒地老吗……

　　她粗粗一点，近十万的入项，足够凤卿睡上大半年。

　　猩红的眸微微眯起，他缓慢且轻地用指尖扫过桃木枝，像是对着聆凰又像是对着自己，“这桃木也不知晓能撑多久。”

　　记忆节点慢慢串在一起，她敏锐地注意到撑这个字眼，如果她没猜错，垂枝碧桃木的生机在被凤卿汲取，时间一长，它们就又会变成枯木的模样。

　　……这位先生，您怕是，有点废床？

　　凤卿召来那页宣纸，满面嫌弃，终是敷衍地落下个神识印记，拂袖把它还给了聆凰。他手中的玉佩被一分为三，最中间那颗白玉珠裹上金光，聆凰只觉得自己蓦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团金光飘到自己的手边，光芒像丝线一般散开，贴着手腕的轮廓形成一个圈，不再遮掩白玉珠莹润的光泽。

　　聆凰，“？？？”

　　凤卿这是，送了她一条手链？手链还取材于疑似传家宝的玉佩？！

　　妈耶。

　　“你可以走了。”他说。

　　霸总还当上瘾了不成？

　　她头上的一堆问号粘贴得严严实实，眼见凤卿要开启睡眠模式，见证过他暗黑起床气的聆凰也不敢过多造次。

　　反倒是凤卿，眼眸慢慢合起，却还说道，“外面那人，赶走便是。”

　　他仰身躺了下去，就如同他们初见时的姿态。

　　无风无云，无声无息。

　　他闭上眼。

　　落入黑暗的世界。

　　*
　　日落之地晚霞已起，天边金红遍野，就连洒在酒店庭院的阳光，也好似融入了金砂。

　　头顶云霞，三人一鸟坐在屋檐下，放缓声音说着话。

　　“我听瑶栖仙子言，你有一味食材入口冰凉，便是天后也赞不绝口，遂冒昧前来叨扰，想要问你买上些许。”白衣仙君顿了顿，又放低音量，“却不想战神大人在此，可扰到他？”

　　聆凰与他坐对面，忍不住又看了他身边的闭着眼的银翅大鹏，在白衣仙君紧张的神色下摇摇头。

　　但你哥扰到他了。

　　也不知道你哥现在降落了没。

　　蓝衣与白衣是一对双生兄弟，养的坐骑也是一对双生兄弟，这奇妙的缘分让聆凰一开始很不相信，但转念一想以凤卿的脾气，蓝衣若是再敢来，肯定又是一顿不讲道理的痛击。

　　方才凤卿在陷入深度睡眠状态前虽然叫她把人赶走，但他说那话时语气轻飘飘的，更加印证了她的想法。

　　送上门的生意自然是得要的，她安排完凤卿的右偏殿，便与白衣详细讨论下一单潜在生意。

　　“食材自是有的，仙君需要多少？”她问。

　　白衣略微思量，回答道，“得九等份……”

　　聆凰开始扒拉起识海里剩余的冰珍糯稻，若是九人的量还有存货，不用重新播撒种植——她今日份的田地看的有些够。

　　正想着，白衣继续道，“怎么也得一百人的量。”

　　聆凰，“……？”你是要举办大胃王比赛吗？

　　旁边坐着的禾苗同样惊呆了，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

　　银翅大鹏抖抖羽毛，换了个方向继续沐浴夕阳。

　　白衣点头确认了分量，为她们解释缘由，“我是长殊真君座下的侍仙，为他的九头青鸾备的食材，它们刚陪着真君历劫归来，心绪不稳。它们从前总爱吃些冰凉东西，比如冰泉的鱼，如今却没了胃口，夜夜嘶鸣，扰得真君许久不曾睡个好觉了。”

　　聆凰：天界这个失眠率可以啊？

　　怎么那么多睡不好的神仙！

　　白衣，“也寻过太上老君看看是否能赠予丹药，但老君去瞧过，说九头青鸾并不是因着病才脾气不好的。”

　　这个症状……

　　聆凰抬头看一眼迤逦的霞光，又问道，“可否将它们的具体表现说得更详细一些？”

　　“平日里它们都随真君在霍寒山歇息，最近吃不进东西又不肯睡觉，时时发脾气，霍寒山的草木都快被它们的爪子给挠平了。”

　　镇惊制怒。

　　沧山灵玉树。

　　再合适不过了。

　　听完客户需求，聆凰发动销售技能，“食材我们能准备，除此之外我还有另一物，更加合适九头青鸾的症状，仙君可要一试？”

　　*
　　就正如聆凰说的那样，今日一整天，全在种树。

　　为了赶上日落霞光，聆凰尝试着回想清晨腾云驾雾的感觉想要直接去到天边，白衣看她脚下那一层薄薄的灵力，大方地把银翅大鹏借给了她。

　　大鹏宽广的脊背踩上十来人都绰绰有余，它架着聆凰飞往海天交界，就着正盛的夕阳，她开始捣鼓沧海灵玉树跟冰珍糯稻。

　　禾苗在酒店庭院扬起小脑袋远远望着她，被霞光镀上一层神圣光芒的聆凰，在与记忆里不爱言语，刻板冷清的殿下，仿佛愈走愈远，渐渐分割成了两个人的模样。

　　帝国人人皆知殿下出生时，天边泛起颜色迤逦庄严的彩霞，皇帝陛下欣喜于这祥瑞，不顾群臣劝阻为殿下取了聆凰二字做名字。

　　皇长女被陛下捧在手心，她们还在凡间的时候，她喜欢花草树木，会分出时间去打理它们，尤爱重瓣铃兰，皇帝陛下为她几乎种满半个宫廷。

　　随着时间推移，殿下的成长叫所有人惊叹，便是思想最腐朽的礼部尚书，也不得不承认她文韬武略皆胜旁人。

　　帝国没有皇子，殿下被封皇太女在不符情理之中，又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获得最好的。

　　日落霞光耀进神识灵海，成型一小块沧山灵玉，它带着温润的色泽与冰凉的温度。她望一眼地平线，寂然无声的黑色已经开始慢慢攻城掠地，夺走天光。

　　拍拍银翅大鹏的背，聆凰回到了酒店中庭。

　　大鹏扑闪的翅膀带起翩然的风，禾苗小跑着迎上前，幼鹿湿乎乎的眼睛让聆凰没忍住呼噜一把小脑袋，手感甚是不错。

　　白衣仙君接过沧山灵玉，沉吟片刻询问起价格。

　　聆凰摆摆手，直接打上了赠品的标签。

　　冰珍糯稻的价格她开得不低，有天后为她打广告不愁生意，沧海灵玉若是能根治长殊真君的九头青鸾，相信他们在试用过后一定会回到酒店的。

　　待到天光收尽，聆凰准备撵禾苗回家。

　　对于加班这种事，她向来秉信一个理念：

　　偶尔一天，可以；偶尔两三天，也可以。特殊情况雇佣双方都怀抱相互理解的态度，增加一点工作时间达成任务与目标。

　　可一旦出现持续性加班加点，那就一定有问题。

　　要么是员工的问题，能力不足造成的效率过低，需要把工作拖到下班后的时间来完成。

　　要么是老板的问题，没有考虑到实际情况过量负重，让一个人承担起太多责任。

　　聆凰从前是社畜，痛恨加班，如今翻身做老板，绝对不要让自己变成曾经讨厌的模样。

　　奈何禾苗就想赖在她身边，即便聆凰发话让她回家，她仍然在酒店摸摸索索，不想离开。

　　聆凰对她爱岗敬业的精神简直哭笑不得。

　　“您不也没有回去吗？”小姑娘嘟嘟囔囔地说道。

　　“未曾想生意来得这么快，我得留在这儿值夜班啊。”

　　禾苗自告奋勇，“我也可以值夜班的。”

　　聆凰，“这宫殿每到子夜时分会有奇异的声响，你确定要留在这儿？”

　　恐怖故事劝退，面对小姑娘几乎一试一个准。

　　害怕与担忧的表情浮现在禾苗的脸庞，双丫髻都垂了不少，就在聆凰以为劝退成功时，禾苗握紧拳头非常有气势地回答，“那我就更应该留在这儿保护殿下！”

　　……看来的确怕了，称呼都又错回去了。

　　双眸中的情绪被坚定完全覆盖，禾苗又道，“就像从前殿下保护我那样。”

　　聆凰心头重重一颤。

　　前尘往事，她全然不知晓，看来有机会还得跟禾苗套套口风。

　　禾苗执意要留，聆凰也不好在人家入职第一天就板起脸，两人在正殿收拾收拾，一齐伏在桌上写写画画。

　　——生意都谈成两笔，酒店员工还没找齐。

　　——招聘！

　　聆凰罗列了空虚的岗位，又按照轻重缓急制作了职业内容与职业要求，写到行政总厨的时候犯了难。

　　要会做饭的，还要有创新意识的，最终要的时候做饭手艺不能指望明火。

　　禾苗趴在一旁，看聆凰顿住了笔，印象中殿下的字迹清瘦又流畅，不是今天写的这个模样。但她的粉丝滤镜实在太厚，很快就不纠结于此开始为聆凰的停顿担忧，“怎么了？”

　　聆凰无奈地摇摇头，“也不知九重天还有谁善烹调。”

　　“您看，柳叶行吗？”禾苗小声提议。

　　聆凰觉得这名字听起来很耳熟，但一时间无法把它和脸对上号。

　　禾苗提醒，“同我们一起飞升的。”

　　哦！那个小胖子！

　　被太上老君旋转跳跃差点不停歇的小胖子！

　　“他会做饭？”聆凰问。

　　疑惑的神色涌上禾苗的眉宇，“柳叶是皇宫御膳房总厨陈公公奉恩养老后，在护城河里捡到的孤儿啊，宫里宫外的菜几乎叫他学了个遍。”

　　高手在民间。

　　聆凰觉得招聘这件事儿，除了去司命神殿挂广告，办个招聘会才是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