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鸟不至》星辰剑履

4、Chapter 3

　　花枝庭五光十色的大门“嘭”地滑开，两个花臂金链的醉汉裹挟着厚重暖气破门而出，与外面冷冽的空气相撞。
　　邬曲拉着刚练完钢琴的明秋肴在路灯下探头探脑：“看，我们去跟踪他们两个吧!”
　　明秋肴无语地道：“那两个一看上去就是社会青年，你玩真心话大冒险也别这样吧？”
　　邬曲不满地道：“怎么了小明同学，你是玩不起吗？放心，都给好哥哥留信了，如果我们遭遇什么不测，还有他们来救我们呢。”
　　明秋肴翻了个白眼，两人悄悄跟在了大狗和二狗身后。
　　柳致之和穆横云回到家，穆拥雪开开心心地拆了费列罗，包装锡纸里突然掉出一张小卡片。
　　穆横云捡起来看，只见上面用红绿两色的彩笔写了一段话。
　　“好~哥~哥~圣~诞~快~乐~
　　我和明秋肴完真心话大冒险。
　　小明同学输了。
　　我们要去大冒险!
　　指定跟踪两个人!
　　如果我们遇到危险，你们一定要过来哦!”
　　字里行间洋溢着兴奋和期待，完全没有“可能遇到危险”的觉悟。
　　穆横云：“……”他面色一变，跑到对面去喊柳致之，正巧碰见柳致之要开门出来。
　　两人面面相觑，柳致之道：“……这哪里是闹着玩的啊，打电话给邬叔叔吧。”
　　还没等他们打电话，秦捻红就在里面喊道：“横云!是邬夫人的电话!”
　　穆横云跑进去，只听电话里邬母语气焦急地道：“横云!邬曲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他和秋肴偷偷跑出去了!”
　　“……”穆横云一阵头痛，将事情的经过告诉邬母，建议道，“快点先报警吧。”

　　花枝庭的包间里，顾解颐……正在用高脚玻璃杯喝温粥。
　　你相信一个酒吧里会没有碗筷吗？
　　借都借不来的那种。
　　不过也好，这样还省了勺子。
　　他喝完最后一口，舔了舔嘴角，下意识拿起一边另外一个高脚杯，以为那是给他漱口的。
　　“噗——”
　　“卧槽我的血腥玛丽!”林漠跳了起来，“你就不能拿开那条破布看看啊!”
　　顾解颐揭开那条用安禅山天蚕丝织成、黑色曼陀罗花汁染色的破布，疑惑地看了看剩下半杯血红血红的血腥玛丽。
　　……好奇怪的颜色和味道。
　　这是酒吧？
　　他在安禅山这么多年，只见过族人用松木花酿过酒。这种通红通红还夹着一片番茄的奇葩，他是听都没听过。
　　……顾雪川也只讲过烧刀子二锅头什么的。
　　“真是败家。”林漠痛心疾首地擦了擦滴滴答答淌着酒液的桌布，拿走剩下那半杯血腥玛丽。“你是非酋吗？霉气这么重，要不要让局里的同志给你开开光，小巫圣？”
　　“……非酋，是什么？”顾解颐问道，又皱起了眉，“我已经不是巫圣了。”
　　“非酋就是运气差到跟非洲酋长似的人。”林漠被噎了一下才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顾解颐意兴阑珊地道：“顾解颐，解颐一笑明年事的解颐。”
　　文盲林漠求救地看向辛非晚，辛非晚冷冷地道：“解释的解，颐和园的颐。你好歹也是高考理科全郡前十的存在，怎么这么垃圾？”
　　“你都说我是理科生了。”林漠摊了摊手，“当年要不是语文拉分，我就是吉郡状元。”
　　“省省吧哥。但凡你要是吃了几粒花生米都不至于这么醉。”章衾芳把他荧光绿的羽绒服脱掉，露出里面的……芭比粉马甲。
　　顾解颐看着，觉得这群人真是一群奇葩。
　　酒奇怪，人更怪。
　　他面无表情地垂下头，象牙雕般的脖颈折成一个柔软紧绷的角度，那条黑绫半飘不飘地挂在脖子上，对比愈发鲜明起来。
　　顾雪川提到过国家异能局。异能，在他们族里称之为巫术。只是族里人普遍具有巫力，而在外面只有少数人才拥有异能。国家异能局就是把异能人员集中起来，完成一些比较危险、常人无法涉及的任务。
　　比如彩云之南的异能分局，负责的就是协助当地禁毒支队抓捕毒贩。
　　当然，黑吉辽的异能分局也有自己的任务。
　　靠近神州边境的黑吉辽三郡汇集各方人士，其中不乏极大多数追名逐利、穷凶极恶之辈，还有各种历史遗留因素掺杂在里面。大概在上个世纪，异能局还未成立之时，有人以松城为中心，建立了一张贯穿黑吉辽的地下贸易网，进行各种违法交易。
　　而异能局的主要任务，就是将这张巨大的贸易网绞得粉碎。
　　“刚刚那个大狗和二狗，”顾解颐敲着椅子扶手道，“是地下市场的人？”
　　“你怎么知道？你爷爷告诉你的？”林漠有些意外，但既然顾解颐知道，便也不用再遮遮掩掩，“是啊，那是管物流的。那张黄符是他们的‘通行证’，最近开发了个新功能——啊，就是对付我们这群倒霉鬼。”
　　朱砂黄符遇普通异能即爆，只有辛非晚特殊的木系异能——定格术才能制服住这玩意儿。
　　顾解颐觉得自己更像个倒霉鬼，他道：“所以我的行动是要被你们限制了吗？就没有别的办法？”
　　林漠无语地道：“……跟着我们不好吗？就你这德性，迟早得饿死。”
　　顾解颐抬起头用那双海蓝眸子盯着他，表示他就算饿死也不想自由得到限制。
　　“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辛非晚喝了一口铁观音，“我们局非常缺人手，工资待遇也挺好。如果你加入了松城分局，组织上就不会再限制你的自由。”
　　“不是!”林漠皱着眉道，“他今年才几岁啊？我记得明文规定不能收未成年人吧？”
　　顾解颐看起来确实瘦瘦小小一吹就倒，还比林漠矮了半个头。
　　“十九。”顾解颐重新蒙上黑绫，“成年几岁啊？”
　　“十八，够格啦。”章衾芳笑眯眯地道，看起来对新同事极为期待。
　　林漠挥了挥手，打断了两人莫名慈爱的眼神。
　　“国家异能局的工作，就是让异能者深入黑暗，斩断分布在全国各地的罪恶势力网——我们是身先士卒的无名勇者，是暗夜中第一个点火人。”林漠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严肃道，“异能局虽然人手紧缺，但按规定选拔条件依然苛刻，不仅仅是有强大的异能，还要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对正义的坚守、对党和人民的忠诚。”
　　“你是大山里出来的特权阶级——我不是歧视啊，但你的价值观实在和我们大相径庭。因此我们只能招你为临时工作人员，有待转正——当然，这得看你思想觉悟的提高了。”
　　“好麻烦。”章衾芳嘀咕道，“人家敢从大山里面跑出来，就是离经叛道，已经背叛了特权阶级了。”
　　辛非晚抱着手臂道：“饶是离经叛道，终是受了十九年的封建思想荼毒。还是不要录入正式员工名单的好，林哥做得比较谨慎。”
　　……能不谨慎吗。
　　章衾芳暗道。那一年华阳郡他母亲手术失败，他远走高飞，来到松城后，看似不拘小节，但每一件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谨小慎微。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顾解颐听得颇为吃力，好多新鲜词汇他得揣摩片刻才能理解——这就是妥妥的高考语文单科状元。
　　他摩挲着凤凰权杖上的鸽血红宝石，手指停留了一会儿，微微沁凉。他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一下覆眼的黑绫，道：“我同意加入松城分局。”
　　他好和软啊。
　　林漠心中掠过这么一个想法。
　　林漠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行为——上去就打，把人家按在地上，语言恐吓。
　　……他始终反应平淡。
　　哦，大概只有大狗的混账调戏行为让他动了点火气。
　　……谁他妈不生气就是立地成佛了，身为一个男性，被一个醉汉流氓抓住叫小美女，谁不气啊。
　　不过他实在不像是一个刚死了爷爷、自己身家性命堪忧的十九岁少年，倒像个看破世事红尘的佛系老僧。
　　林漠在心里对自己的奇葩比喻打了个问号。
　　“行吧，”他道，“小章回去登记一下，身份要注明啊。越快越好，要让上层知道。”
　　章衾芳点了点头。
　　突然桌子上的手机“铃铃铃”地响了起来，林漠扭头一看，“警局同志的？”
　　“是刑侦支队的楚队。”章衾芳拿起手机滑开接听键，只听一个泼辣的女声传来出来，“林局在吗？我有紧急案情!”
　　林漠探出半个身子：“怎么了楚队？”
　　“是两个小孩失踪了——他们去玩跟踪走失的，跟踪对象是地下市场的苟日新和苟小新。”
　　林漠：“……”他缓缓转向顾解颐，情真意切地道，“颐颐，你真是个非酋，哦不，是非洲总统。”
　　顾解颐莫名其妙。

　　寒风扬起十丈雪，一股脑儿全刮在人的身上。松城公安局的监控室里，刑侦支队队长楚南涧坐在办公桌前，电脑上放着一段监控视频。
　　“这是二十一点五十五分榆叶街花枝庭外的监控视频。”楚南涧指了指屏幕上两个探头探脑的小孩，“喏，其中一个还是首富家的儿子呢，闲着没事干拉同学去玩真心话大冒险，把自己给作进去了。”
　　“我赌他们现在已经被关在人口贩卖部了。”林漠一脸麻木地道，“这些该死的人贩子。”
　　“受害人家属在外面。”楚南涧挂着两个黑眼圈没好气地道，“还有两个提供了重要线索的初中生。”
　　“哦？”林漠饶有兴致，“提供了什么线索？”
　　“动机，两个小孩玩跟踪的动机——对，就是那个可恶的真心话大冒险。我觉得我们真该和教育局的同志们建议一下，做个关于盲目涉险的安全教育专题。”
　　林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