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地下王者》紫墨海

5、第五章

　　顾怀瑾没有说话，任老五痛哭了一场，痛失亲人和同志的滋味，他早就尝过一遍又一遍，伤疤愈合又撕裂，痛苦一直留在那里，永远也麻木不了，发泄出来，总好过一直憋在心里。

　　也只有发泄出来了，才能化悲痛和仇恨为力量，更坚定，更冷静地面对强大阴狠的敌人！

　　等老五彻底平复了心情，小侯给他拧了热毛巾擦了把脸，老五才哑着嗓子难为情地道，“三哥，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顾怀瑾摇头看着他，目光带着一丝责备，“自己兄弟，你什么时候学会这种官腔客套了？大哥二哥不在了，我就是长兄，你在我面前，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用不着遮掩，你现在还能再谁面前放松呢？”

　　老五还像小时候那样低下了头，抹了一把脸，歉疚地道，“三哥，我知道了。”

　　顾怀瑾朝小侯看了一眼，小侯点了点头，目光滑过窗户和包间门。

　　“老五，义父给我留了信，说他在你这里留了一份名单。”

　　回到了正事上，老五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一改之前在顾怀瑾面前的依赖放松姿态，坐直了身躯，他眼睛从小侯身上划过，顾怀瑾朝他点了点头，“自己人。”

　　“三哥，其实这份名单，义父去年初就交给我了，说是鹿城地下活动形势险峻，申城那边的倭国特务似乎有意将鹿城发展成申城的前哨，下令鹿城特务课开展了好几次清剿活动，好几次，差点就摸到了我们的联络点。为了以防万一，义父在组织内部暗暗梳理了一遍，可能察觉到了什么，说要跟上面汇报工作，还交给了我这份名单，也不知道义父来没来得及向上面汇报，就……

　　我真没想到上面派来接头的人是三哥你，你居然是组织上新调来的负责人，义父如果地下有灵，也可以安心了。”

　　老五一边把自己从义父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顾怀瑾，一边将一颗黑色指甲盖大的纽扣递给了他。

　　这就是他们义父老贺留下的暗线名单，一份只有顾怀瑾和牺牲的老大宋志文能读懂的名单，而宋志文也在此次牺牲的名单里，甚至直到他牺牲都没人知道，他是老贺的大徒弟兼养子，本来是老贺倾力培养的骨干心腹，准备派去申城潜伏的人选。

　　而老五只是保管人，完全看不懂其中的内容。

　　如今，能看懂暗语的就只剩顾怀瑾一个人了。

　　顾怀瑾垂眸，手指摩挲着纽扣上的暗纹，半晌，他眨去了眼底的湿润，手轻轻一翻，变戏法一样，谁也没有看清他的动作，晃眼间就把纽扣藏了起来，也不知道藏在了哪里。

　　“我知道了。”

　　直到此时，拿到了真正的暗线名单，确定了真伪，顾怀瑾才彻底放下了心。

　　他收起了从见面到现在面对老五时亲密无间的态度，而露出了公事公办的峥嵘气场，锐利的视线紧盯着老五。

　　“姜秀同志，接下来，我需要你的掩护。”

　　老五——姜秀精神一振，“三哥我听你安排。”

　　顾怀瑾拿出了一本证件，递给了姜秀，姜秀打开一看，愣住了，“这是——”

　　“从今天起，我姓松本，是你在倭国京都大学念书时的同学，刚刚调来鹿城特高课接任课长一职，联系你，是想通过你了解鹿城政府和特高课内部情况。”

　　顾怀瑾没打算和姜秀和盘托出自己的打算，计划中牵扯到了多方行动，而姜秀还需要继续潜伏下去，这条线他单独联系就可以了，接触的人多了，会让姜秀的处境陷入危险中，鹿城濒临崩溃的地下行动组，实在经不起牺牲了，每一位同志，都该是举足轻重的存在——只要他身为组织负责人，行动前做好周全缜密的计划，将危险将至最低！

　　而且，他也没打算用这个身份太久，毕竟这个人已经死了，而他的叔叔却是申城大特务，他利用这层身份的时间越久就越有暴露的危险。

　　想要重建鹿城地下红党组织，光靠政治策反的力量就太薄弱了，他的重心还是放在了另一条线上。

　　姜秀自然知道行事规矩，并没有多问，只是把顾怀瑾递给他的松本的背景身份默默记诵了下来，对一些细节，与顾怀瑾细细对了一番，直到实在找不到纰漏才罢休。

　　“我等会要出去办一件事，两个小时后，我们在鹿城酒店见面，你将很高兴能和昔日的同学共事！”
　　……

　　昏暗破旧的巷子口，一个矮小黝黑的妇女，正坐在门前，在掉漆的水盆里搓着补丁打补丁的衣裳，她一边搓洗衣服，一边抬头四处张望着，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几个光腚小孩正围着巷子口的桃树流口水，桃树上稀疏地挂着几个鸟蛋大的青色毛桃。

　　巷子里污水横流，苍蝇嗡嗡，地上的青砖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东翘一块西缺一块，坑坑洼洼，两边的墙面斑驳陆离，潮湿的苔藓，从墙根往上蔓延。

　　一个老旧的医馆里，顾怀瑾和眼前的清癯青年握了握手，触到了对方手上尤其是虎口处厚厚的老茧，他目光从对面脸上一划而过，露出了和煦诚恳的笑容，“你好，张同志，很高兴能和你共事！”

　　“之前听闻你要前来主持鹿城的地下行动，我真是兴奋得半夜睡不着，鹿城夹在申城和陵城两大敌占城市之间，斗争形势本就复杂险峻，这一年咱们的同志牺牲了许多，我们党痛失人才，损失惨重啊！现在有顾同志不远千里前来相助，胜利定然会属于我们！”

　　张清源双眼放光，高兴地握着顾怀瑾的手上下使劲摇了摇，丝毫毫不掩饰自己高兴期待的心情！

　　他实在是没想到，唐部长这么重视鹿城，居然把东北的顾怀瑾给弄过来了！

　　从北方战场下来地方政府主持工作的张清源，可是对顾怀瑾的大名如雷贯耳！

　　这位红党地下党东北负责人，是个思想和行动都天马行空、完全有悖于传统潜伏者的奇人，他策划的很多行动都是亲身上阵，成功后大方留名嘲讽，把所有倭军的仇恨都集中于自己一身，极其高调嚣张！！

　　东北倭军悬赏三万大洋买他项上人头，不但连他一根毛都没摸到，反而被他硬生生干掉了自家的一个大佐，还斗败了东北倭军第一特务，斩了那松本老儿的得力干将美女蛇。

　　真是没想到，他居然来了南方，他居然到了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