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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雪延X吴叙白(05)

      怪事不止尸体一件。天色渐晚,雪延说时间快到了。
      吴叙白看一眼惠清的手机,此时大约是晚上八点钟。三人一鬼坐在养老院的食堂,将所有细节梳理一番。
      “今天有人问了我同样的话,”惠仁看着眼前的四菜一汤,“这,这跟我上次吃的也是一样的。”
      惠清放下筷子,盯着碗里喝了一半的豆腐汤,表情纠结,“你没记错吗?”
      “当然没有。”惠仁一脸严肃,“我上次吃了两碗饭呢!”
      吴叙白磕着枣,幽幽地接话:“诶呦,这可不好。”
      当然不好,此处的怪事十有八九是鬼打墙。至于原因,现在还不得而知。但依惠仁所言,大约今晚就能碰见哭着救人的女鬼和突然坍塌的墙体。等明天又会有人来收拾,再过几天,刘院长还要把电话打到惠仁哪里去,请他给过世的两位老人超度。
      如果没有外力介入,养老院就像是一死个循环,会一遍一遍重复发生同样的事情。
      上次是惠仁只身前来,所以刘院长的记忆里只有惠仁一个人。如果不是惠仁主动提及师父师弟,刘院长是真的不会发现。
      至于惠清前一天夜里,说楼上没有活人的气息。要么,就是养老院里早就已经没有活人,所有人都被活活困死在这里;要么,就是生魂被拘禁在何处,难以重回肉身。
      雪延之前说“这样最好”亦有此意。如果每次落葬的都是两个不同的人,那就说明只有前一种解释说得通;而眼下这般,则更像是生魂被困。
      肉身在机械地,不断重复着魂魄离体前最后几天发生的事情。
      “今晚你放心在屋里休息。”雪延对着惠仁说,“别做多余的事情。”
      惠仁惨兮兮的看看师兄,又看看吴叙白。两人不约而同地把头扭开,恰到好处地避开惠仁的视线,谁也不准备帮他说句话。
      刘院长两次打电话来找惠仁,就说明已经将他视为循环当中的一部分。让惠仁独自呆在房间里是为了维持循环,现在就算是雪延也不能确定,如果贸然让大家都留在房间里,会不会生出其他变故。所以保险起见,只能如此。
      “是。”惠仁哭丧着脸回答。
      两人一鬼在屋外一直等到半夜也不见异常。就在吴叙白闲得发慌,想四处逛逛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只听雪延口中念一句,“来了。”
      吴叙白睁开眼,见到一个抹着眼泪的女鬼往养老院的方向快速移动。
      女鬼身后不远处站着个小孩儿,一声一声哭喊着叫妈妈。吴叙白心中一动,匆匆跟雪延打声招呼就往小鬼的方向去。
      他将孩子抱起来,顿时愣住。
      只见那小孩儿满脸是血,伤口外翻,露出粉红的嫩肉,中间夹杂着不少灰黑色的沙粒。孩子一手搂住吴叙白的脖子,一手伸向母亲的方向。
      吴叙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哪里还有养老院的影子,哪里还有雪延和惠清的人影?
      本该是养老院的位置,分明是一处被扒掉一半的平房。
      说是平房似乎也不尽然,这里更像是十几年前的一片棚户区。吴叙白抱着孩子往前走,废墟附近围着一群人。人群当中多是正值青壮年的男子,不少人手里拿着棍棒,斧头一类的凶器。
      “开始!”领头的人大吼一声。
      挖土机运作起来,顿时尘土飞杨,遮天蔽日。
      怀里的孩子大哭不止,吴叙白一时间回不过神,他看见这附近还有好几栋类似的平房,有的已经铲得平整,有的还剩下残垣断壁,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破败荒凉。
      吴叙白带着小孩绕开人群,来到屋后。
      巨大的车铲落下,只剩下墙壁的房间里竟赫然躺着一位老人。
      吴叙白眼见着碎落的石块砸在老人身上,他将孩子放下,冲着老人的方向奔去。
      “别动!”
      有人怒喝一声,紧接着围在屋前的人群中传出一阵声嘶力竭的惨叫。
      满脸鲜血的男人手中持刀,挡在破屋前。
      孩子在吴叙白怀里拼命挣扎,吴叙白只能将她放在地上。小女孩冲着男人跑去,身在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她抱住男人的大腿叫一句爸爸,女人从人群里挤出来,将孩子抱走。
      “打个电话吧。”女人说,“他... ...”
      先前领着强拆的人跪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两手捂着肚子,身下是血,模样十分痛苦。
      “大姐,你别报警了,他们不到我们拆完是不会来的。”有个左手持砖,右手拿木棍的青年站出来说道。
      不知为何,被刺的工头一直跪在不远处,竟然没人去管。
      挖土机重新运作起来,吴叙白撇见残垣断壁上红笔写着的,大大的拆字,再联想起离养老院不远的别墅区,心中顿时恍然大悟。
      山城地处北方,一直是个不算发达也算不上落后的小城市。吴叙白小的时候城市和农村是很难分开的,高楼的对面就是一片低矮的平房。他跟着爷爷奶奶在市中心的棚户区住了十几年,直到那片地方动迁,他们才搬进楼房。
      此时他不知身处何年何月,但不难想象,这群强拆的工人是因何而来。
      挖土机重新开始运作,被误会要报警的女人也愤恨地放下小灵通,不再想着要帮忙叫救护车过来。
      几个工人冲着手里拿刀的男人一拥而上,男人立刻转身,挣扎着从人群里逃出去,中间又为了自保连续砍伤几人。他头也不回,径直往山林里逃去,那个方向,正是现在别墅区的假山。
      抱孩子的女人则趁人不备,放下小孩儿就往被扒掉大半的家里冲去。家里的老人行动不便,此时还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等人去救。
      吴叙白心中紧张,不禁为女人捏一把汗。
      看养老院里现在的情况,其实不难猜出后面发生了什么。
      女人进了屋,奋力将老人抱起来,试图拖出屋去,孩子跟在母亲身后。她的确做到了,但操纵挖土机的工人半刻未停,巨大的车铲拍在墙上。
      轰的一声。
      砸落的石块砖墙扬起灰尘暴土,有殷红的血液从废墟里缓缓流出,蔓延一地。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儿被活活砸死,转瞬之间变成三具带着余温的尸体躺在残垣断壁之间。
      怪不得,怪不得女鬼要救惠仁!她是将躺在房间里的惠仁当成了卧病在床的老人。
      脚下的钟表指向九点二十分。
      吴叙白只觉头痛欲裂,眼前一黑,幻象如烟般消散,好像从未出现过。
      此时,雪延一手持着佛珠,另一只手背在身后,他面对正门而立,佛珠上刻着的繁复经文腾空而起,洒下金光一片。惠仁从楼里出来,僧袍下似乎盖着个人。
      “师父。”惠清见状,手中摊开一本半旧的经书,“我去找找被困的生魂。”
      雪延颔首,轻轻冲着翻飞的经文挥一挥手。那段段经文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快速结成一张大网,经文当中飞出三两个字环绕在惠清身前,不紧不慢地引着他往停尸那栋楼去。
      惠仁将女鬼带到雪延面前,掀了僧袍席地而坐。
      女鬼怀里抱着个哆哆嗦嗦的小鬼,雪延垂下双眸。
      “施主,这是何处?”他问。
      女鬼答曰,“家。”
      雪延伸手在空中一点,金色的大网迅速后退,照得养老院的楼也熠熠生辉,不似人间凡景。
      “施主再看,这是何处?”雪延又问。
      女鬼放眼望去,远处是刚建成不久的别墅区,眼前是养老院的三栋高楼。
      她眼中落下血泪滴在地上,双唇颤抖不已。
      “世间因果循环,不要在此处蹉跎,快快重入轮回中去吧。”
      雪延声音温柔,循循善诱。见女鬼点头,雪延报以一笑,经文绕着两个孤苦的魂魄飞旋,不多时,抱着孩子的女鬼便不见了踪影。
      惠清将困住的生魂一一送回肉身,回到楼前与师父师弟汇合。惠仁抬头望,蔽月的乌云缓缓散去,似水月色一注而下,今夜格外宁静。
      雪延掏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刚好跳到九点二十分。
      他沉声唤道:
      “吴叙白。”
      ... ...
      这是雪延的声音。
      “吴先生!”
      这,这是惠清?
      “诶,醒了醒了!!”
      吴叙白睁开眼,惠仁的一张大脸挡在眼前。
      “你没被砸死?”吴叙白看着他,喃喃道。
      “我没有,”惠仁皮肤黑,在夜里笑起来,只能看见一排大白牙飘在空中,“你没事吧?”
      吴叙白捂着头,坐起身,四处看看。养老院还是那个养老院,哭着救人的女鬼不见了,跟在女鬼后面的孩子也不见了。他跟那个孩子靠得太近,一不小心就被拉入到孩子的记忆中去,凑巧将事件的前因后果补了个齐全。
      一切就这么归于平静,但吴叙白觉得心里堵得难受。他还有话想说,有问题要问,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就这么沉默着,一直到第二天收拾好东西从养老院出来,碰上刘院长。
      刘院长精神饱满,满面红光,看到他们三人面露惊讶。
      “请问几位大师... ...”刘院长迟疑地问,“什么时候来的?”
      惠清双手合十,“前天夜里来,借住两晚。”
      没人提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刘院长也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一样,热情地将他们送到车站。
      这很正常,在生魂离体的这几天里,所有发生的事情本人都不会有任何印象。不知道也好,惠清惠仁相视一眼,放下心来。
      吴叙白的红盖头好好地盖在头上。他没心思像往常那样说笑,甚至根本没有解决了一件大事的轻松喜悦。
      “吴叙白。”
      “大师... ...”
      “有话就说,不要胡思乱想。”
      吴叙白侧过头看向窗外,嘟囔着,“好像,好像还少点什么... ...”
      公交车从别墅区前经过,吴叙白盯着小区里的假山,一拍大腿。
      “大师!”吴叙白扯着雪延的袖子,“我觉得那个小区里肯定有具尸体!”
      雪延不疑有他,“好,我让人去找。”
      “还有那个女鬼,是他老婆!”吴叙白焦急地补充,“他们,他们还有个孩子,就是昨晚的那个小鬼!他们,他们... ...”
      “已经超度,送回六道轮回中去了。”雪延摊开手,掌心放着几颗圆润饱满的红枣,“变成鬼了就不要哭哭啼啼,为别人的事掉眼泪了,吴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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