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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下第二 ...

  •   01.
      “我的武功很高,有天下第二那么高。”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高下。
      每个初入江湖的人总是会对武林高手心存幻想的。
      然而谢西风的幻想早早地就弃她而去了,自从她认识梅二的那天开始,就一言不合地离开了她。
      传说中的天下第二的阆山梅二。
      每每想到梅二,谢西风总是想站在华山之巅大吼一声,谁排的榜敢不敢滚出来受死。
      这排名委实太过浪费梅二的才能了,谢西风一直认为,不论在脸皮厚度还是打碎纯洁少女对江湖的幻想的能力上,梅二都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那是你见识短浅。”梅二看了她一眼,拎起酒壶来喝了一口,谢西风愤懑之下抢过壶来喝了一口。
      然后马上就吐了出来,这一壶酒,起码兑了五成水。
      “不兑水,难道不容易醉吗,”梅二从容地把酒壶拿了回来,“况且多兑点水,还能多喝几天。”
      “我说,你真的是天下第二。”谢西风手动把下巴推了回去。
      “谁和你说过天下第二非得千杯不倒而且有钱啊。”梅二平淡地说,拎起酒壶来喝了一口。
      “那天下第二到底是怎么评出来的。”谢西风问道。
      “当然是靠武功评的了。”梅二用关怀智障的神情慈爱地看了谢西风一眼。
      “可是你也不会武功啊。”谢西风用更加关怀智障的神情看了回去。

      02.
      每当话题进行到了这里的时候,梅二总是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神情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机缘巧合了。”
      梅二说,在那一年华山论剑的时候,他路过华山脚下,正好天逢大雪,于是就被困在客栈里,也不知道有什么华山论剑,客栈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两个人。
      “除了我,还有个老头。”梅二坦荡地说,“我和他说我从没听过什么华山论剑,然后他非得认为我是个高手,连华山论剑都不放在眼里的高手,于是就非要和我比试。”
      “然后你赢了吗?”谢西风问道。
      “那怎么可能,我赢了我不就是天下第一了吗。”梅二磊落地说,“他要和我打我就跑,跑不过就求饶,他也看出来我是真怂,然后就让我认输。”
      “那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兴高采烈地认了输啊。”梅二说道,“于是他就天下第一了,我就天下第二了,华山论剑之期已过,也没什么别人来,于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啊。”
      谢西风知道他说的老头子是谁。
      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南宫炜。
      武功盖世的南宫盟主。
      “若是南宫盟主知道你这么编排他,你会不会死得很难看。”谢西风好奇地问。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梅二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你的重点能不能对一次。”谢西风叹气。
      “被关心了当然要感动啊。”梅二抓着谢西风的袖子擦眼泪,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03.
      谢西风想上华山,却不想去论剑。
      她武功很好,但是从小她就知道,自己练的武功是见不得人的。
      谢西风是个用毒的。和用暗器的一起呆在江湖鄙视链的最底端。
      对于他们这种人,中原正道有一个统一称呼,“武林败类。”
      “你为什么还跟着我这个武林败类。”谢西风在躺着的人的脖颈上捞了一把,一枚细细小小的金针落在了少女白皙的手心。
      她把金针收回了袖子里,从里面摸出来一个白瓷小瓶,到了一粒,用油纸包了,放在了那昏迷的锦衣青年的胸口上。
      “武林败类,是什么意思?”梅二喝了口酒,跟在她的后面踏着风雪而行。
      “就是败坏武林声誉的人。”谢西风心不在焉地答道。
      “哦,”梅二闻言笑道,“那你居然还想跟我抢这个名号。”
      “再说,你干了什么对不起武林的事情吗?”梅二明知故问道。
      两人走在雪夜里,他们刚刚从一家客栈出来。
      那是谢西风生平第一次出手伤人,伤了一个想要斩草除根的锦衣青年,她不能忍受那对母子的眼睛。
      含着眼泪和惊恐的眼睛,但是善良而温顺,就像儿时山林里遇到的因为采鹿茸而感染将死的鹿一样。
      如同那次一样,谢西风毫不犹豫地决定救他们的命。
      然后客栈里的所有人包括获救的那对母子,都对这个袖藏剧毒的少女惊恐无比。
      她拎起包裹直接走进了雪夜。
      然后梅二跟了出来。
      “你知不知道你闯祸了。”梅二像是不知道会灌一肚子风一般喋喋不休。
      “我不后悔。”谢西风冷漠地说。
      人死不能复生,只要能让人活着,无所谓。
      “我是说,”梅二摇头叹气,“那青年是南宫炜的大公子,天下第一的儿子,要么然在场的不乏武功不错的,为什么会轮到你出头。”
      “哦。”谢西风学着梅二用鼻子出了一声,她觉得这真是一个淋漓尽致表现自己不屑的好办法。
      “你难道不怕天下第一?”梅二问道。
      “自从认识天下第二之后就没那么怕了。”谢西风答道。
      “这话我真没法接。”梅二闭嘴了,世界安静了。

      04.
      打伤了天下第一的儿子自然是会有后果的。
      更何况是毒伤,就更加引起了中原正道的共同声讨。
      “卑劣无耻的妖女。”
      “毒物伤人。”
      人们提起谢西风总要这么骂几句,以显示自己的正直。
      “这就是中原正道吗?”谢西风打了壶酒扔给了梅二,梅二大方地扔了回来,表示看在你这么惨的份上,你喝第一口。
      “所以说,都是虚名。”梅二笑道。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礼贤下士时。若是当时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谢西风叹了口气。
      “是王莽谦恭未篡时。”梅二低声说道。
      他关注的重点从来就没对过。
      人言天下第二阆山梅二文武双全,风流俊雅,谢西风拿着这八个字上上下下地看了许久的梅二。
      “那也是虚名。”梅二坦然说道。
      “你真的就是那个梅二吗?”谢西风终于按耐不住,问道。
      “像你说的,江湖儿女最好面子,我若是冒名顶替,岂不是已经是死人一个了吗?”梅二悠然说道,却听见客栈一角一人鼓掌。
      “多年不见梅二郎依旧是能言善辩,风采出众啊。”一个老人鼓着掌,“多年未见梅二郎,老夫没个对手,寂寞得很啊。”
      谢西风闻言看去,那老人衣着朴素,神情和蔼。
      果然听过的江湖传说都是拿来哄小孩睡觉的。
      横行霸道的南宫盟主,居然长得像个模范爷爷。
      而身边这个家伙,居然还真的是梅二。
      “南宫老先生,”梅二波澜不惊地为自己倒了杯酒,“若是我在多年之后再应你的挑战,那么你岂不是只有躺着任我抽打的份了。”
      “梅二郎三榜进士,想必不会干出这等勾当,圣贤书可没这么教过你吧。”南宫炜笑道,眉目间一片春和景明。
      “圣贤书上也说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梅二将酒慢慢喝干了。
      三榜进士沦落到给人写墓志铭活着,不止江湖,连朝廷的人估计也被梅二丢净了。
      南宫炜手起一掌,谢西风一把推开梅二,勉强与他对了一掌。
      一口腥甜涌进嘴里。
      谢西风咽了下去。
      南宫炜的眼睛转到了她身上,谢西风心里猛地一沉,自己东窗事发了。

      05.
      “士可杀不可辱,你不跳崖我跳了。”梅二趴在悬崖边上瑟瑟发抖,但是嘴依旧是硬的。
      “这句话从谁嘴里说出来都不该从你嘴里说出来吧。”谢西风耳边鹰啸风咆,两个人不熟悉路径,居然走到了绝路上。
      “传说中的大侠可是跳了崖没有死的。”梅二找着证据证明自己的观点。
      南宫家的子弟一步一步地靠近了。
      “要是死了,那还是传说中的大侠了吗?”谢西风和梅二同行这么久,终于能回上他几句了。
      梅二猝不及防地一拽她的脚踝,两个人就这么直直地从悬崖之上跌了下去,好在这悬崖之上舒展出许多松树,其下还有一方寒潭。
      两个人都没受什么伤。
      “传说中的大侠也可能是看好了再跳的啊。”梅二爬上岸,出了口气,“都说人老了脾气会变好,古人也会骗人吗。“
      谢西风抬起头,感觉白雾冥冥之后那些人的目光似乎还没有散去。
      ”你真是个烂好人。“梅二说道。
      “我是医者父母心。“谢西风说道。
      一般用毒的人,医术都不错。
      比起梅二给人写墓志铭赚钱,谢西风对自己的职业还是有几分优越感的。
      “你治死了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啊。“梅二彼时说道,谢西风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拳。
      “我的肾。“梅二就地打滚。
      谢西风打了个哈欠,好心地指点他,”你捂的是胃,肾要往边上一点。“
      梅二从善如流,换了个位置。
      当然还是不太对,但是谢西风懒得纠正他了。
      “对了,谢西风,“梅二在背后忽而出声。
      “怎么了?“谢西风拣着枯枝。
      “你医术怎么样?“梅二问道。
      “马马虎虎还过得去,“谢西风答应着,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梅二,却当下愣在那里。
      “这只手,还有救吗?“梅二问道,两指撸起袖子来,谢西风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左手已经废了。
      “你,为什么?”谢西风惊道。
      “你多少有点自知之明,要不是跟着你混太危险,我打死也不会这么想不开把武功练回来的。”梅二一如即往的胡说八道颠倒黑白,“而且没什么吧,我人生才过了五分之一呢,就算从头开始也不晚吧。”
      谢西风毫不客气地给了这个打算活一百二十岁的家伙一拳。
      “谢西风,我这辈子也就这一个肾了。”梅二依旧捂着胃。
      “你有两个肾。”谢西风耐心地又纠正了他一次常识错误。

      06.
      两个人转回客栈里的时候,竟然行李还在。
      梅二坐在包裹上喝酒,看着谢西风翻捡衣物。
      “你自己不查查吗?”谢西风问道。
      “我最值钱的东西就是自己了。”梅二坦然说道,“少东西了吗?”
      “没,”谢西风皱了皱眉头,“多了。”她从包袱里拎出来一张大红的请柬。
      华山论剑,南宫炜请谢西风一会。
      谢西风抬起眼睛来看了一眼梅二。
      “我的武功是自己废的,和南宫老头没关系。”梅二拧开壶盖,往喉咙里倒了口酒。
      “所以你真的是天下第二。”谢西风问道。
      “是啊。”梅二喝了口酒。
      “那你到底是怎么得到天下第二的,别和我说你当初讲的那个故事。”谢西风系上了包袱。
      “那个故事难道不好吗,”梅二不以为意地说,“你要去华山?”
      谢西风弹了弹手中的请柬,“反正也没有事情好做。”
      “况且本来就计划去长安给你配药。”谢西风说道,背上了包袱。
      梅二坐着没有动,“南宫老头不过是想让天下人一起谴责你罢了。”
      “然而我想赢他。”谢西风垂着睫毛说道。
      她等着梅二笑,她只不过是个和南宫炜对了一掌就吐血的小姑娘。
      而且就算她赢了,她依旧是不光彩的。
      “为什么?”然而梅二只是问道。
      “因为他很讨厌。”谢西风不知何时学会了顾左右而言他,“不算个理由吗?”
      “算,还是个好理由。”梅二笑道。
      “那你同我一道去吗?”谢西风问道。
      “去。”梅二点了点头。
      “要是我死了,劳烦你写个墓志铭。”谢西风笑道。
      梅二摊开手来,“先付了钱吧。”
      谢西风顿时感觉两人的友谊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没事,你可以先欠着。”梅二笑道,“既然欠着别人的钱,那就轻易别死了。”

      07.
      谢西风走进长安城的时候,感觉到了许多不善的目光。
      “我初入江湖的时候,也曾经梦想过出名,好歹如今也算梦想成真了。”谢西风说道,“虽然妖女谢西风似乎挺难听的。”
      “不过谢西风这个名字本来也不算好听。”谢西风自言自语道。
      “你是冬天生的吧。”梅二忽而开口了。
      “是啊。”谢西风回过头,“你怎么知道?”
      “你父母肯定都很爱你,因此谢西风给他们送来了一个女儿。”梅二说道,“难道不是个好名字吗?”
      “是。”谢西风笑了。
      此番华山论剑,长安城里聚集了多少武林高手,也不知道妙手空空算不算得上中原正道认可的武功,谢西风来的第一天就丢了毒药瓶子。
      严格来说,丢的是解药瓶子。
      “你把标签贴在瓶子上,是怕偷的人拿错了吗?”梅二曾经这么嘲笑过她。
      结果她明明贴了标签,还是拿错了。
      人与人之间可贵的信任呢。
      “那还不错。”梅二闻言如是说。
      “毒药我不能用了,”谢西风说道,“若是配不出解药来,我知道自己的毒药,若是三个时辰没解,就死定了,解药掉了,我也不敢用了。”
      她以为梅二会嘲笑她,没想到那家伙抱着酒壶问前台打酒去了。
      谢西风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整个长安城的药店,没一家卖给她药材的,有人追在她的后面泼脏水,扔东西。
      她走了回来。
      然而客栈中却换了讨论话题。
      从这场华山论剑天下第一的请帖变成了官军大破外虏,收复失地。
      人人慷慨,个个激昂,仿佛每个人都生出了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万丈豪情来。
      她看到了梅二,梅二打了壶酒在等她。
      然而她走进来梅二却没看见她,他正在听旁边的人说话,然后击了击掌,叫了一声好。
      “你不痛快。”梅二看到了谢西风脸色。
      “你很开心。”谢西风看了梅二一眼。
      “自然,”梅二笑了笑,“我这种武林败类也好歹位卑未敢忘忧国一下吗。”
      梅二天天拎着酒壶,然而谢西风却未见过他醉。
      除了这天晚上,他没喝多少,就醉了。
      谢西风坐在窗子上,看着外面,东风吹万里,南北共一春。
      忽而听见梅二开口问道。
      “明天华山论剑,你为什么非得要去呢?”
      “你要拦我。”谢西风淡淡地说。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梅二含混地说,“再说,我拦得住你吗?”
      “你可是天下第二。”谢西风说道,她指天发誓,这次她绝对没有半点嘲讽梅二的意思。
      “其实我没那么想赢南宫老先生。”谢西风慢慢地说,“我只是很想赢一把中原正道罢了。”
      “马有马道,车有车道,只要最后是好的,走哪条道都是人的自由,”谢西风说道,“所以明天我只要去了,只要不因为自己是个用毒的而抬不起头不敢去,我就已经赢了。”
      “你不怕死吗?”梅二问道。
      “大不了认输呗,认输还能当个天下第二。”谢西风回过头看了一眼梅二。
      梅二转过身去,“今天太晚了,明天我给你好好讲讲我当年的丰功伟绩,省的你老是看不起我。“
      “哦,”谢西风用鼻子吹了一个气,“那我洗耳恭听。”
      “你还欠我钱呢。”梅二锲而不舍地要着帐。
      “明明是你欠我钱,我要是把你治好了的话。”谢西风看着月亮,喝了口酒。
      “行吧,算我欠你的。”

      08.
      华山论剑,气势巍然,渊亭山立,高手云集。
      谢西风站在了南宫炜的对面。
      她出现的时候,一片哗然。
      不过这一片哗然中不包括梅二,他睡过头了。
      没来由的谢西风感到了一丝遗憾,若是自己真的这么死了。
      那梅二欠她的钱怎么办。
      众人发现站在华山之巅的妖女笑了出来。
      中原正道们立即对号入座地理解成了对他们的蔑视。
      规则很简单,一个竹架子,顶上有一朵红花拴着一个卷轴,三炷香为限,谁拿到卷轴红花,谁就是天下第一。
      一声锣声,第一柱香燃了起来。
      谢西风站在下风,香很好闻,就像佛堂里的一样。
      在这种味道中杀生,简直就是个罪过。
      她松开手,那瓶失去了解药的毒药掉进了万丈深渊。
      周围看客冷眼旁观,初春时节,山顶积雪,雪是银白,血是暗红。
      谢西风感觉了一下,断了一条腿,肋骨是两根还是三根她不太能确定,但是总归没有性命之虞的。
      她蜷着身体,缩在雪里,张着眼睛看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老人。
      “杀了这个妖女!”有人嚷道,众人附和。
      “认输吧,小姑娘。”人群中忽而有了这么一个声音。
      围观之人怔了怔,定睛望去,那个躺在一滩血里的人,的的确确还是个小姑娘。
      人群安静了一瞬。
      “认输吧,小姑娘。”那人又说。
      声音陆陆续续地响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在劝着谢西风,认输吧。
      谢西风伸出手,擦了擦眼睛上的血,看的清楚了几分。
      “认不认输。”有人问道。
      谢西风斜睨了一眼那最早出声之人。
      梅二你以为你把衣服洗了我就认不出你了吗。
      “不认。”谢西风轻声说道。
      “小姑娘,你会死掉的。”周围的人反而急了起来。
      皇上不急太监急,谢西风笑了笑,咳出口血来。
      “认了的话,天下第二,我可不想当。”
      南宫炜再出一掌,少女的身体飞了出去,软绵绵地落在了雪地上。
      老人慢慢地走了过去,伸手去摸少女的脖颈。
      众人似乎是叹了口气,就这么死了吗。
      第三炷香的香灰落了下来,发出一声轻响。
      山上风大,一声轻响是很容易被忽略的。
      然而却没有人会忽略这一声轻响,如同香灰落下一般细碎轻微。
      南宫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脉门,一股麻痹感从那里迅速扩大,兔起鹘落之间,身子已经软了下来。
      脉门上嵌着一根小小的金针。
      不是毒药,只是麻药而已。
      天下第一栽在了麻药上。
      老人的身体砸了下去,两具身体叠在一起,两败俱伤。
      众人摇头叹息,纷纷猜测着这天下第一如今要花落谁家。
      一声闷响,使得喧哗的人群瞬时安静了下来,香还有半炷,那个少女用这声闷响霸道地提醒了众人,还有半炷香,一切还没有结束。
      谢西风推开了南宫炜的身体,然后吐了口血出来。
      旁边的郎中没有进去,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跨过那条线进入场内。
      那个少女撑着地面,慢慢地立了起来,然后拖着那条断腿,一寸一寸地向竹架爬了过去。
      香灰剥落,烟火清香。
      谢西风抓住了红花,牙齿扯住大红缎带,活结一拽而开。
      亮堂堂的四个大字忽的随着卷轴的展开跳脱而出。
      “天下第一”

      09.
      “你就这么想赢吗?”众人一下子围了过去,谢西风能感觉到,梅二这个干什么都懒懒散散的家伙终于有一次冲在前面了。
      “虽说有点不光彩,还是赢了。”谢西风吐出一口血来。
      “你,真想晃晃你的脑袋看看有没有水响。”梅二说道,谢西风模模糊糊地想,脑子进水能摇出来吗。
      然而她有话要说,她攥住了梅二的手,“我是不是天下第一。”
      “是。”梅二答道。
      “那你,”谢西风抽了口气,“不要说自己是武林败类了。”她从怀里抽出了一封被鲜血染红的信来,“抱歉拆了你的信,我以为是我的。”
      信从塞北来。
      是刚刚成了英雄的李将军写来的。
      当年他与梅二是同榜进士,交情甚笃,梅二浪迹江湖,还有天下第二的名头,朝中奸党从南宫家得了办法,弹劾李将军身在庙堂,心在江湖,结交奸党,图谋不轨。
      梅二问南宫家条件。
      南宫家说他废了那套引以为傲的左手剑就可以。
      双方也不知谈了些什么条件,梅二辞官而去,自废武功,落拓江湖,不知所踪。
      连阆山梅家也以他为耻,族谱除名,梅二倒也不介意,索性连名字都不要了。
      谢西风与他相识一年,连他叫什么也不知道。
      用毒是见不得人的,谢西风从小就知道这点。
      医者医病不医命,谢西风从小也知道这点。
      可惜她都不信。
      如今我虽说胜的不光彩,你也亲口说我是天下第一了。
      那么你虽然废了一身武功,但也依旧是大侠。
      在你人生过去的五分之一中,你一直是个大侠。
      所以她才会改变念头,赌一把这几不可见的胜利的可能。
      梅二将那封信拿在了手里,看了看封皮,微微摇头笑了,“你真是个烂好人。”
      “都是虚名。”谢西风笑道,闭上了眼睛。

      10.
      多年之后。
      “万万没想到梅二郎你居然会有主动挑战我的一天。”南宫炜负手而立,霜白须发在风中猎猎飘飞。
      “哪里哪里,我只是想从南宫盟主你那里把天下第二的名头抢回来罢了。”梅二拱手笑道,“当了这么多年天下第二,突然就变成了天下第三,有点不习惯。”
      “那小丫头还真的治好了你的左手不成。”南宫炜看了一眼对方。
      梅二是个左撇子,当年天下第二多少是凭着与众不同的左手剑,可是他左手已废,如今又能如何。
      梅二拔剑,用的是右手。
      “拿自己的短处去碰人家的长处,不心虚吗梅二郎。”南宫炜问道。
      “自从认识了天下第一之后就没那么心虚了。”梅二笑道,“请。”
      据说很快的剑划过脖子的时候会发出风吹一样美好的声音。
      而洒下来的血就像雨打在地上一样。
      梅二归剑回鞘,“看来我还是天下第二。”
      南宫炜的尸体缓缓地跪了下去,然后扑在了地上。
      “这回回去编个什么故事呢?”梅二自言自语道,“罢了,都是虚名,反正我武功很高就是了,那家伙估计这回会觉得是真的了。”
      梅花开二度,欢喜谢西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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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下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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