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故事书》浮白曲

30、告白

　　唐砚险些被这一声“哥哥”唤得晕头转向，魂游天外，好在还勉强保持理智，没忘记正事。

　　他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气，做出一副郑重的表情。

　　唐砚在学校千人大会前做演讲时都没怯场过，这会儿声音却紧张得带着一丝颤抖。

　　“宋瓷，其实……”

　　“唐诗就是我。”

　　“我知道你在网上做女装直播，我不觉得这是变态。就是个普通爱好而已，跟我喜欢打篮球、做木工是一样的。你打扮成女孩子的样子很漂亮，我很喜欢。”

　　“当然，”唐砚语气变得羞赧起来，俨然一个情窦初开的纯情大男孩，“男孩子的你，就已经让人很喜欢了。”

　　“宋瓷，我喜欢你，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很喜欢你。”

　　“我总是说，我对你好，是把你当朋友，但其实我更想当你男朋友，这样就能对你更好。有些朋友做不了的事，男朋友就可以光明正大照顾你。”

　　“宋瓷……”唐砚忐忑又认真地注视着他，“我可不可以对你更好？”

　　宋瓷静静望着他。

　　唐砚喉结滚动，心跳快得要爆.炸。

　　然后他听宋瓷轻轻说——

　　“谁又能拒绝这样的告白呢？”

　　太犯规了，实在是太犯规了。

　　宋瓷常觉得唐砚钢铁直男，不够浪漫，大概连告白都说不出动人的情话。

　　可这样朴实无华的表白，却实在胜过太多甜言蜜语。

　　不是“你可不可以和我在一起”，而是“我可不可以对你更好”。

　　真是单纯又心机。

　　只有最纯粹的真心才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效果却是让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心机。

　　他怎么拒绝得了呢？

　　唐砚呆了三秒，意识到宋瓷好像是……答应了？

　　唐砚喜色溢于言表，激动道：“瓷瓷，你答应了？”

　　称呼改得还真快。

　　这就是朋友和男朋友的区别么？爱称立刻就安排上了。

　　宋瓷弯了弯唇，矜持颔首。

　　唐砚高兴得直接抱住他：“好诶！我唐砚从今天起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宿舍床铺本就狭小，被唐砚这么扑过来一抱，宋瓷几乎是被压在了床头。

　　过于亲密的姿势让宋瓷微不自在，几乎喘不过气来：“……你放开我。”

　　“不放。”唐砚得寸进尺，“抱自己男朋友天经地义。”

　　阴凉的空调都降不掉唐砚此刻高烧的心。

　　但宋瓷的一句话可以。

　　宋瓷敛眸：“我突然后悔了，分手吧。”

　　37℃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唐砚立刻放手：“不可以！说话不能反悔的！”

　　他坐直身体，往后挪了挪位置，眼角眉梢还带着笑：“好嘛，对不起，我太激动了。以后想做什么一定先问问你。”

　　最初那股狂喜稍稍平复，唐砚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宋瓷对他的告白好像一点儿也不激动，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

　　就连他说自己是唐诗，宋瓷都没露出太多惊讶的神情。

　　唐砚回过神来：“瓷瓷，怎么感觉你好像一点儿不惊讶的样子？”

　　宋瓷挑眉：“惊讶什么？惊讶你是唐诗？还是惊讶你喜欢我？”

　　“我早就知道了。”

　　“……啊？你知道？”唐砚想半天想不明白自己哪里漏了马脚，“你怎么发现的？”

　　宋瓷慢条斯理：“细节推敲，最大的破绽，应该是你用唐诗这个账号给我发的玲珑塔照片，跟你微信朋友圈里早年拍的玲珑塔角度一致。”

　　唐砚：“……”

　　宋瓷是侦探吧！

　　亏他还以为自己马甲捂得严实，原来早就被宋瓷扒光了。宋瓷知道他是唐诗，也就不奇怪为什么宋瓷对他的表白毫不意外了——他都对人亲口发表告白预告了。

　　诶不对，宋瓷早就知道他是唐诗……

　　那宋瓷也早就知道他也喜欢他啊！

　　所以，什么“因为担心他是直男而不敢表白决定远离”，都是骗他的？

　　暑假里那不停用女声撩拨他调戏他的宋词词，也都是宋瓷故意的？

　　唐砚什么都没说，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一切想法。

　　宋瓷轻描淡写地承认：“我说的那些话就是故意的。”

　　唐砚：“……”

　　瓷瓷怎么还是个白切黑。

　　以为是个纯欲，其实还是个钓系。

　　就算知道被耍弄，也一点儿都生不起来气。

　　反正他是上钩了，被钓得死死的。

　　“你说我是骗子，你不也在骗我么？”宋瓷毫无歉疚，“明明早就发现我在做直播，披着唐诗的身份和我聊这么久也不告诉我，说好下次见面就跟我告白，我等了那么久也没有……”

　　唐砚认错很快：“对不起，我错了。”

　　“我那是想等见面再说，你又说想亲口告诉我有多喜欢我，真见了面，我就想等你先说……”唐砚语气越说越弱，“对不起嘛。”

　　宋瓷一顿：“这么说，也不能算是你的错。”

　　唐砚给点阳光就灿烂：“那瓷瓷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多喜欢我？喜欢我哪里？什么时候喜欢的？”

　　宋瓷望他一会儿，别过头：“你刚才说的这些话，就是我喜欢你的地方了。”

　　“啊？我刚才说了很多话，是哪句啊？具体一点嘛。”

　　宋瓷面无表情：“忘了就算了。”

　　“瓷瓷，瓷瓷，你告诉我嘛。”唐砚缠着宋瓷，近一米九的大男生，对男朋友撒起娇来一点儿包袱都没有。

　　猛男撒娇，那确实有点让人吃不消。

　　宋瓷沉默片刻，开口道：“晚上再告诉你。”

　　唐砚：“什么话还要晚上说，我现在就想听……”

　　宋瓷：“我要开播了。”

　　唐砚：“……噢。”

　　唐砚：“那我要走吗？我留在这儿会不会打扰你直播？”

　　宋瓷瞥他：“想留就留下来吧。”

　　反正都知道了，也没什么好瞒的了，没必要让唐砚特意避开。

　　唐砚大喜：“那必须留下来啊！我能不能跟你直播间宣布我是你男朋友？”

　　他现在简直想跟全世界宣告他是宋瓷男朋友好么？

　　宋瓷无情拒绝：“不能，做个背景板，别乱说话。”

　　好歹是个有点名气的网红，穿女装和真出柜的概念还是不一样的。宋瓷并不想自己的私人生活被放在明面上讨论。

　　唐砚比了个“Ok”的手势。

　　宋瓷把手机支在书桌上，自己坐在书桌前，点了开播。

　　宋瓷一开播，就有观众陆陆续续进了直播间，弹幕都是粉丝的问候。

　　【下午好啊词词。】

　　【词词今天一如既往地漂亮。】

　　【诶？这次直播是在书桌前不是在床上了？词词胆子大很多啊，不怕被室友发现么？】

　　【为什么要怕被室友发现？室友不知道词词做主播吗？】

　　【要是知道，词词就不会每次直播都谨慎地在床帘里了。】

　　【之前不是就有一次词词播着被室友当场抓包么？不过词词后来说假装成妹妹蒙混过关了。我还挺期待词词翻车呢，想看室友反应……】

　　弹幕正讨论着，镜头突然出现一张帅脸，一个宽肩窄腰高大帅气的男生入镜，低头看了眼屏幕，用磁性又明朗的声音打招呼：“大家好啊。”

　　弹幕一阵沉默后。

　　【？？？？？？？】

　　【卧槽这谁？这么帅？】

　　【是室友啊啊啊啊啊啊！总算见到室友正脸了！果然是个超级大帅哥！！！】

　　【声音还这么好听，阿伟死了！】

　　宋瓷转首抬头，眼神暗含杀气：“……”

　　让人安安静静做个背景板，这人还高调地上来打招呼，把直播间当成他的舞台了？

　　唐砚举手投降：“行行行，不打扰你，我去床上打游戏。”

　　唐砚身姿矫健地翻到上铺，离开镜头，插上耳机打游戏。

　　他引起的弹幕轰动还在继续。

　　【等等，词词现在穿着女装诶？室友怎么一点儿也不惊讶的样子？上次词词不还说三次元没人知道你做女装主播吗？】

　　【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又错过了什么？】

　　宋瓷对着直播间道：“没什么，就是被发现了，以后直播也不瞒着他了。他不是主播，不用过多关注他。”

　　【话虽如此，室友这张脸很难不关注……】

　　【要不让室友也开个直播账号？想欣赏双倍的帅哥美女。】

　　【只有我想知道被发现是什么过程吗？室友什么反应？听起来一定很刺激。】

　　“他没什么反应。”也就告了个白而已。

　　宋瓷岔开话题：“下面开始今天的直播……”

　　宋瓷很快进入工作状态，完全忘记身后还有个人，神色自如地切换女声。

　　唐砚打了几把游戏，都因为心不在焉输掉了。刚脱了单呢，心里发颤，手都在抖，操作变形。

　　他干脆也不再继续排位坑人，插着耳机却没有声音，转头注视着书桌前直播的宋瓷背影。

　　看了那么多次手机直播，还是第一次看现场直播。

　　怎么这么好看，操。

　　长发飘飘的背影，十分女神。

　　举起手机，偷偷拍照。

　　_

　　直播结束已经是傍晚。

　　在床上当了半天背景板的唐砚立刻跳下床，从背后抱住宋瓷，像只黏人的大狗狗：“工作辛苦啦，男朋友。”

　　宋瓷搭上唐砚的手：“撒手，我要卸妆。”

　　唐砚嘟囔：“卸什么妆呀，这身就挺好看的……”但还是乖乖放手。

　　宋瓷当着唐砚的面摘掉假发卸完妆，又进卫生间换了个衣服，出来就从甜美女神变高冷男神。

　　唐砚在卫生间门口等着，见了他就笑道：“都是男朋友了，怎么还害羞呀？当我面换衣服怎么了……”

　　宋瓷无语：“滚开。”

　　他发现唐砚进入男朋友角色的速度特别快，中午才确定关系，立刻就不要脸起来。

　　“不滚。”唐砚跟上去，“这都到饭点了，饿不饿？”

　　宋瓷：“我自己点外卖。”

　　“这怎么行！恋爱第一天，这不得出去约个会吃个饭？就算没满汉全席，至少也得是个牛排红酒烛光晚餐啊！”

　　宋瓷：“麻烦。”

　　唐砚：“不麻烦，生活要讲究仪式感——”

　　……

　　最后还是出去吃了。

　　找了家中餐馆要了个包间，两个人吃不了太多，就点了四菜一汤。看上去像是跳过浓情蜜意小情侣浪漫共进烛光晚餐的阶段，直接步入老夫老妻一日三餐整点儿家常菜。

　　唐砚觉得这不够有仪式感，可宋瓷喜欢，那就不管了，宋瓷喜欢最重要。

　　一顿饭唐砚不停给宋瓷夹菜挑刺剥壳，将男朋友的体贴展现得淋漓尽致。

　　可在他成为宋瓷男朋友之前，就已经这样做了。

　　宋瓷习惯吃素，对荤腥总是不碰，被问就找各种借口，诸如嫌鱼刺多，嫌虾剥壳麻烦，总之不吃。

　　唐砚要给宋瓷补营养，觉得这样不行，于是自己吃饭都是饭来张口的大少爷，任劳任怨地替宋瓷做了这些活儿，就为了让宋瓷乖乖吃饭。

　　宋瓷自然觉得不好意思，就自己动手吃了，改掉了挑食的毛病。

　　细想下来，唐砚对宋瓷的偏爱，早就那么明目张胆。

　　现在有了男朋友的身份，唐砚直言：“别不好意思，放着别动，我来。”

　　……这就是朋友和男朋友的区别？

　　_

　　晚饭后，两人打车回学校，宋瓷准备回宿舍，唐砚拦住他：“这么早回什么宿舍，这可是咱们恋爱第一天！还没约会呢。”

　　宋瓷：“不是刚一起吃过饭回来么？”

　　“吃饭是吃饭，约会是约会，不一样。”唐砚道，“再说饭后散步消消食，健康。”

　　宋瓷：“去哪儿？”

　　“学校后面那片松树林，那可是情侣约会圣地。”唐砚立刻推荐。

　　“一片林子有什么好看的？”

　　“是没什么好看的，但是……”重点是和你一起嘛……

　　“走吧。”唐砚话还没说完，宋瓷就自然地牵起唐砚的手往前走。

　　唐砚一愣。

　　掌心有点发烫。

　　好像脸也有点。

　　瓷瓷他，主动，牵我手了诶。

　　“不是要去松树林吗？”宋瓷回头，眉目披了一层月光，“愣着做什么？”

　　“哦，哦！”唐砚赶紧跟上，悄悄握紧了宋瓷的手。

　　……

　　夜幕降临，月亮渐渐爬上夜空。

　　学校的松树林一到晚上就有很多情侣来这儿散步，放眼望去，都是牵着手的男女朋友。

　　两个大男生……还真是独一无二，只此一对。

　　到人多的地方，宋瓷微不自在，将手松开了。

　　唐砚悄声道：“林子深处人少，我们往里面走些。”

　　宋瓷默不作声地跟着他走。

　　渐渐的，再也看不见别人的身影，就只剩下他们。

　　松林深处人迹罕至，连路灯都不见，只笼下来一层朦胧月光。

　　明月松间照。

　　唐砚又牵起了宋瓷，拉着他慢慢走，享受静谧的夜晚，吹着柔和的晚风。

　　“小心点儿站稳了，没灯，有点黑。”唐砚叮嘱。

　　宋瓷声音清清冷冷：“难道不是想让我没站稳摔你怀里？”

　　唐砚自己差点儿没站稳。

　　天地良心，他真没这么想。

　　但是宋瓷一说，他脑补了一下画面，觉得可以有。

　　“我可没这么想，但也不是不行，要不你现场摔一个……哎瓷瓷，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宋瓷甩开唐砚的手，健步如飞。

　　没能如唐砚所愿，直到走出林子，宋瓷都稳稳当当，连踉跄一下都没有。

　　倒是唐砚追得很狼狈。

　　“瓷瓷你别生气，我就随口一说……”唐砚从林子里追出来，就被明亮皎洁的月光浇了一脸。

　　松林后是一片山坡，开满漫山遍野的鲜花。站在山坡上，仰头就可以看见最美丽的月亮。硕大一轮，又圆又亮，就那么挂在眼前。

　　唐砚愣了愣，感叹道：“之前没穿过这片松树林，还不知道林子这头是个山坡，能看见这么好的月亮。”

　　宋瓷抬头：“是啊。”

　　两人并肩在山坡上、花丛中坐下。

　　半晌，唐砚斟酌开口：“瓷瓷，你看今晚月色这么美，气氛这么好，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哪里喜欢我啊？”

　　“你可是说了要今晚告诉我的！”

　　宋瓷淡淡看他一眼，继续去看月亮。

　　唐砚：我急了，我急死了。

　　“你说我做女装直播，是和你喜欢打篮球、做木工一样的普通爱好。光是这句话，就足够我喜欢你了。”宋瓷突然说。

　　“……啊？”唐砚磕巴了，“就这？”

　　“不止。”宋瓷轻笑了一下。

　　“我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倒也不是我被孤立。从幼儿园起，我就觉得别的小朋友幼稚且弱智，跟他们玩不到一起，所以是我自动远离他们。到了小学一二年级，我还是这么认为。”

　　唐砚安慰他：“没事，天才都是不合群的，我小时候还觉得身边都是一群智障儿童呢。”

　　宋瓷继续道：“我大概在小学三年级，就掌握了高中知识。”

　　唐砚：“……那我和你的聪明程度多少还是有点不一样。”他顶多是同龄人中的聪明人，宋瓷这……逆天了。

　　“我爸是高中教师，我从小看我爸备课，翻他的高中教材，自然就会了。爸爸的学生有时会来家里补课，他们听不懂的题目，我在旁边听一遍就会。那些哥哥姐姐叫我神童，他们很喜欢我，每次来，都会跟我讲外面的故事，讲他们旅行的见闻。说他们在大城市里也见过如我一般聪明的孩子，说不定我能和他们成为朋友。”

　　“我很喜欢听他们讲故事。我在小镇长大，一直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没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我爸一直都忙着教学生，没空带我出去玩。我待在家里只能学习，可学习对我太容易，我觉得很无聊，他们讲的故事就很有趣，有趣得我充满向往。”

　　“九岁那年暑假，我期末考试得了满分，第一次提要求，和爸爸妈妈说想出去旅行。他们答应了，带我自驾旅行，那是我最开心的一天，如果不是路上出车祸的话……”

　　宋瓷垂眸：“我只记得很痛，我在后座上，妈妈把我护在怀里，最后一句话是，‘我的宝贝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妈妈爱你’。我是自己打破车窗爬出来的。不然，我也应该死在那场车祸里了。”

　　唐砚一言不发地攥紧了宋瓷的手。

　　心疼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他想起暑假时他约宋瓷出去旅行，宋瓷以要照顾身体不好的奶奶为由拒绝。唐砚想着宋瓷上学时，奶奶不也有疗养院的人照顾么？多半是社恐，不愿和他出去玩。

　　现在想来，恐惧是真的，只是这恐惧，要远胜于社恐的恐惧。

　　“我是因为他们的爱活下来的，可我并不能带着爱活下去，从那以后我对自己只有恨。”

　　“我后来无数次想，如果我不出去，不想着去看外面的世界，不想着和别人接触，不认识新的朋友……”宋瓷轻声，“爸爸妈妈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

　　“于是，我真的一直都没有朋友了。”

　　唐砚低声：“瓷瓷，这不是你的错。”

　　所以，瓷瓷是因为这个才把自己封闭起来么？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活在愧疚里，不能面对自己，厌恶自己，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死在那场车祸里，为什么要满身是血地从地狱里爬出来，然后堕入另一个地狱……那时候我发现，对我而言，人间即地狱，是没有光的，压抑的，看不到一点儿希望的，地狱。”

　　“我无数次想过自杀，每次都是想到奶奶，才挣扎着苟活下去。”

　　“我有异装癖，大概也是因为只有彻底变成另一个样子，我才能面对镜子里的自己，至少她看上去不那么令人生厌。”

　　唐砚越听越不对。

　　宋瓷这哪儿是异装癖，这他妈的是抑郁症啊！

　　经历了那种事，不留下严重心理问题才不正常。

　　“奶奶身体越来越不好，医生说时日无多，除夕夜那晚，我守在病床前，看着奶奶睡着的样子，想着要是哪天奶奶真的睡着了……这世上只留下我一个人，我该怎么办呢？”宋瓷笑了笑，笑容有些苍白。

　　少年睫羽低垂，他有坚韧的傲骨，此刻在心上人面前，却是掩饰不住的脆弱。

　　“我应该会立刻去死吧，反正已经了无牵挂了。”

　　唐砚大惊失色，惊慌失措：“不行！你还有我呢！你男朋友年纪轻轻的，你就想让他守寡啊？”

　　宋瓷“嗯”了声：“我这么想的时候，你视频电话就打来了。”

　　“你祝我新年快乐。”

　　宋瓷笑了，是真正开心的笑：“唐砚，我真的会因为这一句话，变得很快乐。”

　　“关心我，照顾我，千方百计对我好，偷偷给我准备生日惊喜，说不管我是什么样子，你都喜欢……我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叫我怎么不喜欢你呢？”

　　“我喜欢你，就像飞蛾扑火。在不知道你喜欢我之前，我就很喜欢你。”

　　唐砚急了：“我怎么会不喜欢你？除了你，我对谁还那么好过？”

　　宋瓷说：“谁知道呢？你跟个太阳似的耀眼，也跟太阳一样普照众生。”

　　唐砚是太阳，温暖他，治愈他。

　　他喜欢上，也无可厚非吧。

　　唐砚哑声：“瓷瓷……”

　　宋瓷的表白，让他心动，也让他心疼。

　　“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表白。”宋瓷道，“我早就说了，只是你不知道。”

　　“啊？”唐砚绞尽脑汁地回想，“有吗？不应该啊，我怎么可能错过这种事？”

　　“有啊。”宋瓷抬眸，“我说今晚月色很美，愿你能够梦见。”

　　“今晚月色很美就是一句告白了，具体你自己百度，我懒得跟你解释。总之就是让你梦见我，可惜你一点儿都不够浪漫，完全没听懂。”

　　唐砚一万个后悔。

　　早知道多读点书。

　　“我今后一定好好学习怎么浪漫！”唐砚发誓保证。

　　宋瓷不抱指望：“等你学会，下辈子吧。”

　　“我立刻就可以学会！”唐砚连忙道，“那个，瓷瓷，我……我可以亲亲我的男朋友吗？”

　　男朋友太让人心疼了，想亲。

　　宋瓷别过头：“不够浪漫，重来。”

　　唐砚搜肠刮肚，想不到词。

　　宋瓷轻叹，算了，还是别为难这个钢铁直男了。

　　唐砚忽然凑过来，在他耳边小心翼翼地问：“那，我可以吻吻我的月亮吗？”

　　宋瓷转过头，清澈的眸光似泉水荡漾。

　　他们在月光下对视一瞬。

　　风吹过山坡上的青草，拂起两个少年额前的碎发。

　　唐砚低头，轻轻吻了下去。

　　起初是很温柔的轻吻，随即就咬得越来越重，却又把握着分寸，不让他感到疼痛。

　　“瓷瓷。”唐砚抵着他额头，在亲吻的间隙低低说着情话，“那天你唱追光者的时候，我就想对你说，你不是追光者，在我眼里，你就是光。”

　　“不，不需要在我眼里。”

　　“你本就是光，这是一条真理。”

　　这家伙……宋瓷闭眼，被亲得有些发软。

　　短短几秒，跟去文学系进修了似的。

　　突然就……这么浪漫了。

　　唐砚还在浪漫地运用修辞手法。

　　“你喜欢我，也不需要如飞蛾扑火。”

　　“你是这盛开的花朵，我就是被你吸引来的蝴蝶。”

　　“你要是这月亮，我就只做你的太阳。”

　　宋瓷无奈睁眼。

　　“哥哥，接吻的时候专心点，不要那么多废话。”

　　唐砚讲得他身子已经软了。

　　但再讲下去……

　　他就该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