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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第二十一章 牺牲 ...

  •   卷五:北阴酆都
      第二十一章 牺牲

      冥界。
      北阴酆都王城,明晨宫茶室。

      一室茶香袅袅,殷逸川、蔚执风与廉媚围坐在桌案前。
      殷逸川嘴角弯起一个谦逊的笑:“承蒙娘娘谬赞,逸川在寒衣节上不过是班门弄斧献丑罢了。若说起才貌双全,这酆都之中,又有谁能赢到过娘娘的两位皇子与廉相的千金呢?”

      廉媚听到这话,脸上立刻荡漾起满足的笑意来。
      殷逸川暗暗一笑,看来自己方才这马屁倒真拍对了地方。

      “殷大人过誉了,功儿和颂儿都还才疏学浅,柔儿也不过是蒲柳之姿,哪能比得上殷大人年少英才?”廉媚笑道:“殷大人还这么年轻,便已代表浮壁出使酆都。这样的才干与勇气,可不是我们廉家那些孩子们能比的。
      当殷逸川听到“廉家的孩子”这个词,立时心下了然。看来廉媚还是极重视廉氏一族在酆都地位的,否则她也不会将自己两个魁姓的儿子也归到“廉家的孩子”这个范畴里去。
      殷逸川见状,思索片刻,那既然如此,有些话便可以说了。

      “承蒙封麒大人一路关照,我与度尘君才能一路安全抵达酆都王城。这一路的凶险,想必娘娘也可猜到。”殷逸川压低声音道:“这酆都王城之中,有人不想让我二人安全抵达,甚至想要破坏浮壁与酆都两国和谈,更想借此机会把控朝中军权,以达到瓦解廉氏一族在酆都势力的目的,这些……想必娘娘应该都心中了然吧?”
      “那是自然。”廉媚道:“酆都朝局中,何人为敌,何人为友,我虽身为女子常年深居后宫,却也懂得。”

      “娘娘冰雪聪明,既如此,许多话我也就可以明说了。”殷逸川道:“不瞒娘娘,我与四殿下可谓是一见如故,虽相识甚短,却相见恨晚。”
      “殷大人此言当真?”廉媚似是一惊:“犬子何德何能,竟能与殷大人交上朋友?”
      未及殷逸川回答,一旁始终沉默的蔚执风突然开口:“四殿下有一颗赤子之心,不只是逸川,蔚某也甚为欣赏。”

      听到这句,廉媚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想必她也早有耳闻,蔚执风虽素来礼貌恭谨,却也是出了名的不打诳语。若他说出夸赞的话来,必是真心。而现下这位度尘君竟然对自己的小儿子说出这般赞美之词,确实叫廉媚有几分受宠若惊。

      “我和度尘君都与四殿下相识甚欢,这自然是真话。”殷逸川借机补充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廉媚说到这里,明显犹豫了一下。
      “廉娘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殷逸川看出廉媚的欲言又止。

      “只是……昨日……”廉媚犹豫着开口:“功儿他……他告诉我,似乎有言语冒犯到二位……
      “娘娘言重了。”殷逸川打断廉媚,道:“三殿下并未有任何言语冒犯,只不过……”
      说到这里,殷逸川刻意停顿,询问的目光转头看向蔚执风。
      “不过什么?”廉媚立刻道:“殷大人有什么话不比必会,不妨直言。”

      “只不过……”殷逸川似是内心挣扎一番,才斟酌着词句缓缓开口:“只不过三殿下多年浸淫朝局,恐怕有些言谈举止的……目的性过强,以至于我们和三殿下说起话来,总不如与四殿下那般……自在,仅此而已。”
      纵然殷逸川这话说得隐晦,廉媚也听出了他未曾明说的意思。也就是魁功此人功利性太强,以至于惹人厌恶,无法与之深交。反而是魁颂这般一派赤子之心,叫人不自觉与之亲近。

      “殷大人所言极是。”廉媚思索着道:“功儿多年跟着他父皇学习朝中大事的处理,虽然能力有所增长,且不免染上了一些世俗功利的习气。有时候就连我跟他说话时,都有些受不住他的官腔做派。”
      廉媚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是母亲对孩子的宠溺,也带着一点点隐隐的自豪在里边。分明是数落的话,却明摆着有炫耀的成分。
      而殷逸川,偏偏是要将这些自豪和炫耀,都尽数碾成齑粉。

      “我是当真喜欢四殿下。”殷逸川笑道:“四殿下为人谦和,言语真诚,让人会自然而然地与之亲近。这样的魅力,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也是一种天生的帝王之气呢,果然虎父无犬子。
      殷逸川无意的话,却让廉媚不禁一愣,露出思索的神情。

      “娘娘的两个儿子都是如此天资聪颖,真叫人羡煞。”殷逸川打断廉媚的思索,叹口气道:“我若是有这样一个兄弟在身旁帮衬着,也不至于自己打拼得那么辛苦了。”
      殷逸川说完,笑着喝下一口茶。他需要将一颗种子种在廉媚的心里,但却不能急,不能刻意,要慢慢来,这根才能扎得深。
      蔚执风转头看向殷逸川,神色复杂。

      就在此时,茶室外突然传来了喧闹声。
      “四殿下!四殿下!!您不能去啊!陛下有旨让您禁足宫中!出去可就是违抗圣意的死罪啊!!!”
      “让我出去!就你们两狗奴还敢拦我吗?!”是魁颂的声音:“先生你帮帮我,你帮我出去吧!”
      “四殿下!四殿下!求求您了!您要是出了这个门,小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滚开!!!”

      廉媚这边听到外面的叫嚷声,立时变了脸色。
      “寒溪!”廉媚喊道,她的贴身侍女立刻从门外走进来,廉媚吩咐道:“去看看。”
      然而,还未等寒溪走出门,就见魁颂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扁舟子和五六个侍从跟在他的身后,扁舟子看向殷逸川,神色无奈,而那些侍从一个个似是都要哭了出来。

      “母妃!”魁颂一进门就冲着廉媚奔来,跪倒在她的膝上,手紧紧抓着廉媚的衣摆,哭求着:“母妃我求你了!让我去救皇爷爷吧!我一定可以救活他的!他时间不多了!等不起了啊!!!”
      廉媚无奈地轻抚魁颂的手,为难地看一眼殷逸川和蔚执风,低声劝道:“颂儿听话,别这么孩子气。”

      “我不是孩子气!”魁颂跳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廉媚:“为什么救自己的至亲会变成孩子气?母妃,难道你希望有朝一日你缠绵病榻的时候,我和兄长也这样放任不管吗?
      “胡言乱语!”廉媚拍案而起:“我是你的亲生母亲!”
      “他是我的亲爷爷!”魁昂吼道,

      魁颂的这一句,让屋子里瞬间陷入了寂静。
      廉媚和魁颂怒目对视着,俩人的胸口都剧烈地起伏着,谁都不肯让步。
      就在此时,魁功突然从门外怒气冲冲地走进来。

      “吵什么吵?不知道我在读书吗?”魁功一进来就数落道,却看到蔚执风和殷逸川,不禁一愣,立刻收起了方才的怒意,改为一副谦和的神情,变脸比翻书还快:“度尘君,殷大人,您二位是何时来的?”
      “我……”还没等殷逸川开口,就见魁颂奔向自己的兄长。

      “三哥!三哥!”魁颂紧紧抓住魁功的肩膀,哭诉道:“三哥,你帮我吧,求求母亲救救皇爷爷吧!”
      “你说什么?”魁功皱着眉,看着方寸大乱的弟弟。
      “是皇爷爷!他快不行了!”魁颂哭道:“他中了噬魂术,只有用续命术可以救他!三哥,你帮帮我……”

      “续命术?”魁功一惊,立刻甩掉魁颂的手,吼道:“你是疯了吗?我怎么可能把自己的道行和寿数折损一半去救那个糟老头子?!”
      “糟老……头子?”魁颂愣在那里,听着这个格外耳熟的词,身子僵在原地半晌,突然开始发出大笑声:“哈哈哈哈……三哥啊三哥,你真不愧是父皇的儿子,倒是和父皇心意相通呢。倒是我,母亲,我是不是捡来的啊?”
      “颂儿!”廉媚立刻怒道:“胡说些什么!你当然是父皇和母妃的亲儿子。”

      “哦,是吗?我竟然不敢信了呢。”魁颂脸上仍残存着泪痕,却还是笑着看向魁功,那笑容看上去有几分诡异:“三哥你放心,弟弟我怎么敢觊觎三哥的寿命和道行?我是自己要用续命术去救皇爷爷,把我的一半寿数续给皇爷爷,我心甘情愿。但是母亲不许,我想请三哥帮帮我。我去救皇爷爷,这对三哥有益处呀。”
      “对我有益处?”魁功一愣,看着一脸笑容的弟弟,问道:“有何益处?”

      魁颂缓缓走近魁功,近在咫尺地注视着自己的兄长,脸上忽地绽出一个极不符合他性格的笑容来,有几分嘲讽,有几分阴沉,有几分玩味。带着那个笑,魁颂一字一顿道:“这样日后你的储君之路,就少了一个威胁。”
      “颂儿!”廉媚听到这话。脸色骤然变了。

      魁功也明显惊了,但仍旧尽力维持着淡然,道:“笑话!就凭你?什么时候成了我储君之位的威胁?”
      “是啊,三哥从来没有把我放在心上,也从不觉得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会对你有什么威胁。”魁颂点点头,然而下一秒话锋一转:“但是如今皇爷爷,缠绵病榻十七年了,父皇仍旧不肯放过他。他又曾对父皇的帝位有过什么的威胁?要让父皇对自己的亲生父亲赶尽杀绝?”
      “颂儿!你快给我闭嘴!”余光扫到一旁的殷逸川、蔚执风和扁舟子,廉媚的神色紧张。

      然而魁颂却不管不顾地继续笑着说:“看到如今的皇爷爷,弟弟我可真的是怕极了。今日我就算能够将三哥扶上太子之位,日后做了北阴天子,却又怎么能够保证有朝一日,你不会像父皇对待皇爷爷那样,也给太医院下一道旨意,执意要要我‘遵从天命’呢?若是这么想着,弟弟再不成器也不得不怕啊。要知道,前任北阴太子,可也是父皇的亲兄弟呢。”
      “颂儿!”廉媚吼道。

      魁功此时已然怒气冲天,猛地拔出佩剑来,作势就要刺向自己的弟弟。
      殷逸川和蔚执风看到这一幕,纷纷上前打算出手制止,然而魁功的剑还未落下,却见一个小厮从外面连跑带爬地慌慌张张闯进来。
      “娘娘!娘娘!!”那小厮一进门就扑到在地:“太、太、太上皇……驾崩了!”

      那小厮说完惊恐地匍匐在地,而此时,魁功的剑芒离魁颂的心口只有一寸之遥。
      魁功及时收了剑,看着魁颂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色煞白,神情呆滞,像是失了魂一般。

      “魁兄!”殷逸川急忙上前扶住魁颂。
      不知为何,殷逸川心口突然没来由地涌上一股剧痛,似乎有谁,将他的一块血肉生生剜走了。

      魁功不屑地瞥一眼自己的弟弟,怒气也消了:“事情了了,咱们兄弟也没必要争了。你回去换身衣服,国丧还有的办呢。”
      魁功说着,便往门外走去。
      “事情了了?”魁颂跪在那里,突然喃喃开口,缓缓抬眼,看向自己兄长的背影,一字一顿地质问着:“自己的亲爷爷驾崩,你想说的,就是一句‘事情了了’?”

      此时魁昂已走到门口,停下步子,头也没回,背对着自己的弟弟不耐烦地说:“否则呢?你此时还要我说那些节哀顺变的话吗?省省吧。国丧期不短,日后在朝臣面前有得演呢,这些个话,留在那时再说吧。”
      “有得演呢?原来对皇爷爷驾崩的哀悼,于三哥而言,只不过是一场要在群臣面前表演的戏码?”魁颂发出两声嘲讽的冷笑:“三哥,我一直以为你会是个好皇帝。你读过那么多书,精通史书典籍、兵法策论。你比我聪明,比我学得快,比我更懂得人情世故,比我更能讨父亲欢心。可如今看来,这些好像也没有什么用。身为储君,你却没有心。”

      “魁颂!”魁昂怒吼着转过身来,质问道:“怎么?如今你还要教我储君之道吗?”
      “有何不可?”轻轻推开殷逸川扶着的手,魁颂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自己的亲哥哥面前,与他近在咫尺的对视着,桀骜不驯地回望着对方眼中燃烧的怒火,眉眼中透出一股凌厉之气。
      “三哥,别忘了。你我是一母同胞、年岁相近,同样非嫡非长。”魁颂嘴角忽地扬起一个冷冽的笑:“于储位而言,我的资格,与你相当。”

      这一席话,当真惊了魁功。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从来都在他面前一副孩子气天真浪漫的弟弟,会说出这样一番挑衅意味十足的话来。他呆愣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魁颂冷冷地扫魁功一眼,便大踏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茶室。
      看着这一幕,殷逸川与蔚执风对视一眼。此时多停留无益,两人各自与廉媚辞行,与扁舟子一道离开了酆都六宫。

      一路上,三人无话,各自思索着。
      一回到世味居客栈,蔚执风便将殷逸川拉回两人的房中。

      “怎么了?”看着蔚执风一进屋就迅速反锁上房门,设好结界,殷逸川疑惑地问。
      蔚执风转头看向殷逸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直直地看着他的双眼。殷逸川也不催他,就那么与他对视着,等待着。

      半晌,蔚执风缓缓开口:“你已经……开始了吗?”
      “开始什么?”殷逸川对这个含糊的问题不解。
      蔚执风深吸一口气:“开始……想方设法把魁颂卷进酆都储君之争这浑水中。”

      殷逸川缓缓低垂下眉眼,视线所及的,是蔚执风那淡青色的衣摆,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就像他这个人,没有沾染一丝污秽。仿若泥淖之中生出的清荷,天生便是纯净无垢的。
      殷逸川的视线缓缓收回,看到自己的衣角,不知在哪里蹭了一块泥,雪白的布料上脏兮兮的一块,很难看,却不知为何,看起来和自己是那么的和谐。仿若这泥潭就是自己的家,生于斯长于斯,日后亦会沉寂于此。
      看来自己,其实并不适合穿白色呢。

      沉默良久,殷逸川轻声开口:“你看出来了?”
      蔚执风没有回答,此刻的沉默便是默认。
      “是啊。”重新抬起眉眼,殷逸川脸上绽放出一个笑:“虽然说魁兆的死并不在我的算计之内,但没想到魁颂和他这个皇爷爷的关系如此之好。那这么看来,这便是最好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最好的机会?”蔚执风眉心微蹙:“他最亲近的亲人去世了,你想到的,只是机会?”
      “否则呢,我还能想到些什么?”殷逸川笑道:“蔚执风,你现在的口气怎么跟魁颂数落他哥的时候那么像啊?你不会忘了吧?我们和魁颂交朋友,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利益的圈套,你不会真把那傻小子当成朋友,同情他了吧?”
      “我只是觉得,即便是阴诡谋算也该有底线。”蔚执风道。

      “底线?”殷逸川发出一记嘲讽的刺耳笑声:“蔚执风,你怎么现在比魁颂还要天真?什么是底线?魁昂十七年前是兄篡位的时候,有讲过底线吗?他将苍琼囚禁在酆都六宫中百余年,有讲过底线么?他要四阴进献鬼童子以阴血滋养冥魂,有讲过底线吗?他放任自己的亲爹缠绵病榻,以至被施噬魂术、灵魂被蚕食殆尽,而在最后也不许太医前来诊治,有讲过底线吗?而如今,你我正和这样一个穷凶极恶的鬼魅为敌,讲底线,我们还有赢的希望吗?”
      “可正是因为与穷凶极恶之鬼魅为敌,你我才更加要保持住自己的德行和真心。否则,你我与他有什么差别?”蔚执风反问道。

      “蔚执风,我原本以为你我同行的这一段时间,你已经将原来那些三清天的道貌岸然的毛病都改了。不过如今看来,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殷逸川冷声道:“我和你不同,我从来都不讲什么底线,我只看结果。胜者王败者寇,如此而已。为达目的,我可以无所不用其极,我不在乎什么德行和真心。我只知道,魁兆的死对于魁颂来说是最好的刺激,这是一剂猛药,我绝不会放手。我要借此机会,推着魁颂去争夺储君之位。蔚执风,你若拦我,便是与我为敌。”
      “殷逸川!”蔚执风露出痛惜的神情:“魁颂对你是真心的!他是真的把你当朋友,而且你可能是他唯一真心相护的朋友,你也舍得利用他?他是无辜的!”

      “是啊,魁颂是无辜的,但谁又不是呢?我难道不无辜吗?你不无辜吗?!在浮壁被当成人质的方泽不无辜吗?!扁舟子那枉死的孩子不无辜吗?!这茫茫五阴大地上,千百万的黎民百姓不无辜吗?!!!”殷逸川一连串地质问道:“蔚执风,每个人都无辜,但总有人要牺牲。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是个冷心冷情之人,我救不了那许多人,也没那个心思去拯救众生红尘。方泽还在坐忘宫盼着我回去呢!我必须完成浮壁的是使命,相比起方泽,魁颂就是可以被牺牲的。”
      “那我呢?”蔚执风直接问道,此刻他的声音竟带着颤抖:“如果有一天,为了救秦方泽,你是不是也可以牺牲我?”

      殷逸川直直地看向蔚执风的双眼,那么的坚定,那么的伤痛,又那么的恐惧。他从来未曾想到,有朝一日会在这位三界敬畏的神君身上,看到如此复杂而又让人伤疼的眼神。
      此时此刻的蔚执风,似乎在期待却也同时恐惧着殷逸川的回答,因为潜意识里,他知道那个答案,只会更加残忍。
      “是。”殷逸川吐出这一个字,说得毫不犹豫,而他接下来的每一个字,就像一把把利剑,深深刺在蔚执风的血肉上:“如果有一天,只有你死才能救方泽,我会亲手杀了你。”

      蔚执风呆呆地看着殷逸川说完这一句,那坚定而冷漠的眼神,找不出一丝谎言破绽。
      蔚执风摇摇头,缓缓后退几步,直到背贴上房门,再也无路可退。那双永远温柔、永远谦和、永远带笑的眼睛,慢慢闭上。
      下一瞬,蔚执风猛地转身,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反锁着的门轰然炸开。蔚执风大踏步走出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远去的蔚执风没有听到,在他离开之后,空荡荡的房间里,殷逸川那带着哽咽声音的后半句——
      “然后,我会杀了我自己,去陪你。”

      说完这半句,殷逸川只觉得自己的全部力气都被瞬间抽走了。
      他颓然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失魂落魄不知今夕何夕。

      “公子?”扁舟子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跨过被炸裂的门板碎片,轻轻走到殷逸川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开口:“公子,度尘君他……”
      “他走了。”殷逸川抬起头,露出一个笑来,那么苍白而无力的笑,竟映衬着他一身的白衣都显得黯淡了。

      “为什么呀?”扁舟子不解:“你们就算有什么意见不合,也不至于把他气走啊?公子你何至于……”
      “你今天难道没有发现吗?”打断扁舟子的话,殷逸川低声道:“魁昂对蔚执风一点都不忌惮,这和我们之前所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扁舟子一愣:“所以说……”
      “所以说,要么是魁昂手里有着蔚执风的把柄,他不怕蔚执风对他动手。要么……”殷逸川的声音阴沉下来:“是蔚执风身后,已经没有了神界的支撑。”

      “怎么可能!”扁舟子不信:“度尘君可是三清天天尊座下弟子。”
      殷逸川缓声道:“十七年前的未迟君,又何尝不是三清天天尊座下弟子?”
      殷逸川此话一落,让扁舟子生生愣在原地。

      “所以……公子你是故意气走度尘君?为了保护他?”扁舟子试探着问道。
      “我是为达目的而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总有人要牺牲。该是我,不是他。看来,我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心狠。”殷逸川自嘲一笑:
      “到头来,我终是舍不得拉他入深渊。”

  • 作者有话要说:  风川大型分手现场,是不是来得猝不及防?(表打我~~)
    不过放心啦放心啦,风大人还是会回来哒~不过接下来几章要虐一下川娃子啦~~
    期待多多评论收藏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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