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冥录》渡倾

6、第五章 茶温刚好

　　卷一：幽冥五阴
　　第五章茶温刚好

　　夜晚，幽城。

　　从黎岸家出来，戚落坐着出租车回到家。
　　这一路上，戚落胸口的疼痛都没有减轻，他猜测自己是不是最近拍戏熬夜太多了累着了，回想着自己上次体检是半年前，还挺健康的，应该不用再检一次吧？
　　这么没头没脑地想着，戚落回到家，拿猫粮喂完吃货猪崽儿，看了看表才九点钟，他却支撑不住疲惫和疼痛，倒头在床上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再次进入了那个熟悉的黑暗空间。
　　只是这个模糊了多少年的梦境，竟第一次清晰了几分。
　　他看到自己正悬在半空中，而自己脚下不远处，正翻滚着炙热的通红的火焰，争前恐后地朝他扑面而来……

　　第二天清早，戚落是被梦中脚下蹿上的火焰惊醒的。
　　他躺在乱成一团的被子里，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睡衣湿凉地黏在身上很不舒服，脑子都是恍惚的，一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分明只在梦里，分明都是假的，但那火苗灼烧在身体上的切肤之痛却真实得可怕。

　　戚落呆呆地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半晌才从那个炙火灼烧的梦境中走出来。
　　耳边隐隐听到什么声音，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戚落定了定神，才明白过来是自家的门铃在响，一声紧接着一声，分外急切。

　　坐起身甩甩头，逼迫自己清醒。看看表才早上七点，戚落磨蹭着下床，想着是谁一大早就来，难道是□□的？
　　慢慢磨蹭到门口，打开门，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戚落就被扑上来的一坨肉乎乎的东西压得差点儿仰头摔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落落！！！！！”伴随着的是响彻耳畔的女性尖叫声。

　　戚落被吓得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直觉的第一反应是自己遇上了变态粉丝，但转念一想，哪个小姑娘会这么想不开粉自己啊？
　　低头一看扑上来的那一坨肉乎乎，原来一天不见又圆润了几分的乔雨。

　　“你搞什么啊？”戚落把乔雨扶正站直，并推离自己一米开外，摸着胸口说：“大早上的，吓死我了。”
　　“我太激动了！太激动了！我控制不住啊啊啊啊啊啊啊！”乔雨一边尖叫着，一边又张牙舞爪地朝戚落扑过来。
　　“稳住！稳住！”戚落把手伸得直直的，仰仗着自己手长脚长的优势，将短胳膊短腿儿的乔雨支到无法碰触自己的安全距离外，提高嗓音试图压过对方的尖叫：“乔雨同学！请你冷静下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还问我发生了什么？”乔雨终于停下了挥舞的手脚，一张本就圆圆的脸气呼呼地鼓成一个球：“你还好意思说！你！还！好！意！思！说！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能不告诉我？！”
　　“什、什、什么事儿啊？”戚落大脑一片空白，想着自己最近有做什么对不起乔雨的事儿吗？难道是……健身之后偷吃炸鸡的那次？不对呀，自己做得那么隐蔽，技术赶超国产谍战片，乔雨应该不可能知道呀。
　　“还跟我装！”乔雨手叉着腰，高声吼出三个字：“浮！冥！录！”

　　“哦，你知道了？”戚落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炸鸡的事。
　　“你果然早就知道了！”乔雨的小胳膊小腿儿又开始挥舞起来，无奈被戚落的手抵得远远的，只得声音提高八度：“落落！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第一时间告诉我？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经纪人！还当不当我是自己人？亏我还自称是骨灰级冥粉儿，我自家艺人就要演殷神了，我居然都不知道！你让我有何面目去见冥界父老！”
　　“哎呀行啦行啦，别那么夸张。”戚落用力拉开两人的距离，只觉得自己在摁着一只加肥加大版本的猪崽，露出一个自认为无辜的眼神：“你不能怪我，我也是没办法，是黎岸不让我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落落！！！！！”乔雨再一次尖叫。
　　戚落连忙收回双手捂住耳朵，感觉自己鼓膜都要被震碎了：“又怎么了？”
　　“你居然对我们黎大大直呼其名！”乔雨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戚落。
　　“是他自己让我叫的。”戚落委屈地说。
　　“我！的！天！呐！”乔雨抓住戚落的肩膀，不停地用力晃：“你真的见着他本尊了？真的吗真的吗？是本尊吗？！我酸了我酸了！！！”

　　就在戚落以为自己的魂魄都要被她晃得脱离身体的时候，乔雨终于松开了他柔弱的小肩膀，改用两只小胖手捂着自己的圆脸，两只小短腿儿不停地跺着地，然后抓住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晃来晃去，整个人处于一种嗑药般的极度亢奋状态。
　　戚落在一旁看得都惊了，他从前都不知道，原来这小丫头的肢体语言可以如此的丰富，不去演默剧简直是浪费人才。

　　嫌弃地摇摇头，把发羊癫疯的小丫头丢在门口，戚落径直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两罐可乐。
　　乔雨像是小跟屁虫一样一寸不离地黏了上去，追着戚落“叽叽喳喳”地继续问：“他本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你快告诉我告诉我！是不是特别帅！是不是不是？”
　　“他……”戚落刚开口，就被乔雨打断。
　　“等等等等！先别说先别说！”乔雨两手捂着胸口，疯狂地摇头：“你先等等，如果长得不帅你就不要告诉我了，我不要我的美好想象被毁掉。”

　　戚落看着她这幅患得患失的模样，只觉得很好笑，斜倚着着冰箱，歪着脑袋问：“怎么？你个小丫头，对黎岸还有美好想象？”
　　“当然啊，黎大大文笔那么好，声音又那么好听，绝对是神仙级别的人物，我那么关注他，当然会有很多想象啊。”乔雨好像终于平静了一些，开始用人类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是……你也知道，人嘛，想象总是跟现实有落差的。就像你听到一段特别天籁的歌声，想象中的这个人一定是非常美好的。可是结果呢，一抬头看着这歌手长得，呃……稍微有点抱歉，失望是难免的。我也知道这样以貌取人是不对的，很肤浅，但也是人之常情吧？”

　　戚落笑笑，想不到乔雨的内心还这么有戏，有如此多的挣扎和纠结。
　　“你放心吧，黎岸他……”回忆起那人，戚落的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个温柔的笑：
　　“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嗷嗷嗷嗷嗷嗷嗷！！！！”戚落的话音刚落，乔雨刚恢复的人类语言功能瞬间退化。
　　戚落捂着耳朵逃到客厅，坐在沙发上：“乔雨同学，你属狼的？”
　　“你的意思是我黎大大特别特别特别帅吗？有多帅？是力宏那种帅？伟霆那种帅？还是彦祖那种帅？”乔雨又屁颠儿屁颠儿地跟了上去，一腚坐在戚落的身边，瞪着两只亮晶晶的星星眼，无比期待地看着戚落：“不对不对，那么有底蕴的人，八成不会太年轻，难道是道明叔那种有岁月积淀深沉的帅？到底怎么样怎么样嘛？落落你告诉我嘛！是哪一种哪一种？”

　　“哪一种……”戚落边打开可乐罐边回想着，清新的茶香、赤橙色的晚霞、还有那温柔的眉眼，斟酌着开口：“都不是。黎岸他是那种……好像是不食人间烟火，却又十分的亲切实在，很陌生又很熟悉，很热忱又很高傲，很清冷又很温柔……总之就是，很黎岸。”
　　“……”乔雨一脸无语地看戚落：“落落，你是在考我中学语文吗？弄这么一大堆反义词放一起，你觉得我能听懂个啥？”
　　“可是……真的说不清，没办法具体说是哪一种。他和我见过的所有作家，或者说，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他……很特别，很特别。”戚落慢慢地说。

　　看着眼前戚落有些迷离的目光，乔雨眯起双眼盯着他，活脱脱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你别这么嫌弃地看我，我是真的这么觉得的。”戚落无奈地说：“等以后有机会你自己见了他，你就明白了。”
　　“得得，等本大小姐亲自品鉴吧。”乔雨转念道：“哎对了，那黎大大有没有告诉你，他为什么会选你做男主啊？公司接到消息说是他亲定你是主演的时候，韩策都吓呆了。你都见过他本人了，他有和你说原因吧？这么多大牌明星供他挑，他这个伯乐是怎么发现你这匹千里马的？”

　　“他……好像是告诉我了，但我也没听明白。”戚落仔细回想着昨天的对话：“大概意思就是，我演技好，又很适合那个角色。”
　　“适合角色？”乔雨再次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戚落，手摸着下巴假装深沉地摇摇头：“演技好我承认，但适合角色？你和殷神嘛……除了都挺高瘦的、长得都挺白的、眼睛都挺大的，其他的不像吧？”
　　“怎么说？”戚落没看过原著，很好奇主角的设定。

　　乔雨立刻来了精神，如数家珍地给戚落科普着：“殷神，就是男主殷逸川，是个身世非常苦的人，从小没爹没娘，又被谣言缠身，是在世人的白眼和唾骂中成长起来。这样的生长环境养成他的性格是早熟世故的，甚至外在看上去有一点八面玲珑的圆滑。但其实呢，他骨子里是个很孤寂冷清的人，是个冷眼看世界的主儿。再看看你，家庭幸福，脾气耿直，倔得像头牛，做事不管不顾，认准一个理儿就一条道走到黑，从来都不在乎什么人情世故，就因为你这个破脾气，我都不知道给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你说说，你跟他哪里像？”
　　“照你这么说……确实不像。”戚落耸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他怎么就选了我，而且一副非我不可的样子，搞得我也挺纳闷儿的，真不知道这么大个馅儿饼怎么就砸我头上了。”

　　听着戚落的话，乔雨陷入了思考中。
　　“啊！”思考了一会儿，乔雨突然从沙发上尖叫着跳了起来，站在戚落面前俯视着他，以一种戚落从未见过的诡异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吓得戚落手里的可乐差点儿洒了。
　　“干嘛？”戚落仰头看着乔雨，被瞪得心里有点发毛：“一惊一乍的，你想干嘛？”

　　盯着他看了半天，乔雨终于重新坐下来，但仍旧死死盯着戚落的脸，犹豫了半天，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落落，我是想……他该不会是……”
　　“是什么？”戚落喝一口可乐压压惊。
　　“他该不会是……”乔雨悄咪咪地附在戚落耳边道：“要潜你吧？”

　　“噗！”戚落一口可乐喷了出来，一滴不落地全部喷到了乔雨的圆脸上。
　　乔雨赶紧抓过桌上的纸巾，嫌弃地胡乱擦着脸。
　　“潜我？！什么鬼？！！”戚落边擦嘴边抱怨着。

　　“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了嘛。”乔雨煞有其事地说，掰着小肉手指头历数道：“你看你，没房、没车、没钱、没名气、没作品，不过这脸蛋儿瞅着……嗯哼……对吧？都奔三的人了，长得还是一张嫩嫩的娃娃脸，尤其是这大眼睛，bling bling的。就算在如今豺狼虎豹云集、竞争激烈的娱乐圈里，也还算是出挑的，说是秀色可餐也不过分。他要是真的看上你，想要对你做点儿……嗯哼……有的没的，你懂得。”
　　说完乔雨还不忘动动眉毛，做出一个自以为意味深长实际上无比傻缺的表情。

　　“懂你个二舅家的三姑奶！”戚落手指敲敲乔雨的头：“你这小脑袋里面一天到晚能不能装点靠谱的东西？别说你是我经纪人，对我有多了解。就凭你说自己是什么骨灰级冥粉儿，你认为你偶像的为人就这么龌龊？”
　　“哎呀哎呀，是我的错我的错。”乔雨慌忙用手拍着自己的嘴：“我怎么可以怀疑黎大大的为人呢？我的错我的错，是我思想龌龊，满脑子的黄色废料。”

　　“对嘛，所以你呢，就乖乖做好经纪人的本职工作，然后等着我从此一路走向事业巅峰吧。”戚落拍拍乔雨的肩膀，自信满满地说。
　　“好！没问题！”乔雨笑得异常开心，重重地点点头。

　　将另一罐可乐打开，刚送到嘴边，乔雨像是想起了什么事，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对了落落，还有件事。”
　　“嗯？”
　　“这次……那个……没问题吧？”乔雨担忧地问：“不是有人……一直在整你吗？这次，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差错吧？”
　　喝可乐的动作瞬间僵住，戚落感觉自己的身体瞬间有一股凉意袭来，不自觉眼前再次浮现那人令人作呕的嘴脸。然而这次，有另一个温和的笑脸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不会。”戚落嘴角浮起淡淡的笑。
　　“不会？说这么肯定？你怎么这次这么有信心？”乔雨疑惑地看着淡定的戚落。
　　“因为我信他。”戚落道。
　　“谁？”乔雨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黎大大？你才见他一面，怎么就这么信任他？”

　　戚落笑笑：“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天然就可以信他，无条件地信他。”
　　看到戚落的神情，乔雨也露出笑容，许久未曾见到这样自信笑着的戚落，她是打心眼儿里为戚落高兴。

　　“好啦。”乔雨说话间将戚落手里的可乐迅速抢了过来：“既然如此，你就要为新戏准备起来了！”
　　“准备新戏你抢我可乐干啥？”戚落看着空空的手掌，疑惑乔雨是不是变种人，可以用念力隔空移物，方才还稳稳攥在自己手里的那一罐快乐肥宅水，是啥时候不声不响地到了乔雨那小丫头手中的？

　　“你要身材管理啊！”乔雨煞有其事地说：“这可不是小角色，《浮冥录》的男主角诶，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从现在开始，你必须与一切卡路里say no。我会找韩老大，让他专门给你配一个营养师，全面管控你的菜单。你喜欢喝可乐吃炸鸡，这些都必须禁掉。”
　　说完，乔雨仰起头，“吨吨吨”地喝完戚落的那半罐可乐，打一个长长的饱嗝儿，继续说：“除了控制卡路里之外，辣的也不能吃了，你皮肤一向敏感，会长痘的。”

　　“不是吧！”戚落哀嚎出声：“像我这种不嫖不赌不抽烟不喝酒不去夜店连游戏都不打、扛着特独立*都找不着的当代绝版好青年，就这么点儿小癖好，你都要夺走啊？”
　　“对于你这种戏精工作狂来说，有这么大的戏可演了，哪还需要别的癖好？”乔雨利落地反驳道。

　　“呃……要你这么说的话……好像也对。”见对方说得如此有道理，戚落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
　　乔雨笑眯眯地摸着戚落的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老母亲模样。

　　“猪崽儿干嘛呢？我要去抱抱他。”迅速“吨吨吨”地干掉第二罐可乐，乔雨四处张望着。
　　看到几秒钟便空掉的可乐罐，戚落在惊讶之余，一下子懂了为何某些在圈子里叱咤风云的著名经纪人的身型会那么的圆润，敢情儿都是在替艺人消化多余的卡路里。

　　“阳台，反正不是在吃就是在睡，他的日常和你差不多。”戚落站起身，走向洗手间：“你俩应该挺有共同语言的。”
　　乔雨又凶巴巴地露出长指甲，戚落指着她：“看吧看吧，连炸毛的样子都一毛一样，我都怀疑被你抓伤也要去打疫苗。”

　　然后趁着乔雨的“肉爪子”没抓到自己，戚落几步跑进洗手间，关上门只留一个小缝儿，乔雨气得只能在门口挠门，跟猪崽儿真是一毛一样。
　　“那啥，小雨你看完猪崽儿就去找韩策吧，给我制定饮食计划啥的，都听你的哈。”戚落露出一个标准的讨好型笑容，看看说表：“我也得洗漱一下准备出发了。”
　　“出发？去哪儿？”乔雨终于停止了抓门，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戚落。

　　三秒钟后，戚落的公寓里再次传出狼嚎般的兴奋尖叫声。
　　此时阳台，晒着太阳享受梦想的猪崽慵懒地翻一个身，把耳朵藏在肚子的肉里，继续睡过去。

　　一小时后。
　　戚落理理衣领，轻轻敲响云竹路七号的门。

　　“来了。”黎岸出现在他面前，温柔笑着侧过身让戚落进门，道：
　　“茶温正好。”

　　*注释：
　　特独立：是一种拍摄用的灯光器材，叫特独立灯，比手电筒要亮很多，这算是影视行业内的人能听懂的笑点。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前世的故事就要揭晓啦~
本章调侃了一位著名的经纪人，不造大家看出来了木有~~
欢迎多多评论and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