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事务所》黑布林多

18、抉择

　　店不大，也就十来张桌子，窗明几净。吧台收拾的井井有条，各式用具应有尽有。一条小小的走廊通向后面的厨房。左边有个小小的平台，搁了架价值不菲的钢琴。
　　留声机里传出悠扬的音乐。
　　原也似乎听过这首歌，却一时想不起名字来。
　　开张这么久来，生意不错。
　　缘于这家店的成员都很有看头，除了食物可口外，秀色可餐也是一大理由。
　　来看七七的人也很多，自称有品位的更是为了有缘能听到在她心情好的时候弹弹钢琴，吹吹笛子什么的。
　　传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太漂亮也有错？
　　太聪明也有错？
　　太调皮也有错？
　　七七是个童话吧？原也心想。
　　他不愿七七成为什么神话，神话的结局总是不尽人意，还是童话来的可爱——王子和公主从此过着幸福而快乐的生活。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遇到童话中的情节，真的有人问他会许什么愿望。
　　——七七给了他重生，却只是为了好玩。
　　命运其实就是游戏，就看你有没有胆量玩了。
　　可他，被命运开了个不小的玩笑。

　　那天，似乎就是这只手，生生的抹杀了自己的存在。
　　没错，就是这只手。
　　原也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右手，看着自己右手尾指上的那个白色指环，看着指环上那个黯沉无光的黑色琉璃石。
　　切断那根线救了原临的同时，也断绝了他与这个世界所有的联系。
　　除了现在仍然保有的原也——这个名字之外，他已经无法确定自己是谁，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存在。
　　即使，七七记得他，伊和记得他——
　　可是，丁鸿却忘了他。
　　就像，他哥哥原临，也忘了他。
　　——自己，到底，是谁呢？
　　丁鸿逃开了家里的束缚，来投奔伊和。
　　夏天梓的死讯对他打击似乎很大，并且，他忘了还有原也这么个朋友的事实。
　　伊和有些无奈的安慰着丁鸿，他心里也不好受——可他不能说出来。
　　看着原也的消沉，连七七都没开口，他还能说什么？
　　其实他最想告诉原也的，只有一点——如果原也在继续消沉下去，连七七也会失去的。
　　因为，丁鸿连七七也忘了么？
　　——记忆，被抹杀了。
　　这是不是能说明自己也是特别的？
　　伊和在那一瞬间，笑得有些诡异的满足。

　　“笑什么呢？”原也伸手拍拍伊和的肩头，今天，这家伙一直挂着这么诡异的笑容，让人有些担心啊，“这是2号桌的。”
　　伊和点点头，换回了自己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端着盘子走向窗边的2号桌。
　　门上的风铃，突然响了。
　　清脆而飘逸的声音。
　　原也和伊和同时抬头——
　　看清楚来人之后，继而又开始专心自己手边的工作。
　　简单愣了一下——为什么连一句“欢迎光临”也没有了？
　　难道自己是不受欢迎的？
　　他发呆的时候，银子已经蹭过他的脚边走进了店里，跟随其后的，是那只显得有些瘦弱的小黑猫——公主。
　　银子喜欢到处闲逛，更喜欢去骚扰简单，于是每次伊和都让它带着公主一起——谁都看的出来，公主消沉的情绪与原也有的一拼。
　　银子是开朗的，所以伊和希望银子单纯的开朗也能感染到公主，能让它心情放松。
　　至少，会好受一点点吧？
　　简单见没人理自己，也不多言，径直走上了二楼的小平台。
　　刚坐下没多久，伊和就端上了色香味俱全的炒面。
　　炒面？也好。
　　见简单不多话埋头就吃，伊和抱着盘子在他对面坐下，沉默良久。
　　难得的有些小心翼翼的说，“简单，还记得，对吧？”
　　对面的脑袋抬都没抬一下，只是微微的上下晃动着。
　　伊和轻轻的松了口气，“连姚菲都忘了原也是原临的弟弟这回事呢……”
　　叉子与盘子相遇时，总有那悦耳的声音——简单已经吃完了。
　　“代价……”他轻轻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其实大家都明白的。
　　七七当初让原也活了下来，不是没有代价的。
　　毕竟原也和他哥哥，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除非，他们不再是兄弟。
　　而断绝这关系的人，是原也自己。
　　虽然，即使这样，原临的生命也不过三年。
　　这点，原临知道，姚菲也知道。
　　可姚菲还是依旧固执的嫁给了原临。
　　她的理由很充分——不是只剩三年的命了么？原临又没有后人，与其把这些财产捐出去，还不如捐给她。
　　原临苦笑着答应了。
　　至于结婚后的事，就要靠姚菲自己努力了。
　　所以，原也这样的消沉，是没有理由的。
　　简单抬眼，望着刚刚走上楼梯的原也，不语。
　　伊和轻叹一声，道：“再这样下去，会连七七也失去吧？”
　　原也如遭雷击。
　　瞬间，他懊恼的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傻事。

　　今天是原临和姚菲婚礼的日子。
　　可是自己却没有了去参加的理由。
　　柯越峰是早就邀请了七七作为自己的舞伴参加的。
　　原也目送七七离开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脑海里，回忆起了七七曾经与原临的宣言“原也是我的了”——从一开始，七七就把自己纳入了她的保护范围，而自己不也是认定了七七才是今后自己最重要的存在么？
　　不是早就决定了，放弃所有的一切，也会陪着那个女孩。
　　即使孤独，也会陪着她一起沉沦吗？
　　哥哥——哥哥能活着，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这点点代价，又算什么？
　　原也扯过外套就冲了出去。
　　伊和把下巴搁在托盘沿上，有些哀怨的说，“我也很想去啊。”
　　简单别开目光，认真的品着今天原也煮的其实并不怎么样的咖啡。
　　——很苦涩啊！

　　作为原氏企业的当家，娶的又是政界有名的姚家的千金，这婚礼不可能不热闹的。
　　所以，原也很哀怨的在门口被拦了下来——他忘记换衣服了。
　　正在纠结该怎么办的时候，一身洁白抹胸小礼服的七七出现在了他面前，依然的巧笑倩兮。
　　“啊，七七……”原也有些尴尬的抓抓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我来晚了。”
　　七七可爱的偏偏脑袋，勾勾手指，笑道：“就等你了。”
　　倚在门边的柯越峰晃着手中不知年代的红酒，看着原也的目光虽然不怎么友好，但还是示意傍边的侍从把早就准备好的礼服递给了原也。
　　其实七七从来没有怀疑过，因为原也是自己选中的人，在这个世界醒来后选中的第一个人，也许会是唯一一个。
　　所以，伊和算是白操心了么？

　　露天酒会。
　　作为一个陌路人，原也安静的注视着淡淡笑着的原临，心里面除了阵阵的欣慰，再也没了之前的辗转。
　　现在的哥哥，眸里看的出幸福的味道。
　　整个人，终于有了活生生的感觉。
　　这样，就足够了。
　　偏头看了眼挂在自己胳膊上的七七，原也笑得满足。
　　只是，无法忽略某人从旁略带哀怨的目光。
　　柯越峰不得不哀怨，原本作为自己女伴的少女现在正挂在别人的臂弯上巧笑倩兮，而自己只能端着酒杯从旁看着——这算什么世道？
　　象原也这种少根筋的孩子，到底有什么好？
　　台下若干人各有心思，台上的主角又开始宣布今天的婚礼结束后，两人会出国旅行，归期未定——有限的生命，两个人都知道该怎么珍惜。
　　但不得不有疑问了，着偌大的原氏企业怎么办？
　　不过这些事还轮不到他们这些局外人来操心。
　　柯越峰暗自嘲笑。
　　此时，细微的破空声——七七迅速的抬手，在柯越峰眼前一晃，又迅速的放下了。
　　琥珀色的眼睛炯炯然，眼神直指着遥远处，一个不可见的地方。
　　寂静无波。
　　滴答——
　　透着芬芳的血腥气息，狠狠的刺激了原也的嗅觉。
　　“七七！”原也压低了嗓门咬着牙开口。
　　而某人却无所谓的摇摇头，笑道：“没事。”
　　甜腥的味道突如其来，又诡异的消失——原也明知道那不是自己的错觉。
　　抓起七七藏与身侧的右手，弥漫于手掌的血腥，吓到了原也，也惊呆了柯越峰。
　　明明，人就在自己的身旁，却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的事。
　　无力感在心中悄然的蔓延。
　　七七晃了晃血淋淋的手，笑道：“真的没事。”
　　示意原也仔细看——真的只有血，没有伤口。
　　“到底怎么了？”原也不放弃的追问着。
　　连柯越峰也瞪着七七一副不给答案不罢休的神情。
　　“呵呵——”七七偏着头望着柯越峰，“我的血换你的命，很公平啊！”
　　七七指着地上。
　　一颗弹头安静的躺着滴滴鲜血中。
　　——如果刚才不是七七那一挥手，那么这颗子弹，现在应该在柯越峰的脑袋里。
　　柯越峰皱紧了眉。
　　七七用干净的手拍了拍柯越峰僵硬的肩头，道：“这次之后，救你的命，可就要你亲自支付代价了——所以好好保重，你的命很值钱了。”
　　而这之前的，就算是帮之前这个身体里的灵魂，还你的。
　　“这次，又是谁？”柯越峰冷冷的开口。
　　上次七七提过，他并没有在意。可这次，伤到七七了——
　　“杀手榜第一人，乌鸦哦！”
　　还是他——应该很好的收到了自己的眼神，所以乌鸦才没有继续开枪。
　　七七莞尔一笑。
　　很快就会再见了呢——
　　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