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金戈》妃子妓

5、入阁墨墨

　　随着花姐长腿迈进墨斋大门的门槛。往日充斥着金钱热闹的店铺今日却陷出一种死气沉沉的压抑。无形的战栗游离在店铺所有人的肌肤之下，难以逃离。

　　掌柜快步迎上来，层层褶子的脸孔仿佛看见了救世主般欣喜，“花阁主，花阁主您可来了！老板他们都在后院等着您呢！”卑躬屈膝的中年人又朝花九堇身后的莉莉丝，百狸生和仕鸣路伸了伸手，示意她们赶快请进。

　　百狸生的长发高高地束起，双手插在衣袍的口袋里，闲逛似地在店里来回走了几步，看着几间店铺里无一例外的凌乱瘫倒的置物架，打碎的瓷器，混作一团的金器银器，崩断的珠宝链子……她做了一个惊讶的表情，“呦，这才过了一个晚上，这是咋了？昨晚莫不是洪水猛兽进了你们店里要买古董吧？”她笑得不怀好意，脚尖碰了碰地上破碎的瓷器碎片，状作一副惋惜的样子。

　　掌柜的一听，脸色立马惨白如纸。昨晚老板家遭受的事可是灾难啊灾难！眼前这个还有心情调侃的女人简直是恶魔！恶魔！

　　莉莉丝扫视了一眼店里恶作剧般的狼藉，清澈蓝色的瞳孔毫无惋惜之色，出色的混血五官和金色的长发让她看起来宛如神祇一般高贵。

　　仕鸣陆扫了一眼便收敛了目光，毫无怜惜之色。他还记着昨天墨斋老板对阁主出言不逊蛮横无理的模样，这种人就应该让他吃点教训！

　　花九堇在店里走了一圈，脚步避开地上的珠宝和碎片，许多上好画作都撕碎了……墨斋这次的损失巨大。她转身，领口柔软的狐狸毛刚好贴着漂亮的下颚线，“清点过商品了吗？可有缺失的物件？”

　　墨斋的手下正在弯腰将地上一团糟的凌乱收拾起来。

　　掌柜赶紧避开地上的宝贝，脚步匆忙地走到花九堇身边，“下人正在收拾，具体损失还没有对账。花阁主如果想知道，等会账目出来了小的给您列份详细的清单给您送院上？”

　　花九堇点了点头。

　　掌柜的看花姐目光还落在地上到处散乱的古物里，急，但又不敢催促，搓了搓手，讨好道，“花阁主，您看老板他们都在后院等您……要不请您挪步？”

　　花姐看他一眼，掌柜的笑得更加谄媚，然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花九堇点头。

　　“小的来领路，各位大人这边请。”

　　她们从前院的后门出来，走过连接前后院的长廊。

　　花九堇走在最前面，莉莉丝她们跟在身后。

　　院子草木衰败，唯有一口枯井，一只大黄狗趴在院子的角落，看见有人过来，朝她们看了过来。

　　百狸生吹了个口哨，边走边弯腰朝大黄狗拍了拍手，似乎在招它过来。大黄狗看了看她没有动作。百狸生兴致不减，“掌柜的，这狗有名字么？”

　　“回百狸生大人，这狗叫旺财。”

　　“真是个好名字，多么庸俗啊……”完全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情，百狸生却笑得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朝旺财拍了拍手，“旺财，旺财……过来！”

　　旺财看她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趴在那里也不挪地方。

　　“……”掌柜的本想再接再厉继续讨好百狸生，只是听她这话到底是称赞还是鄙夷？在嘴里咀嚼半晌硬是品不出个滋味来。

　　“这蠢狗！吃那么多肉一点用都没有，叫都不会叫！昨晚那么大的事都没有一点动静！”想来没法在百狸生的上一句话讨好她，掌柜转瞬便怒斥旺财，又朝百狸生赔礼道歉。

　　旺财委屈。

　　它昨晚叫得可响了，不仅没人听见，就是听见了也不理。

　　狗不理。

　　百狸生却一点也不生气，她直起身子，嘴角勾着掌柜看不懂的笑意，双手放回衣袍的口袋，望着恹恹的旺财若有所思。

　　穿过连廊便到了后院的游廊。

　　“各位大人，请。”掌柜的一个侧身，弯了弯上身，低眉顺眼的，身子挨在栏杆边上，做了个请的手势，好像前方有可怖的东西搅得他心神震悚，连声音都变得沙哑了。

　　花九堇走在前头，看见了几步向前心神不定的朱大福。

　　大冷天的，只见这球一样的肥硕男人白腻腻的额头淌下汗来。嘿！好个风水轮流转！

　　花姐艳润的红唇一抿，表情更加冷淡，这些日子显得格外娇妍的面孔更是镜花水月般附上了层薄冰。

　　莉莉丝和百狸生两人一左一右跟在花姐身侧，两位身量苗条而修长的女性竟也令游廊显得拥挤起来，好似盛不下她们仙人之姿的气质要膨胀变形开去。

　　百狸生跟在靠栏杆一侧，越过掌柜时，眼角一下，将他匆怂不安的模样收入眼底。看来，今次真是遇上得劲的场面了。

　　仕鸣陆露着两条精壮结实的臂膀，仿佛在这样寒气四溢的冬日受不到冷似的。刑番阁订制的军袍将他高大的身形包裹得极其伟岸，英俊的面庞透着一股子凛然正气。缀在三位窈窕美丽女性身后宛如一尊不苟言笑的守护神，两把长刀交叉绑缚在男人宽阔的后背，无形之中透露出冰冷的杀意。

　　朱大福脚步一动，整个身上的肥肉都在颤动。一脸菜色的男人看见迎面而来的三个女人，表情仍旧透着一股子嫌弃，女人算什么事！哼！要不是这次……这次……男人堆叠出多层下巴的面孔宛如熬夜一整年的猪头面相，青白相交，却是被鬼物吓了个狠的。

　　花九堇走到朱大福身前三步停住。

　　身后的莉莉丝和百狸生也停下脚步，在之后的仕鸣陆也停下脚步，绅士地离两位女性稍微远了一些。

　　花姐不说话，面无表情，就这样看着朱大福。

　　朱大福也犟，窄小的眼睛回望她，硬不开口，硬不妥协！

　　要不是……要不是这次事情闹的严重了，他死都不会去求凰逅派刑番阁！简直是自己下自己面子，老脸都丢尽了，才赶走的她们转眼第二天要求着她们！自己打自己脸的事他朱大福还是第一次做这种蠢事！想让他先开口妥协，门都没有！

　　花九堇还不知道这朱大福拗着一张脸脑袋瓜里想的是什么吗。那她们就来看看到底是谁耗不起。

　　朱大福瞪着站在前头的花姐。

　　花姐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给。

　　耗就耗呗，反正到了中午，她们便要吃午食去了。

　　双方正上演敌不动我不动的戏码。连身后的莉莉丝，百狸生，仕鸣陆都一声不吭，多一个动作都没有。

　　“哎！快快！刑番阁的大人，怎么样了？大人们看出些什么来了？”一道妇女匆忙又后怕的声音在朱大福背后的游廊某处响起，越来越近。

　　和花姐正面刚的朱大福一听这妇女的声音，表情一变，似乎有示弱的意味。

　　“朱大福，怎么样？大人们说了什么啊！？”妇女的声音挤了出来，面向了花姐她们。

　　妇女手臂一搡，把霸占整个游廊的朱大福推到一边，露出她富态的身子。溜圆的眼睛一下子便看见了对面几尊谪仙似的人物，三蓉眼珠子睁得更圆，竟是愣住了一般。妇女倒是不生疏，回过神来赶紧道，“几位大人看的怎么样了，可有看出什么来了？”

　　眼睛里布有血丝，眼眶红红的。

　　百狸生一观三蓉面容，便知她才哭过，哭得还挺狠。

　　死个下人可轮不到老板娘哭，今次死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啊。百狸生眼珠子一转，猜个八九不离十。

　　花九堇表情无什变化，只道，“你是？”

　　三蓉惊觉自己唐突了这几位玄女似的人物，手指局促地蹭了蹭裙腰处，“几位大人，我是墨斋的老板娘，你们叫我三蓉或三娘就行。”

　　“花九堇。”花姐报了自己的名字。

　　三蓉‘哎’了一声当应过，便是让她喊她都不敢喊面前这样的人物名姓，只放低了声音道，“大人……这、您看出什么来了吗？”

　　花九堇语气平淡，“与朱老板‘寒暄’半天，还未查看过此处的情况。你先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反正她不急。

　　三蓉眼睛一眨，心思转了一圈，明白过来，侧头没好气地斜了一眼挤在一旁的朱大福。整半天，几位大人连什么情况都还不知道！

　　这朱大福！忒不成器！成天就只知道死认‘女人不行’！误事！

　　“大人，事情是这样的……”三蓉自个捏了捏手指，垂了垂眸，思考着从哪说起比较合适，“……我今早准备来小女房间叫她起床，结果看见……看见……”说起这事，妇女脸色‘唰’一下白透了，面容惊惧，两手互绞着，仿佛看见了魔鬼地狱般的骇人场面，眼眶红了，呼吸都乱了。

　　花九堇淡淡地觑着她。莉莉丝和百狸生也不做声。仕鸣陆更是把自己站成了一尊雕像。

　　三蓉嘴唇颤抖，稳了稳气息继续道，“……小女不知被何物什给杀、害了，就连、连尸首也不全。”三娘倏然抿住了唇，不再说下去，好似在多说一句脑海里的画面便更真一分，这种残忍的真实几乎让她摇摇欲坠。

　　百狸生好似没法感受到三蓉的痛苦一般，头一偏，顺滑的高马尾晃动，毫无怜悯道，“好了？没别的了？”

　　已经这么惨了还不够！真是个混账东西！嗨，人类的悲欢本就不同——

　　三蓉听了这话，心口被这没心没肝没肺的百狸生玩意儿噎得哽出一口血来！她抿住颤抖的唇瓣，手指攥了攥，又道，“我的儿子在另一个房间，也、遭到了谋害。”

　　百狸生眨了眨眼睛，“还有吗？”

　　花姐不置一词。苍天在上，百狸生这女人还真不是她花九堇的缰绳能栓的住的！

　　一双儿女还不够啊！

　　三蓉被这姑娘梗得心肌梗塞，语气悲痛道，“我就这一双儿女！”

　　百狸生没有任何收敛的自觉，被三蓉一双水润的眸子瞪着，她狭长的眼上下扫视着三蓉微胖的身材，从上到下……这妇人皮肤倒是挺嫩啊……这小手也是又白又嫩，怎么？不做家务？

　　百狸生的目光落在三蓉眼里，是愈发不待见她了。好好的小姑娘家怎么这样？不知该说她流里流气还是不通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