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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16】 ...

  •   丞相府管事闻有人闯入府邸,带人直奔后|庭,穿过水榭的时候尤见庆澜堂已经被重兵把守,团团围住,不由松下一口气,直拨开人群往里插进去。

      然而眼前一幕,让人难以置信。自家主子被擅闯者紧紧搂着,死死抱着。

      “丞相——”管事愣愣开口。
      “出去,合门!”谢清平终于反应过来,垂眸望见怀里已经脱力的人,确定来人是谁。

      退去的人除管事诸人,还有轮值的沈林携领的一众侍卫,甚至还有已经亮出兵刃显少露面的影卫,个个犹坠雾中。

      还是沈林最先回神,不由瞥过窗上两具相拥的身影,顿时张大了嘴巴。却也只敢留人远守,不敢多言。

      堂内,尚且抱着的两人有了些松动。殷夜原本粗气直喘的呼吸沉弱下去,人亦不甚清醒。

      “久久!”谢清平托住,蹙眉唤她。

      “舅父!”她模模糊糊应他,眼泪“噗噗”往下掉,“疼——”

      话没说完,头便又一次撞在他身上,整个人萎顿下去。

      谢清平弯腰抱起,疾步走向内堂寝房,踢门而入。

      “哪里疼?”谢清平将她置在卧榻,搭上她手腕,脉相测过,突然觉得问得很多余。

      胃疾发作了,脚上磨出了泡,手上磕破了皮……都是小伤。

      但是——

      胃疾在变重。

      足上的泡破了,一个接一个连城一片,皮肉沾着血迹。

      手上也不知摔了多少次,掌心,手臂,手肘全是或青或紫的瘀伤。

      还有额角,也撞破了,一点蜿蜒的血渍凝在金色的梅影上。

      他离开她四个月,她长大一岁,弄出一身伤。

      他看着躺在榻上晕过去的人,衣破、发乱、一身伤痕,心里又怜、又怒、又痛。

      若她慢一步入堂,若府中侍卫快一步拔刃,刀剑就直接砍上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而最让他窒闷的是,她瘦的不成样子。观其面,潮热盗汗,舌尖发红少苔,脉相更是细滑下沉,是……

      谢清平顿时面色雪寒,撤了搭脉,只在她虎口穴道按揉着,缓减她的胃绞痛。

      若是往日,他自不会往那处想。

      然这是四月来头回见面,又是私下无人处,他的情绪不可控制地回到四月前那个冬日的晚上,和相连的去岁他参加的最后一个朝会上。

      “这是要三人同侍吗?”
      “那司寝处如何记录?”
      “陛下就是腰酸腿软,歇一歇、歇一歇便大安了……”

      按穴的指间发了力,榻上的小姑娘原本绞痛的胃部舒缓了些,此刻眉间却猛地皱起,口中发出一声呜咽。

      谢清平手下一顿,低头见到被他捏的通红的虎口和手背,心中到底不舍,遂放轻力道继续揉着。片刻,他吸了口气,扔开手,背身坐在床沿,脸色愈加难看。

      默了默,他欲重新给她把脉,心道诊错了也未尝不可能。

      这样想着,他重新扶过她手腕,动作是轻的,心是软的。只是脑海中浮现出她储在后廷的人,眼中是恼怒的。

      结果,不想人朝里翻了个身,弓着身子缩成一团,搂着锦被又开始呜咽起来。

      一个动作,瞬间打乱他的思维。

      这一世,她常哭,倒不是受多少了委屈,只是她说哭能释放压力。

      所以每每稍有不快,她便哭,且哭起来惊天动地,余音绕梁。而他听来却觉得莫名舒坦,因为哭过就没事了。更有甚者,她一边哭一边把鼻涕眼泪往他身上蹭,还能口齿模糊地叫嚷,“抱抱我呀,给我顺顺气,喘不过来了!”

      他便拉她入怀,揉过脑袋,抚拍背脊。然后她张开两条又细又软的臂膀,拢住他,抽着气“咯咯”地笑。

      她欢喜,他也开心。

      而像现在这般声响,隐忍的,战栗的,他闻一声便受不住。

      只得转身认命般将人捞进怀里,一手抱着,一手揉着,直到她匀了呼吸,舒了面容。

      夜色昏沉,烛火静燃,一片安谧中,有一些恼人气息便慢慢弥散出来。

      谢清平将怀中的姑娘轻轻放下,怕她惊醒,便让她枕着自己臂弯,托着她背脊,一点点放下去,从背到肩到脖颈到头,一点点卧上床榻,抽手时更是毫无间隙。小姑娘安稳地连眉都未皱一下,睡得踏踏实实。

      只是才要起身坐直身子,殷夜便又翻了个身,伸手圈住了他腰腹,一颗脑袋蹭在他腿上,牢牢黏住了他。

      谢清平没有想走,她还有外伤需要处理,他只想出去透口气。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窒息了,殷夜身上弥散着浓重的香气,她一身冰凉沁甜的龙涎香自是熟悉不过。此番这气味,分明是混了另一种香。

      苏合香。

      苏合香,味烈香浓,占之即散。若连日染之,遂经久不弥。

      佘氏霜壬,苏阳人士,素爱苏合香……

      谢清平头一回觉得博学多知、过目不忘也不是什么好事。

      原来那些传闻不尽得都是假的,譬如女帝后宫郎君千色,唯佘御侯独得盛宠。是真的。

      若是雨露均沾,他还能安慰自己。然此刻当是三千弱水 ,只取一瓢。

      他还是背身坐在床沿,搁在膝上的两只手巴巴拢成拳,松开,提起,握住搂在腰腹的那双柔荑,想要掰开它。只是,握上去了,却再没了动作。

      只以掌覆住她的掌,掌心摸索在她掌背。

      他拼命告诉自己,这条路是对的。她有了自己喜爱的人,日子再长些,他再狠心些,她便适应了,无趣了,忘记了。亦不会这般任性肆意,孤身奔出宫阙,闯入他的府邸。

      思之此,他亦不由背生冷汗,且不说他府中侍卫,这宫外一路,若是稍有不慎,若是复楚的势力伺机而动,今日她独自一人俨然是羊入虎口。待她身陷,以她为饵,接下来便是请君入瓮,殷氏其他在京之宗亲便可被一网打尽……

      请君入瓮——

      谢清平脑中电光火石闪过,垂眸望向那双素白纤细的手,目光缓缓凝在她面上,长久以来的困惑突然解开。他大可不必查清后面是何人操控,何人尚有复楚的心思,他完全可以引蛇出洞,请君入瓮。

      本来,他就没有多少时日可以等。

      如今,所需不过一件引蛇的器物,一口请君的大瓮。不远处铜镜中映出榻上安睡的少女和清醒的青年。

      他突然便笑了一下,刚刚好,两样他都能聚齐。

      所以这一刻,许他再亲近她一点。

      他扶着她的手,慢慢转过身子,俯身亲吻她额头。

      前生今世两辈子,他第一次主动地、清醒地,吻她。

      这一晚后来,谢清平让轻水送了盏安神汤过来,半哄半唬喂了下去,然后榻上人彻底睡得祥和安宁。而他则在让他窒息的香气里,给她挑了水泡,抹了膏药,缠好绷带……

      他本来想让司香进来给她擦身子,到底没有开口。他承认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一生便卑劣这一回吧。

      他掀开她的裙摆至小腿,解开她衣襟至抹胸,用温热的巾帕一点点擦去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的尘土灰渍,再用干爽的棉巾包着冰块,覆上她每一块淤青处,减轻疼痛……

      只是小腿再上,齐胸再下,他到底止了动作。

      这辈子,到这里,当是他们最近的距离了。

      他拉过锦被将她包裹起来,俯身再一次亲吻她。这回他吻在她额角金梅上,如蜻蜓点水,雁掠长空。

      淡,又浅

      然水面有涟漪,碧空有雁影,也够了。

      苏合香霸道而持久,压过时断时续的龙涎香,像毒药般丝丝缕缕缭绕在他周际,勾出他的羡、他的妒、他的怒、勾出他作为男人全部的情绪。

      然而,看着近在咫尺的沉静睡颜,他伸手抚摸那朵朵金梅,终究还是咬牙认了。

      只合衣陪在床榻,至天明。

  • 作者有话要说:  你身上有他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
    ps明天不更,休息一天,今天评论有红包哈,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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