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则礼赞》霜鸣焰

130、穿刺黑暗的微笑

　　日暮西沉，云霞赤染，止不住翻涌的赤色云海下，星点残留的白在慢慢消融，无边萧瑟的灰褐终将成为主暮景。

　　枯枝残叶间，是层层叠叠、延绵不绝的亭台楼阁，如此本该繁盛的所在却充斥着静默萧条……

　　众多阁楼最上层，是由多座宫殿环绕的巨大广场，此时！广场上众多齐聚的人们正在举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万物皆有其灵性！静念永恒，众灵时刻凝视着我们，感谢众灵，众灵护佑！”

　　“众灵护佑！！！”

　　位于最上位，一位中年男人虔诚而陶醉的几句话念完，所有人同样虔诚的齐声重复了最后一句。

　　男人望向人群的后方：“恭请圣女殿下！”

　　人群潮水般的在中间让出一条宽阔的道，道的中央是白色花朵铺就的地毯。

　　尽头是一位绝色清丽少女，未着任何装饰的青丝垂下，眼睛却带着一抹微不可见的红，一身繁复华丽宫装纱裙，腰部别着一把精致的长剑，光着的双脚萤雪透红。

　　人群齐声呼喝：“恭请圣女殿下！！！”

　　少女左手轻握长剑，一路脚尖轻点花瓣中，快速到达最前面洁白的高台上，途中凡被少女脚尖轻点的白色花朵都染上了一抹嫣红，越是临近高台，嫣红越盛。

　　原来洁白的花朵带着刺，静寂场中，台上少女却一边歌唱一边演绎一曲剑舞，少女的每一次落脚，都会在洁白的高台上留下一个赤色脚印，赤色脚印最终组成了一朵白花模样。

　　剑舞落幕，之前男人的声音再次出现：“祭众灵！”

　　另一个方向，人群再次如同潮水般分开，一个同样身着繁复宫装纱裙，与之台上少女有着几分相似的少女出现，一样的不着任何饰品。

　　与之不同的是，少女没有长剑，身边一左一右跟着两个身着白衣的青年，面无表情的少女带着两位青年缓步行往高台，最终在由赤色脚印组成的花朵中央停下！

　　“时辰已到，请圣女殿下为众灵献上祭品！”

　　“请圣女殿下为众灵献上祭品！！！”

　　舞剑的少女低垂着头，缓缓拔出已经重新插入剑鞘的长剑，拔剑的动作异常的慢，可再慢，长剑终究有限，最终还是彻底离开了剑鞘。

　　长剑离鞘，少女的身形微不可察的一抖，头却再次下压了一分，眼眶渐渐变红，持剑的手愣在空中，似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站在持剑少女对面的少女眼神扫视了一下全场，高台下整齐的众人全都如同朝圣般仰望着高台，之前跟上来的两个青年一左一右站在高台两角上。

　　最终瞳孔聚焦于眼前持剑的少女身上，眼神带着眷念和不舍……

　　“姐姐！再看我一眼！”

　　原本应该是清亮的音色十分低沉，如同命运的嚅嗫，持剑的少女被声音一惊，左手像是条件反射般用力一摔，手里的剑鞘竖直插入高台的台面，直入大半。

　　蓦然抬头，少女潜意识把手持的长剑往后一移，似乎企图以身体挡住长剑，视线与面前少女的眼神对上瞬间，通红的眸子快速模糊，眼泪决堤而出。

　　而与之对视的少女，眼角湿润，眼里氤氲着雾气，但却是一副欢悦的笑脸，稍稍偏头，眼里只剩下持剑的少女身影。

　　“姐姐……！要成为一位出色的圣女哦！”

　　持剑的少女咬着下唇下意识摇了摇头，眼泪模糊了一切，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但时局并没有给少女重新把这片空白填补的时间。

　　“请圣女殿下为众灵献上祭品！”

　　“请圣女殿下为众灵献上祭品！！！”

　　少女机械的举起了剑，如同三年前、六年前一样，可这一次，少女却觉得手中同样的剑与之前两次不同，举起的剑重若世界，根本无法超控着剑向前刺出……

　　人群静了下来，但无数双上炙热的眼睛却牢牢盯着台上。

　　无形的黑暗在侵蚀着世界！而世界却只能接受黑暗的吞没，作为祭品的少女微笑着，那抹微笑是世界的最后一点微光，可它是如此的微弱……

　　持剑少女在无数炽热的的视线下，感觉到的，是无边的冰冷，赤色云霞涌动不息仿佛就是少女的心潮，聚散离合终究是定不下来，演绎的怎么看都是绝望二字！

　　视线越加模糊之下是锋利的剑刃，曾吞噬过无数童男童女生命的圣器，也曾在自己手中完成过两次献祭……

　　‘可这真的是对吗？众灵啊！请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呢？’

　　少女的世界在时间的流逝下终于隐没于黑暗，剑没有了束缚，闪电刺向前方，一瞬间闪过一幕幕……

　　“姐姐就没觉得向众灵献祭生命有什么不对吗？”

　　“我们生存在众灵的庇护之下，这是应有的回应！”

　　“姐姐！没有谁得到过众灵的启示，有的只不过是一群人不断的企图用一个生命，为自己的懦弱建立一个信仰……”

　　“妹妹！众灵……”

　　“众灵根本就不存在！醒醒吧！你……”

　　“馥雅静！！！”

　　“妹妹！我们不说这个好不好？”

　　“姐姐……”

　　……

　　“妹妹，姐姐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们去金鳞城，你不是说过想要见见曙光女王吗！”

　　“姐姐……！这一次被选作祭品的是我吧？”

　　“没有！我只是……也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不用骗我，父亲和母亲都已经告诉我了！姐姐有觉得献祭是错的吗？”

　　“谁都可以，为什么偏偏是你，跟姐姐离开好不好？你消失了就会换成别人……”

　　“姐姐！你还会回来吗？”

　　“我是圣女，是仪式不可缺少的关键！”

　　“我是祭品，也是不可缺少的关键！”

　　“没有你还有别人……”

　　“没有你也还有别人！”

　　“这不一样的！妹妹……”

　　“姐姐想要成为出色的圣女殿下是否胜过一切？”

　　“妹妹……”

　　“姐姐在犹豫吧！谢谢姐姐能把我的重要性放得这么高。”

　　“妹妹，我……”

　　“馥雅安，要成为最出色的圣女啊！带领大家好好活下去。”

　　……

　　叮……！

　　长剑落地打断了少女的回忆，一剑刺出仿佛用尽了少女的所有力气，之后下意识松开了长剑，然后无力的跪坐于地，无神的眼里只余下无尽黑暗。

　　“姐姐！”

　　沉浸在黑暗的少女听见了一声呼唤，立刻生出无穷力气往声音处扑去，奉若至宝般用力抱住。

　　视线慢慢恢复，映入眼里的是另一个少女的长发，深吸一口气，是熟悉的气味，馥雅安这时心里只有妹妹，失而复得的妹妹。

　　其他的什么众灵，什么圣女……，都不重要了，妹妹就是自己的世界，世界重新燃起了光明，心底早已淡去的信仰彻底崩塌。

　　台下众人所看见的就是，圣女殿下与祭品，同时也是圣女殿下妹妹的人相互对望，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的祭品她在开心的笑！

　　不愧是圣女殿下的妹妹！能清楚被选作祭品是众灵的呼唤，为如此莫大的殊荣而开心！

　　但圣女殿下状态有点不对！先是四下张望，眼里还源源不断地流出泪水，这在前两次的献祭仪式上，圣女殿下可是很庄重的，这次为何如此失态呢！难道是为自己的妹妹能被众灵征召而开心过度？！

　　在所有人的疑惑中，只见圣女殿下接下来微微侧了下身，缓缓举起了圣剑，是标准的仪式动作，可是圣女殿下的剑明明没有指向祭品啊！

　　嗯……！圣女殿下一定是太过高兴了！

　　可举在空中的剑却迟迟没有后续，而圣女殿下两眼无神，似乎是在与众灵沟通。

　　又过了很长时间，如同雕塑的圣女殿下突然大喝着用力向前刺出，然后放开了圣剑，圣剑落在地上，圣女大人无力的跪坐于地。

　　所有人疑惑圣女殿下为何会如此，可等了一会后，圣女殿下却突然扑到祭品怀里，一把把祭品抱住。

　　终于，众人发现了圣女殿下的异常，貌似……圣女殿下放弃了献祭仪式？

　　“妹妹！姐姐错了！真的错了……”

　　任由馥雅安抱住的馥雅静闻言，因为之前举剑还犹豫不决失去笑意的脸上，嘴角疯狂上扬，与之前带着三分凄然五分强装的笑不同，这次是欣慰的、只含愉悦的笑！

　　“姐姐的任务怎么办？”

　　“我是圣女！我说了算！”

　　“圣女殿下！这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个人开口询问。

　　还不等馥雅安反应，接连不断的各种询问接踵而至，已经做出选择的馥雅安面对如此局面反而没有任何压力，长期身处高位的习惯，让她在没有了自己内心给自己施加的重压以后，众多人的质问也不过是苍白之物。

　　“众位灵主！我……第一百三十二代圣女馥雅安！决定废除三年一度的献祭大典！”馥雅安一伸手召回地上的圣剑，属于传奇高阶的气势徒然散开，身上衣裙和发丝在能量气场下飘散，凭空增加了一份桀骜……

　　之前主持仪式，一直站在高台另一面的中年男人缓步踏上高台，同样传奇高阶的气势与馥雅安分庭抗礼，眼神冰冷。

　　“请圣女殿下继续进行仪式！”

　　“我说，废除献祭仪式！”

　　“你确定？”

　　“我确定！”

　　男人视线移开，望向台下：“诸位灵主，圣女渎职，我以灵使的名义宣布，罢免馥雅安圣女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