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冶三巡[穿书]》舟人弈语

12、Ch12

　　穆合山间人杰地灵，山侧有溪水鸣涧。跨过中部的讲学堂和居所，山后是一片四季冒着热气的温泉。泉水旁边有一架冬暖夏凉的藏书阁，只准内门弟子进入。

　　顾湘并未走过这条路，只是灵魂中对此处颇为熟悉。

　　藏书阁一层为修炼日常，二层为门派历史，三层则常年封禁。原著中，右耳后有痣的门生趁三年一次的武林大会之时，纵火焚烧三层藏书阁，栽赃嫁祸其他门派，挑拨关系。

　　而众人尽力灭火救书，却在藏书阁三层发现了江湖禁书，邪门歪道。从而穆合门派从避居红尘不问世事，变成了闭门谢客，修诡谲心术的外邪门派。也是最后穆合门派被众派群起而攻之的最初引子。

　　顾湘迈进二层藏书阁，顿觉泉水高处形成的凉风扑面而来。她将袖口下放到最低处，侧着身子溜进了最内侧。

　　浩繁难数的书卷册集整齐排列，而她要找的是一本竹简泛黑，以青绳束之的一卷集册。

　　名为穆合派史。上面记载着门派从成立伊始到现在，每一次重大事件，甚至是每一位新收的徒弟的身世以及生平。

　　足足寻觅了一刻钟之久，顾湘终于在最靠里的书架右上端发现到了同等特征的书卷。足下发力，身体便自然飘起，轻轻抽出那册卷集，连四周的灰尘都没有震落分毫。

　　大概是顾知温本身慧根难得，骨骼清奇。以至于顾湘自觉穿书后，轻功与刀术都运用得格外顺畅，宏大的气感也如同江水一般源源不绝。

　　顾湘脚尖落地，环顾四周并未发现有他人踪迹，便压抑着呼吸，颤着手打开了卷集。

　　第一条上赫然写着：穆合门派，启灵大师所立。钟灵毓秀，天地相合，门生皆以顺通道法，念达毫末为至高之境。不求兵器有断金之利，但求心性堪源水之韧……

　　顾湘目光扫过前面一串串看不懂的话，在卷集偏后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顾知温。拾于山下溪水，见其天生骨骼轻于常人，眉目间亦有……

　　顾湘扶额，为何每个江湖故事的女主身世皆扑朔迷离，不是天上鹰隼叼过来的，就是脚下水沟顺过来的。

　　顾湘向前扫一了眼：

　　顾知温的前一条：楚攸。空中鹰隼衔之，栖于藏书阁顶，三日后……

　　很好。

　　已近傍晚，日头西斜，穿过窗映在顾湘翻动卷集的手上，为那莹白镀上一层暖黄。

　　她的目光陡然止住，瞳孔微微收缩，手指僵在了半空。

　　卷册最后一片的侧角，有几个用细针划上去的小字，若不仔细分辨，根本不会注意到。

　　上面写着——道从于心。

　　顾湘用青绳重新将卷册捆了起来，放回了原处。只是塞回去的动作不小心，抖落了周围卷册以及书架上的灰尘。

　　她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难以明说。

　　扭头走出二层藏书阁，顾湘快速潜到拐角处。廊道尽头是一个向上通的狭隘空间，里面黢黑一片，令人心生恶寒。

　　但顾湘知道，这是通向三层藏书阁的唯一一条通路。而三层有一个结界，只有一句话可以破。

　　——正是穆合派史上的小字：道从于心。

　　但从这狭隘的通路上升到三层结界的途中，是否会有其他机关阻拦，顾湘在书中未曾提到，此刻她心中也是忐忑难安。

　　但她不得不上。

　　她手中握着三星宝刃，足下生风，用力前蹬。身体凭借惯性向前冲去，单脚点过通路外侧，随即旋身向上。

　　就在那毫瞬之间，顾湘借着狭道外一闪而过的亮光，瞥见头顶霎时反射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剪影。

　　这通道内，似是有细丝横贯。速度快时，便可如利刃一般锋利，取人性命于无意间。

　　顾湘浑身绷起，已来不及阻止身体上升的速度，匆忙中只能仓促抬起刃尖，向上方顶去。

　　下一秒，眼前顿时一片亮白。

　　藏书阁三层跟她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从地面，墙壁，到屋顶，皆是纤尘不染的白色。这里与一二层不同，完全看不出此地是“藏书”之处，屋内空旷一片，半点书的影子也见不到。

　　屋顶并非是常见的平顶，而是高高顶出锥部尖端的形状。只有一扇小窗开在锥顶部，却映得偌大空间光线刺目。只见地面，以及墙壁上，都错落有致地镶嵌了反光的铜镜。

　　顾湘抬脚从通道迈进三层，眼前明晃晃的世界炫得她有些发晕，恍若隔世。

　　而她所在的位置与三层中部，隔着一道巨大密不透风的，灵力汹涌涌动的结界。

　　顾湘只是将手微微抬起，就见灵力正以她手指点的位置为半径，隔空荡漾着波纹，甚至扰乱了周遭空气。

　　她屏住呼吸，朱唇开合，轻轻吐出那几个字。微弱的声音却在这诡异的建筑构造中不断放大，终至堪称洪亮，在此层不断回荡着。

　　顾湘浑身都冒出了一层薄汗。

　　终于在声音几近衰弱之时，结界缓缓张开一道缝隙。顾湘踏足进去，结界便在她身后紧密闭合。

　　她深吸了一口气，环绕四周——

　　整个三层呈现完美的对称构局，甚至可迷乱人心，令人分辨不出方向。顾湘仅是转了一圈，就完全忘却了进来时的结界是在哪个方向。

　　心下一紧。

　　但整间屋子内，除了一色的雪白，以及各处摆放的铜镜，竟再也见不到其他东西！

　　禁书在哪？

　　顾湘足下发力，欲腾到屋顶处一看，却惊觉自己脚下踩着的依旧是一个巨大的锥顶。

　　她沉吟片刻，方觉这不仅是一个平面四周的对称，更是一个空间内圆球辐射状的对称。

　　但藏书阁从外部看仅仅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平顶楼阁而已，内部为何会是这种构造？

　　若是完全四周对称的场景，那么若是藏有东西，大概率会在——

　　顾湘起身飘至整间室内构造的正中心，正欲俯下身去查探白色的地砖。耳边突然捕获到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她猛然起身。

　　“起火了！藏书阁起火了！”外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开始只是一个人的喊声，最后却渐渐混融成多人的汇集、跑动、呐喊，都向藏书阁涌来。

　　顾湘心下一惊，为何会这么早？

　　原书中乃是武林大会之时方有人唱和，继而构陷穆合门派，而目前时机还远远未到。顾湘贸然进入，正是为了避免今后这件事的发生，永绝后患。

　　而如今，不管藏书阁三层是否有邪门禁书，光是她擅闯禁层这一条，就足以令她眼下先担心自己的安危。

　　顾湘来不及细想，回身就要寻找来时结界的位置，尽快逃出。却不想这顶层的构造，却令她彻底辨别不出方向。

　　而窗外的噪音越来越大，显然是已经聚集了一群人，正欲提水救火。顾湘心下一急，只得死马当活马医，正欲开口念出那四个字——

　　“唔……”电光石火间，顾湘的嘴猛地被人从身后捂住。她双目陡然睁大，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

　　袍袖翻飞间，一股冷质木香随着身后的动作传来。隐约相连的记忆瞬时被打通，顾湘呆愣在原地。

　　一周前，客栈中，他从身后紧紧禁锢住自己的身体，厉声道：拔剑。

　　现在，藏书阁里，他在自己耳边低语：“嘘，别动。”

　　唯有冷香依旧。

　　顾湘渐渐放松下了身体。

　　“别出声。”秦淮的声音贴着耳骨响起，顾湘这才想起来已经被自己忽略了的耳钉，她点了点头。

　　“那我松开手了。”他说着将手缓缓松开，顾湘突然转过身去。

　　两人间距离不过分寸，心跳却能被对方牵走扰乱了节奏。

　　“你怎么会在这里？”顾湘凝声道。

　　秦淮却答非所问，“现在若是下去，必会被他们堵在正着，甚至会诬陷是你擅闯禁阁后故意纵火，到时候百口莫辩。”

　　顾湘一愣，心却霎时冷了下去。

　　“所以现在。”他一字一句低声道，“我们哪也不能去。火势并未烧及此地，他们不会贸然上来。”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从刚刚在二层时就隐约有诡异的感触。

　　傍晚的阳光斜照着打在卷册上，空气间清亮透明。她翻开穆合派史，指尖依旧莹白似玉。而将卷册放回之时，却因用力失当而使空气中弥漫起一层轻灰。

　　那并不是用力失当的问题，而是——

　　“你也……”顾湘下意识惊呼，却被秦淮再一次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别，出，声！”秦淮额头几乎与她顶在一起，一字一顿地咬道。眼底似还有着淡淡的红血丝，顾湘却在惊诧中未看真切。

　　“你去过二层，拿到过派史，你是如何知道的！”顾湘凝气传音，心跳骤然加快。

　　藏书阁三层的暗语本应只有穆合掌门才知晓，作为作者的顾湘也自然了然于心，但是秦淮……

　　是秦淮抢在自己之前进入二层藏书阁，翻出了册集查看暗语，这才导致众多书籍中，只有那一本上面没有灰尘。

　　不仅如此，秦淮明显对三层的地形也颇为了解，否则不会躲到刚刚那个时间点，顾湘都没有发现他的行踪。而那通道内刚被自己损毁的细线，也极为可能是秦淮所为！

　　她无论如何想不出一种可能性，来解释如今的场面。呼吸愈发急促，希望秦淮能开口给她一个解释。

　　也就没有注意到，秦淮身后缓缓弥漫开的黑色烟雾，和他眼底愈发眼中的红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