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爱》澄心斋主人

1、第一章 爆炸

　　公元2016年的春天，天气热得有些反常。明明是3月末，中午时候的温度却已经飙升到了30多度，让人莫名地有些烦躁。尽管现在太阳已经落山，空气中仍然弥漫着一股热气。虽然不是周末，城北1930’S民国风情街区依然热闹非凡。
　　这条街区沿引水河而建，长度大约1000多米，一条主街、一条后街隔河相望，主街的两旁是一些独栋的建筑，大大小小的餐馆、酒吧和KTV人来人往，绚烂的霓虹灯在夜空中闪烁，点亮了这一片天空；后街邻河而修，小河不过三、四米宽，每隔一两百米就有一座小桥，将风情街区连为一体，沿着后街是一排尖顶的欧式四层建筑，大多数是网吧和快捷酒店，一楼的门面经营着几家快餐店和小超市，相较于河对岸的热闹，这里倒是有几分幽静了——不过这也难免——只有当子夜时分，吃喝玩乐的人们尽兴而来住宿，这里才会略略地热闹起来。
　　晚上9点多，第一批疲惫的、醉酒的又或是相见恨晚的客人，三三两两地来投宿了，几家快餐店也迎来了夜宵用餐的高峰，建筑物背面的一座座抽油烟机再次轰鸣起来，有几个烟道还不时冒出些火星来。突然间，一声“轰”的巨响从其中一家快餐店爆出，烟雾随即升腾蔓延开来，紧接着又是几声爆炸，巨大的冲击波裹携着被震碎的东西，扫过后街，掀翻了路上的行人，又向河对岸袭来，整栋建筑倏地黑了下来，紧接着火苗蹿了出来！浓烟渐次腾起，迅速笼罩了整条后街，不断有东西坠落，噼里啪啦响作一片，河对岸的建筑物玻璃也多被震碎，霓虹灯也灭了大半，店招、玻璃碎片溅了一地，路边的车辆也疯狂地闪烁起报警灯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紧接着尖叫声、哭喊声骤然响起，惊魂未定的人们推搡着涌出了主街的建筑，后街的建筑里也有人连滚带爬的出来。还没等人们回过神，又是“轰”的一声，爆炸部位的建筑垮塌了下来，巨大的声响瞬间淹没了哭喊声。

　　爆炸发生的同时，街区东边的十字路口，一辆由北向南行驶的黑色宝马车闯了红灯，也没减速，直接撞上了路口由东往西行驶着的白色网约车。宝马车停住了，引擎盖有些拱起，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只见它迅速向后倒了一把，掉转方向直接往东去了。网约车被撞到了副驾驶门上，车头往南横在路上，副驾驶位置的玻璃已经完全破碎，车门也凹了进去，副驾座位上的乘客满脸是血，一动也不动得歪在座位上。驾驶员头不知撞到了哪里，出了点血，但神志还算清醒，他挣扎着下车查看，却只看到宝马车远去的尾灯了，他来不及报警，先绕过车去看乘客，并试着去拉车门，还好，车门还能拉动，这时候路上的人也围了过来，有人想去动乘客，不知谁高叫了一声：“先别动！”众人转头去看，一个中年人挤了进来，“我是医生！”那人简单地检查了下伤者，“还有呼吸，流血很多，头颈受伤严重，先不要动他了！赶紧叫120吧！” 还没等有人呼叫120，公安、消防、救护等等各种车辆已经呼啸而至，——向着民国街区的方向来了。有人拼命向救护车挥手，示意这边有重伤员，有一辆车看到了这边的车祸车辆，停在了边上，医生跳下车来看伤员的情况。
　　与此同时，民国街区建筑的废墟中不断地有人被抬出，医生在现场紧急处置，重伤的人员被简单包扎后，送往医院。早有私家车主充当起了志愿者，载着尚能行动的伤员送往医院。城北医院距离这里不过2公里，重伤员被优先送到了那里。

　　夜幕下的城北医院急救中心灯火通明，交警指挥不断到来的救护车和运送伤员的私家车进入院区。两辆救护车几乎同时到达，担架车被迅速拉下来，两名伤者头部都包扎着纱布，昏迷不醒。两辆担架车一前一后进了抢救室，“一个车祸，一个爆炸！”运送员简单交代着。随即他们被分别推进了“抢5”和“抢6”位。
　　没两分钟，一辆救护车上的担架员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钱包，他对前台忙碌的护士说：“这个是刚才出车祸那先生的钱包，落我车上了，您一会儿给他送去吧。”护士忙得已经焦头烂额了，礼节性地挤出了一点笑容，接过了钱包，随手放在了前台下面的空当里。
　　伤员又陆续送来了几个，被紧急召回的医护人员也陆陆续续赶了过来。抢救室里，救治工作在有序开展着，机器的滴答声、医生的指令声、伤员的□□声响作一片。一些年轻的护士显然没有经历过这么紧张的情况，连走路都有些不稳了，护士长忙前忙后地指挥着，不停地分配着任务。床位已经不够了，后来的担架车只好停留在走廊上，有护士给它们挂上了临时的号牌。医生和护士们忙碌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东方发白，抢救工作才暂告一段落。
　　医院大厅里，警力也增加了不少，大厅的一角也专门辟出了一块地方处理爆炸事故事宜，受了轻伤的人在那边接受警察的询问后，才陆陆续续地散去了。抢救室外，警力也增加了不少，重伤员家属乱作一团，都在焦急地等待着里面的情况。有几个伤重不治的，家属们哭天抢地，随着缓缓推出的覆盖了白布的担架车往停尸间去了。
　　天亮了。医院前台交班的护士在通报着夜里的情况，这时候当班护士才想起来那个担架员送来的伤员钱包，把它交给了大厅里正在核实伤者身份的警官。
　　事发突然，还有几个昏迷的重伤员身份不明，警官看到钱包里有身份证，就抽了出来。警官拿着身份证到抢救室里和伤员比对，很快就和5床的伤员对上了，警官又让旁边的护士确认了下，就是他。警官把钱包放到了5床的枕头边，并让护士在病历卡上补上了患者的名字：王晟凯。
　　护士刚登记好名字，就听到6床生命监护仪的报警声，赶紧叫医生去看。警官也凑了过去。
　　医生检查了下，摇摇头：“不行了！伤得太重，救不回来了！记录死亡时间：2016年3月29日早晨6点27分。”
　　“这个也没有名字？”警官看到病历卡上姓名一栏是空白的，就问。
　　“没有证件，也没有人来认。唉，伤成那样，都认不出来了！”护士答道。
　　“算了，先送太平间吧，那边已经有好几具没人认领的了！”

　　在城市的另一隅，一位年轻的姑娘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丈夫回家。他说晚上会迟一点回来，但是现在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他却还是没有回来，更让人着急的是，他的手机也关机了，这在之前还从未有过！时间一点点在流逝，她的心也越来越焦灼，她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不时地凑到窗边去看单元门那边，希望那个熟悉的身影在下一秒就会出现。
　　已经夜里两点多了，丈夫还是音讯全无，姑娘早已哭红了双眼，她心里的不安已经到达了顶点，但除了等待，却没有一点别的办法。她哭得没了力气，歪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将她从睡梦中惊醒，才发现天已经亮了。她赶忙去看手机，却是一个陌生号码。“喂？你是孟知月吗？”
　　“我是，您是？”
　　“我是交警三大队的交警，王晟凯是你丈夫吧？他昨晚出车祸了，我们刚刚才核实了他的身份，他现在人在城北医院抢救，你赶快过来吧！”
　　“什么？好好好，我知道啦，我马上过……过……过来。”知月听到这个消息，早已经吓得语无伦次，也没心思再听警察说什么了，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家门。
　　早晨的道路还不算堵，知月也不管超不超速了，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城北医院。在路上的时候，她通过交通广播知道了昨晚城北民国风情街区爆炸的事情。
　　医院里依然是一片忙乱的景象。知月停好车，一路跑着到了急救中心，她问前台护士有没有一个叫王晟凯的伤员，护士让她去抢救室门口问问，那边有负责接待的警官，她按照护士指点的方向到了抢救室，问门口的警官王晟凯在不在里面。警官说：“你可来了，快去外科手术室看看吧，他情况不太好，已经紧急送过去手术了。”
　　知月的眼泪早就涌了出来，她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终于找到人了，难过的是人到底伤成什么样了还不知道。她有些跌跌撞撞得跑到了外科手术室，那边已经围了好几家人，都是哭哭啼啼的，知月见到这种情形，也哭得更伤心了。
　　手术室的门开了又关，推出了一个又个伤员，但都不是晟凯。知月等得心焦，终于，她听到护士在问：“王晟凯的家属在吗？”知月赶忙答应：“我是！”说着跑了过去。晟凯头上缠着纱布，仍然在昏迷着，知月叫了两声老公，他也毫无反应。“病人颅脑多发性骨折，已经手术清理了骨渣和淤血，但还有一些血块不能清除，所以他可能还会昏迷一段时间，现在送ICU观察，你去办下住院手续吧！”随行的护士简单交代着，说着把晟凯的钱包递给了她，又让围观的人让开，送病人往ICU病房去了。
　　知月去办住院手续，才发现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还好医院支持支付宝付款，她这才交上了住院押金。
　　ICU仅有短暂的探视时间，但知月还是一整天守在医院，所幸晟凯虽然昏迷，但情况还算稳定，在ICU待了3天后，才转入普通病房，然而还是没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