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做梦了》余诚安

35、我的梦

　　你无法游向新的地平线，直到你有勇气告别海岸。
　　——福克纳

　　左虹下了地铁，往名鼎小区走。经过咖啡厅，随便瞥了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人。

　　陈嘉阳悠闲地坐在店门外的餐椅上。左虹看到他的时候，他挥挥手打了声招呼。

　　“你不热吗？”左虹走近他的时候边说话边喘气。
　　讲道理，她要是有这个闲钱和闲功夫喝咖啡，她一定会坐在店里面的。谁会大暑天坐在室外喝咖啡？

　　陈嘉阳戴着副很花里胡哨的墨镜，照常穿着他喜爱的闷骚短袖花衬衫，有格调地喝了一小口咖啡。虽然有大型伞遮着阳，但是根本不管用，太阳光还是热热地打在身上。
　　除了装逼，左虹想不到别的理由。

　　陈嘉阳一脸嫌弃道：“我在等人。对了，今天陆池上热搜，旁边那个人是......”
　　是你吧？

　　左虹听到前面迅速反应过来，直接向前捂住了陈嘉阳的嘴巴。
　　还好她反应及时，陈嘉阳的声音就像个大喇叭一样，生怕别人听不到。

　　“你声音也太大了。”左虹坐回座位，暗自松了口气，小声说道。

　　陈嘉阳耸了耸肩，觉得左虹大惊小怪。

　　两个人随便寒暄了几句。

　　没过几分钟，左虹看到有一个打扮妖娆的女子向着自己的方向，气势汹汹地走来。

　　左虹笑着看向陈嘉阳：“陈嘉阳，你债主来了。”
　　幸灾乐祸地打算看好戏。

　　女子走到桌前停下，拿起了陈嘉阳喝的那杯咖啡。

　　左虹就等着她泼到陈嘉阳脸上。

　　然后。
　　那女子朝着左虹的方向泼了出去。

　　左虹：？？？
　　她顿时脸上感觉一阵清凉，随意地抹了抹眼睛四周的咖啡，睁开眼睛，一脸懵逼。
　　幸亏今天穿的衣服颜色深，不太看得清咖啡渍。

　　女子指着左虹向陈嘉阳质问道：“你是不是因为这个小姑娘才要和我分手？”
　　左虹：......姑娘你想多了了，他就是这个更换频率而已。

　　左虹刚想解释几句，就被身旁一个力道拉地站了起来。
　　陆池清冷的声音传来：“给她道歉。”
　　陆池的侧脸优越，眼睛上方浓密而又根根分明的睫毛丝毫不影响他英气的双眼，眉头中间微微有些褶皱，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他此刻的神情显得他的话语更加不容置喙。

　　“我为什么要道歉？”女子原本朝着陈嘉阳，听到声音生气地转过头反问，看了来人，惊讶地问了出来：“你是那个演员吗？”，问完又觉得不太相信：“陆池对不对？”

　　陈嘉阳一看陆池身份被暴露，不太妙，连忙解释道：“这是陆池的表妹，才上高中，陆池找我带一会的，你随随便便就泼？”

　　左虹觉得，陈嘉阳莫不是低估了这位即将就是他前女友的智商，还带小孩？
　　她很有兴致地等着这名女子接着质疑。

　　“对不起小妹妹，我太冲动了。”女子诚恳地道歉。
　　“......”左虹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

　　“走了”，陆池拉着左虹往停车的方向走。

　　两个人坐进车里。

　　陆池也不说话，将抽纸扔到左虹腿上，也没管左虹有没有系安全带，直接开车。

　　左虹抽了几张面纸随意擦了擦脸和衣服，她现在应该狼狈极了，胸前都是咖啡渍，额前的刘海也被咖啡沾湿，脑补一下就觉得油腻。

　　车很快停至车库，左虹按住了陆池想解开安全带下车的手。

　　陆池疑惑地看向左虹，微微皱着眉。
　　他可能也觉得左虹现在这样丑绝了。

　　左虹翻了翻手机，将微博热搜关于《烟火爱恋》的选角热搜点开给陆池看。

　　“这个是因为今天一开始的热搜吗？”
　　“不是。”

　　左虹：“真的吗？我不信。”说完就感觉怪怪的，仿佛魂穿鲁豫采访，所以补充道：“赵圆圆之前说《长安》那个角色敲定你了。”
　　陆池揉了揉太阳穴认真解释道：“资源置换而已。”

　　两人默默地走回公寓，电梯缓缓地往上升。

　　陆池就真以为自己是傻子吗？
　　赵圆圆一直说的是先拍《长安》再拍电影，这两者不冲突。

　　看到今天新的热搜，左虹这才发现，她连陆池挂件都做不好，还会拖累陆池。

　　陆池在旁边淡淡地开口：“我已经让赵圆圆帮我找新的助理了。”
　　左虹“哦”了一声，反倒像是卸下了重担一般，呆滞地回复道。

　　她有些庆幸自己的决定，但陆池这句话的意思，是想和她彻底划清界限吗？
　　想想也是，她和陆池，本就只是老板和下属的关系。

　　-

　　......
　　八月伊始，左虹傍晚从图书馆回到家，刚下电梯，就看见自己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身影。

　　左虹本来已经四五个月没静下心来看书了，要真的进入学习的状态，并不容易。

　　思来想去，她觉得自己学不好的原因是没有氛围，便索性去附近的图书馆办了张借书卡，每天背着包去图书馆学习。
　　图书馆学习环境很不错，人不算多，大家都在安静地干着自己的事情。
　　坚持了好几天，左虹就打算继续这样的学习模式。

　　此时左虹警惕地仔细看着来人。

　　这是一个有点胖的女生，个子不高，短头发，再看女生的脸，左虹肯定，她真的不认识她。

　　左虹顺手将肩上的包带拨正，迟疑地走上前，正对着陌生女生的脸道：“你是？”
　　女生一见到左虹，瞬间变得很欣喜，本来依靠在墙上的身体站正：“你是左虹姐姐吧，我是陆池的新助理。”

　　“哦~”左虹点了点头，仍然不解地看向女生。

　　自从那天热搜之后，左虹就没怎么见过陆池。以前天天都能见着，真没了工作关系，就算住在对面，也没机会见面。
　　这可能就是大家说的没什么缘分吧。

　　“我叫皮皮，想问一下关于陆池的生活习惯之类的喜好。”对方表明来意。

　　......
　　将皮皮带到沙发，左虹倒了杯水递给她，自己也坐在了她旁边。

　　左虹仔细想了想，做陆池助理以来的经验或者教训，最终发现她只在吃的方面有发言权。

　　据皮皮说，她是临时调来做陆池助理的，之前的一年多时间，一直在给公司的一个一百八十线艺人当助理，那可能应该比左虹更有经验一点。

　　也不知道是皮皮自己想要认真完成工作，还是赵圆圆这个狐狸忽悠她来问的。
　　她总觉得那天赵圆圆是一副八卦吃瓜看好戏的模样。

　　左虹认真地说了一些她知道的陆池的喜好，就想把皮皮打发走。

　　皮皮喝了口水，眨了眨眼睛：“小姐姐你吃晚饭了吗？要不要去老板家吃？”
　　原来做助理要这么客气啊，左虹默默地记下了，好奇地问道：“你做的饭吗？”

　　皮皮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不会做饭，是老板自己点的外卖。”
　　陆池不是说不喜欢吃外卖，左虹才自己做饭的，亏她还以为做陆池助理都得厨艺好。
　　“就不去吃了，我待会还有事情。”左虹拒绝道。

　　皮皮还是没有走的意思，看她反应，又有些坐立难安。像是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等了好半天，这才支支吾吾地开口：“老板今天有些感冒，小姐姐要不要去看看？”

　　-

　　陆池家。

　　陆池坐在餐桌前兴致缺缺地问道：“她怎么没来吃饭？”
　　皮皮当这个传话人当得实在是无聊，又不能忤逆老板的意思：“左虹小姐姐说她有事不来，做了姜汁撞奶，让我端来给你。”

　　陆池舀了口奶块放入口中，顿了一会道：“她今天看起来心情怎么样？”

　　桌上除了姜汁撞奶，还有几个外卖餐盒，里面盛着几道川味小菜。
　　这完全不是一个生病了的人的吃饭风格。

　　皮皮内心鄙夷了陆池一下，将自己老板的不要脸程度提升了一个等级，眯着眼一副看破的模样：“心情很好，比老板你现在的心情要好。”
　　丝毫没有求生欲。

　　-

　　皮皮走后，左虹顺势躺在了沙发上，打开手机点了份外卖。
　　算起来她也有好几天没进厨房了，做了几个月的饭，她着实对下厨提不起兴趣。

　　左虹找到刘玉的微博看了一眼最新发布的内容，一时不知道要不要点赞。

　　女人的心思一向是细腻的，刘玉顺着赵啸新女朋友的微博，扒到了五一假期，这位小三的地址显示是在康镇，而她本身老家是一个北方城市。

　　赵啸今年五一和刘玉说是要回家，而刘玉自己因为要完成毕业论文就没回去，那么很有可能赵啸和小三那个时候就勾搭在一起了。

　　有了这个猜测后，刘玉本身就不怎么平静的内心更加意难平。她觉得赵啸欺骗她，却还把自己伪装成道德高尚的君子，她更恨那个学姐小三插足自己和赵啸感情。

　　思前想后，刘玉简单地将聊天记录、微博内容相关的截图拼凑在一起，又写了一篇小作文叙述前因后果，微博正文直接艾特小三，发布出去。
　　然后刘玉微信还拉了一个姐妹群，让大家帮帮自己转发并指责小三。

　　左虹看了眼微信群聊那99+的聊天记录，感觉大家对于这种撕小三的事都格外卖力，群情激昂地转发、评论、点赞一条龙服务，她反而有些踌躇不决。

　　倒不是自己三观不正，左虹只是觉得刘玉不太理智，微博里面针对的主要也只是小三，却没有指责赵啸本人。

　　她随意地翻了翻评论区，发现小三也是有姐妹团的。

　　【她只是单纯了一点，从小妈妈就去世了，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只有这么一次，希望大家别再说她了。】

　　【我是她的朋友，我知道她也纠结难受了很久，也骂了她好久，可是就是这么天真地爱上了，真的对不起。】
　　......

　　这下左虹更不想趟这趟浑水了，只是简单地转发了一下。

　　返回到微信，刘玉私聊了她。

　　「刘玉」：赵啸微博私聊我说我和他的事和这女的没关系，让我删博，还说这样显得我很掉价？？？
　　「刘玉」：我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女的插足别人感情怎么了？！
　　「刘玉」：我都不知道现在没有妈妈也可以成为优势。

　　左虹盯着这两句话，犹豫的回复道：「我觉得哈，你真正主要应该要撕的，不应该是赵啸这个渣男吗？」
　　她其实看着刘玉最后一句话有点被冒犯到，尽管她知道刘玉是因为气急了才会和她说这些。

　　刘玉隔了一会才回复：「我先撕这女的。」

　　行，左虹彻底不想管这件事了。

　　等外卖的时候，左虹对着和程样的微信聊天框，犹豫了很久，点击发送：「女人，在干嘛？」
　　程样很快回复：「在想男人」

　　左虹盯着程样回复的这四个字，又是一顿沉默。

　　巧了，她也是。
　　唉，同是天涯沦落人。

　　程样直接语音拨了过来：“左虹，你......有找房子吗？”
　　左虹抱着抱枕愣了一会才反应了过来。她当时住程样房子是当做一个过渡的，她给忘了这件事。

　　程样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地说道：“那啥，过段时间，我家啊可能有人要住这个房子。”
　　左虹连忙道：“行，我最近去中介那看看房。”

　　程样：“哎，感觉跟你说这些真不好意思......”
　　有人敲门，左虹猜想是外卖到了，便去看门：“你这话说的，你能给我住段时间我已经很感谢了，先不说了，我拿个外卖。”

　　打开门，才发现不是外卖员。

　　陆池照常穿着他的居家服，细碎的头发遮住额头显得更加青春，深邃的眼眸在透过窗户的夕阳的照射下，泛着细闪的光芒，他手里还拿着姜汁撞奶的小碗，看样子是洗干净了送过来。

　　左虹低着头，伸出手想默默地接过小碗，陆池却笑了：“怎么，不是你老板了就不请我进去坐坐了？”
　　话是这么说，陆池脚却先踏进来了，自顾自把碗放在了餐桌上，然后回过头看着发愣的左虹。

　　“晚上的事情就是帮你的小姐妹微博battle吗？”陆池漫不经心地问道。
　　左虹瞪着眼睛走向客厅，指着陆池，有点不敢相信：“你...知道我微博小号？”

　　陆池顺势依靠在柱子上，双腿交叠，一脸探究的模样：“嗯，你微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吗？”
　　视奸别人微博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左虹真的是佩服。
　　她这个小号也不能说是见不得人，就是会发一些类似空间的伤感说说，被陆池看到也是很羞耻的好不好！

　　既然陆池正好在，左虹顺便问了他租房的事情：“老板，你有认识靠谱的中介吗？我需要租房，这个房子过段时间不能住了。”

　　陆池换了一个倚靠的姿势，环顾了下整间房子：“你倒是潇洒。”

　　左虹：？？？
　　她潇洒啥了？
　　陆池是假的她是因为嫌弃现在的房子太小才要换的吗？他也真是想多了。

　　陆池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几秒，抬头道：“我的房子可以租给你住，过几天我就要进组了。”
　　左虹坚定地摇了摇头：“你房子太贵了，我租不起。”

　　“这么可怜啊，”陆池吊儿郎当地笑了笑：“那我给你打个折，两千块钱一个月怎么样？”
　　“反正我人又住不了，不如赚点小钱。”他补充道。

　　左虹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蹙着眉点了点头：“我考虑一下。”
　　“那你得快点考虑，我后天就走了。”说着站直打算走。

　　后天，就走了吗？左虹有些呆呆地愣在原地。
　　后天之后，左虹就真的要很久见不到陆池了。

　　其实有些后悔和不舍，她要是没脸没皮地做一个狗皮膏药，天天跟在陆池身边，应该也很开心。
　　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

　　左虹看着陆池的背影，最后憋出来几个字：“老板，你多保重身体。”

　　陆池已经走到门口，听到声音转过身来，歪着头：“这就没了？”

　　或许是陆池暗示的太明显，也可能是左虹本来就想这么做了，她以很快的速度奔向门口，像是再慢一点，就要永远错过。
　　然后，正抱住了陆池的腰。

　　说是抱，但是因为速度太快，陆池被撞的向后退了两步，两侧手臂呆滞地没有动作。

　　“我......我会强大的，我会强大到可以坚定地喜欢你的。”
　　“真的......”

　　我贪心地，希望你，等等我。
　　等蜕变后的我再出现在你面前，你，应该会喜欢我的吧？

　　左虹明明还不是很清楚陆池的心思，明明知道承诺是这世界上最不可信的东西，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她靠着陆池略有起伏的胸膛，内心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良久，陆池终于回抱了她。
　　陆池哑着嗓子，清冷又带了点温柔的声音从左虹上方传来：“嗯，我们，都会变得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