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同人）生桑》迷之猫七

34、溢于言表

　　酷拉皮卡的声音很好听。
　　总是没什么波澜的感觉，但是又完全不像伊路米那样从都到尾都在一个调上，他好像总是在刻意平复自己的情绪和语调，总是在要说什么之前先默默轻叹一口气，沉稳得不像个孩子。他讲话的时候声调始终都有些低沉，但是又轻轻的、像是笼着一层薄雾那样，本身清脆的、混杂着一丝奶音的少年音，在语气的衬托下，如同逸出的干冰，淡薄又凛冽，清透又迷蒙，像花苞绽放的声音，像蚕茧抽丝，轻颤着，生酥，细密。
　　我其实蛮喜欢听他讲话的，但是那样的语气，过于直白地在向他人传达自己内心，仅仅听到他说话的声音，都能联想到一个背负着深沉事物的少年形象，联想到被沉重的壳压住的精美的羽翼。
　　我也知道他不是有意这样的。
　　第一次在超市见到他的时候，即使没说过几句话，也能感觉到那时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开朗和朝气，满溢着孩童的天真与纯洁。现在美好的过去如幻象一般被现实击碎，沾染上黑色的印记，我能感受到他的踌躇、他的迷惘，我多想能向他伸出手、多想他能有所回应，然后我们一起从空洞的、没有光的地方爬出去，逃离这个深渊。
　　应当击碎他坚硬的壁垒，应当以柔软容纳他的锋芒。
　　这是我在穿越前最喜欢的短句之一。
　　“对不起。”酷拉皮卡在门外轻轻说。
　　“不会原谅你哦，”我淡淡地回应，“——开玩笑的，为什么要道歉？”
　　听到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能感觉到他和我一样背靠着门坐了下来，他说：“虽然现在问这个问题可能会有点奇怪，不过在此之前，能再回答一次……你到底为什么要帮我吗？”
　　“不是都说了因为家里缺保姆……”我抱着膝盖有点没底气的回答。
　　房间里很静，门的隔音效果不好，我们靠坐着静心聆听，不论对方说什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是这个理由吧。”他说。
　　“就是这个。”
　　“骗人。”
　　“因为我善良。”
　　“如果你想用这样的理由搪塞过去也未有不可，可你难道真的觉得这样浅显的谎言，我能够轻易信服吗？”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关系，我会慢慢等你想好。”
　　“可是我困了，晚上不睡觉会不长个。”
　　“那就努力想出来吧，这样就能早点去睡了。”
　　“……”看这小鬼刨根问底的架势，今晚估计是不打算放过我了。
　　我换了个姿势，用一只手托着下巴撑在腿上，想了想说：“因为我很寂寞吧。”
　　门外的男孩静静地没有回应，似乎是在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我淡淡叹了口气：“你这么问我，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因为同情心？因为你看起来比较可爱？我只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是孤身一个人，没有同伴、没有亲人，倒是有两个算得上是朋友的家伙，看起来却一个比一个忙，我没办法一直待在他们身边，我也没办法主动和别人亲近……”
　　说到这里，我顿了顿继续道：“……他们告诉我，不要轻易信任任何人。我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即使很难过，可是我也知道自己不得不照做，这种感觉很恐怖……总觉得像缺了什么一样，不论如何都没办法填满。我害怕自己一个人，房间里堆满的玩偶，你来之前都是它们在陪我聊天。因为没办法信任，所以我同样没办法说服自己彻底融入这里、去主动结交朋友，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这样真的很寂寞……”
　　门后传来轻柔应声，酷拉皮卡轻轻“嗯”了一下，示意他在听，但是依旧没有说话。
　　“所以……那个时候，我遇见你了。”我转过身，侧靠着门，把一只手轻轻压在门上，“一开始捡你回来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这么多，见到眼熟的人倒在路边，自己能帮上忙的情况下救他一命不是情理之中吗？然后你醒过来，一个人站在卧室门前冷冰冰地看着我的时候，你眼底映出的是胜过我几倍的冷漠、胜过我几十倍的悲伤，还有与我相同的孤独。你憔悴地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到像是刚经历过一次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感觉，你在我面前痛哭，我突然觉得说不定在某些方面……我们也蛮像的。就是这样，我想，即使有可能你会拒绝，我也想把你留在身边了。”
　　微微顿了顿之后，我继续说：“我也是第一次照顾别人，以前我都很讨厌小孩的……不过很庆幸你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你很聪明，也很能干，没有任何无理取闹的要求，即使你还是有些疏远我，这也无所谓，因为就算是我自己现在也无法做到那么容易就相信别人，信任是需要在相处的过程慢慢建立的，你我都是。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只警惕的野生小兽一样，所以我想驯服你，像小王子驯养他的狐狸一样，可不同的是，我没有小王子那样深爱着的玫瑰花，在这个自己近乎一无所有的世界，我不爱任何人。但或许正因如此，我可以做一个合格的驯养员也说不定呢？我不必为了一朵玫瑰回到我孤单的星球，我回不去，所以我可以驯养你一辈子，或者到你长大那天，到你想离开我为止，这些都无所谓，至少此刻我们能陪在彼此的身边吧？保持着你不信任我、我也没办法完全信任你的奇怪关系，可是至少你还是会帮我打扫房间，我也能陪你一起玩……”我越说心里越酸楚，声音也渐渐变小了很多。
　　总觉得，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莫名其要的理由，一定很自私吧。
　　“对不起。”他说。
　　“所以从刚才开始就是，你到底在道什么歉啊……”我抬手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装作和之前一样凶狠的语气说。
　　“对于之前一直没能相信你的事，对不起。”他冷静又温和地回答到。
　　“……嗯？”我一下愣住了。
　　门外好像传来了一声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笑声，我下意识轻轻皱了皱眉，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你也说了吧，感觉我在疏远你，实际上就是如此。”酷拉皮卡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可是却不难感觉到他的语气变得越来越温和，“对于你所说的话、你面对我时候的表现，即使再毫无破绽，我都始终没办法对你放下戒心。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和你一样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如果不是遇见你，恐怕我今后也只能是一直一个人。还记得你刚刚给我讲的故事吗？那两个外星人的故事，虽然听起来非常的幼稚、不切实际，可是从你的字里行间，我感受到你的孤独和悲伤，或许就像你说的，某些方面我们确实相似，但又不同。你没有怨恨，有的只是怀念而已。我突然觉得对所有人都那么警惕应该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所以对于你明明已经做出很多努力、传达得也已经很清楚，我却始终没有做出回应这件事……我很抱歉。”
　　我眼泪哗哗地流，但是听到这种温柔的话又不自觉嘴角上扬，我一边狠狠擦去泪水一边说：“喂，死小鬼，明明是我要帮你的，你怎么反倒比我先一步走出去了啊……”
　　他尾音带笑的说，“因为你是个好人呢。”
　　虽然很好哭，但是还是忍不住要吐槽一句，我怎么莫名其妙就被发好人卡了？
　　擦干净眼泪之后，我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脸调整好表情和心情，猛地一下拉开门。没察觉到我的动作的酷拉皮卡一下子向后栽了进来，一声短促的惊呼之后，他单手撑地，稀里糊涂的抬头看我。
　　“既然这样，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和他对视，眨了眨哭的干巴巴的眼睛说，“不管你信不信，酷拉皮卡，反正我已经决心告诉你了……”
　　我抿了抿嘴，顿了一下，说：“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