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之夏》等等月亮

8、偷心

　　自儿童节过后，李岚默就开始带领小朋友们准备毕业节目，到现在已经有三个多星期。

　　其他的大班也是如此安排。

　　很多时候夏康康的美术课都被节目排练占用，所以他的课差不多算停了下来，只剩下美术兴趣班。

　　夏康康并不是幼教出身，所以，毕业节目排练工作，更多时候他只是作为李岚默的助手，帮她准备道具，还有把毕业典礼的相关事宜通知给家长。

　　礼拜一的早晨，在去上班的路上，夏康康掰着手指头算着，他和高再晨是上周四下午才“再见”，到现在还不满四天的时间，可是，他总觉得和他已经认识了很久，就像彼此都已经十分熟悉。

　　是了，大约是因为很久以前就在妹妹的学校见过“他”，加上这个周末的两天，他们每一天都见面，虽然只是吃饭、带小孩去游乐场、逛超市，再不就是和高再晨耍嘴皮子，总之，这一切都是能拉近距离的事情。

　　这些寻常的小事，要是不熟悉或者不合拍的人，根本就没法进行。

　　昨天，也就是礼拜天的晚上，高再晨心血来潮，买了票，他们三个人到大戏院里看了一场杂技表演。

　　高知策开心坏了，因为不用弹钢琴、不用练书法的周末对他而言已经很幸福，没想到哥哥还带他去看杂技，他简直喜出望外。

　　其实，夏康康也觉得蛮开心的，因为，他喜欢听高再晨笑，只要他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他整个人就会感到暖洋洋的，忘了自己接近他的目的。

　　那杂技表演是非常欢乐的节目，老少咸宜，表演者很会带动观众情绪，时而令人紧张，时而让人放松，时而使人捧腹。

　　高再晨的笑点还蛮低的，全程笑声不断。表演结束，从戏院出来的时候，夏康康想。

　　“喜欢吗？”站在戏院门前的空地上，高再晨问。

　　夏康康不确定他是问他，还是问他弟弟。

　　高知策被门口一个戴着小丑面具的小孩吸引了，他根本没听到他哥哥的话。

　　“还挺喜欢的，我第一次看杂技表演，很有意思。”夏康康只好当作高再晨在问他。

　　“小时候，我爸每年都会带我来看，”高再晨看着夏康康的眼睛，黑夜中，他的眼神变得更加犀利了，“后来，我就养成了每年至少来看一两次的习惯，虽然节目的形式都没怎么变，但每一次看都会不禁捧腹，忘掉烦恼。”

　　“你有什么烦恼吗？现在。”

　　“也不算，就是创作遇到了瓶颈，想趁这个夏天放松下，没想到叔叔婶婶把他们的儿子丢给我。”

　　夏夜的风温温热热的，街边的芒果树叶被吹得哗哗响。

　　两个人的视线不经意撞到一起。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夏康康脱口而出。

　　“那就这么说定了。”高再晨嘴角一弯，毫不客气。

　　然后他们三个人一起走夜路回家。

　　“好想大声唱歌。”夏康康说。

　　“那你唱。”高再晨回应着。

　　可是一说出口，夏康康反而不好意思唱了。

　　“要不我去开车送你回去？”到自家小区附近时，高再晨说。

　　“不用，小孩困了。”夏康康看向高知策。

　　“康康老师，再见喔。”高知策扬起小手道别。

　　“高知策，明天见。”夏康康也挥了挥手。
　　“我呢？”高再晨说。

　　“诶？”夏康康一愣，然后反应过来，“高高，明天见。”

　　夏康康初次叫高再晨高高的时候，他极力反对，可是夏康康不理会，反驳道：“谁让你说我适合叠音，一起来，很公平。”

　　拒绝了好几次无效，高再晨就半推半就了。

　　“今晚也要梦见哥知道吗？”

　　夏康康不答，只是咬了咬嘴唇，满脸笑意。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而抑制不住想笑，开心地笑。

　　“晨哥哥，你为什么要让康康老师梦见你。”

　　“这是我和他的秘密。”高再晨望着他弟弟坏坏一笑。

　　“回啦，再见。”夏康康说完，转身走了。

　　“我目送你。”

　　“我也要目送你，康康老师。”

　　于是，夏康康举起左手，背对着他们，边走边挥，频率不紧不慢。

　　大约走了二三十秒钟，就像留恋似的，他没忍住转头往回看。

　　果然，高再的目光还在好好地看着他，还有他的弟弟也是。

　　第一次，夏康康觉得，目送原来是一件浪漫的事情，就算，只是在这样一段充满欺骗的关系中，如果他是自己的恋人，那一定会非常特别、非常令人难忘吧。

　　想到自己也许辜负了目送的浪漫，他心生愧意，所以干脆转回全身，停下脚步朝他们挥手。

　　那兄弟俩也双双挥手回应他。
　　……

　　从昨天晚上回到家,在清醒的时候，夏康康对高再晨的回忆就一直延续到现在,也许要延续到待会儿见到他们兄弟俩吧。

　　到了幼儿园,他在人群中搜寻了一下,没见到高再晨他们。

　　回应了家长和学生们的问好之后，他先进了园内。

　　不一会儿，开园时间到了，接收工作依序进行，夏康康时不时地看向园门。

　　他们应该不会来那么早的；高再晨昨晚又熬夜吗；今天他会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诸如此类的杂绪浮在夏康康的脑海。

　　就在这时，高再晨带着他弟弟走了进来。

　　今天，他黑白搭。好巧，夏康康也是黑白搭。

　　在人前，高再晨就像普通的帅气家长，他只看着弟弟走进班级队伍，并没理会那些年轻老师的目光，等弟弟排到队伍里，他看向夏康康，然后微微一笑，扬起手挥了挥就转身离开了，一句话都没说。

　　“康老师，高知策的哥哥好帅噢，他单单只对你笑哎，为什么？”李岚默揶揄地说。

　　“他哪有对着我笑？”

　　“陈老师，你也看到了对吧？”她找隔壁班的老师八卦。

　　“从他进来到走出去，我对其他的一切瞬间都失明了，我的眼睛里只剩下他，并且一直在冒红心。awsl，这个男人也太tm帅了吧，真实的世界中怎么会有这么帅的男人啊啊啊——”她的语气之浮夸、动作之搞笑，惹得小孩们都看着她笑。

　　“陈老师，注意形象、影响。”

　　陈老师之前一直对夏康康花痴，看样子，她也不是认真的。

　　“康康老师，你不会吃醋吧？我不介意同时有好几个老公。”

　　“不正经。”李岚默笑着推了她一把。

　　后来，小朋友来齐了，李岚默和夏康康就带着孩子们进活动室去让生活老师晨检了。

　　不论夏康康还是高再晨，他们都知道，过完这一周，高知策就毕业，目前，他是他们两个人关系的纽带，因而两个人都意识到了这一周的重要性，以及潜在的危机。

　　不约而同地，两个人都暗自想着在这短短的几天里把自己烙印到对方生活里的办法，生怕这情感的嫩芽会随着高知策毕业而产生的距离被扼杀在摇篮中。

　　两个人的出发点南辕北辙，但他们想要的都是对方心。

　　今天，高知策同样是高再晨的情感大使。

　　夏康康目前也只能想到高知策这个突破口，因此，一有机会他就格外“关照”他。

　　中午，小朋友吃午餐的时候，夏康康动不动就转到高知策身边。

　　后来，看小朋友们差不多吃饱，他便到他身边坐下来。

　　“不知道你晨哥哥今天午餐吃什么呢？”夏康康小声地说。

　　小家伙没想到老师居然会主动提起哥哥，本来高再晨交代他，不能在人多的地方做任务，但是夏康康一问，他就顾不得哥哥的嘱托了。

　　“我哥说他昨天中午食物中毒了，昨晚没吃，今天早晨也没吃，他说最近他都不会再相信外面的食物了。”

　　骗子，如果食物中毒他昨晚怎么可能不提，撒谎不打草稿。夏康康心里充满鄙夷，“昨天晚上，还有今天早晨，我看你哥好得很啊。”

　　“他说他是硬撑的。”

　　“那你哥哥为什么不去看医生？”

　　“他说他不爱看医生。”

　　“那他打算怎么办？”

　　“康康老师，我只想悄悄地告诉你。”

　　小家伙用双手圈住嘴巴，于是夏康康便配合地将左耳送过去。

　　“我哥说，今晚，他想喝你煮的粥。”

　　“就这个啊。”

　　高知策点点头，到目前，夏康康的反应都被高再晨料到了，按照他教的方法，所以高知策对答如流，并没露出破绽。

　　“这个容易。”

　　“康康老师你答应了对吧？”

　　夏康康点点头。

　　“还有一个，”高知策想要一次性完成任务，“我晨哥哥问，你是不是把他的心偷走了？”

　　夏康康吓了一跳，连忙将高知策拉到身旁，悄声告诉他：“这个问题，晚上老师自己跟你哥说。”

　　“老师啊，你真的偷了吗？”

　　“偷了什么？”这时候李岚默刚好走过来，随口问了一句。

　　“高知策在说他哥，没事、没事的。”夏康康急得额头冒虚汗。

　　高知策想起高再晨叮嘱他不能在人多的地方做任务，所以他立刻闭口不言。

　　“他哥怎么啦？”

　　“就是哄小孩的话。”

　　李岚默没再继续问，她朝几个小女孩那边走去了。

　　夏康康看着她的背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偷心，高再晨还真是挺——肉麻的。

　　“老师，晚上你不要忘记呀。”高知策还不放心，生怕没完成任务拿不到奖励。

　　“当然，老师有骗过你吗？”

　　高知策摇摇头，满意地笑了，觉得今天的任务出奇地简单。

　　因为那个问题，整个下午夏康康都有些心不在焉，觉得渣男不愧是渣男，撩人的问题这么肉麻，一定是熟能生巧，这样的问题，他到底问过多少人？

　　这么一想，夏康康居然觉得有点酸，随即，他又心中哼的一声，要不是知道他的真面目，说不定就要被他撩到。

　　高再晨玩暧昧，在一切都还不明朗的时刻，偷心这种说法其实也怪甜。夏康康频频想起他那张仿佛能够随意迷惑人心的脸，还有他迷人的笑，当笑意在他的胡须间扩散的时候，他不否认那样子性感极了。

　　因为夏康康总是摆脱不了偷心这个问题，今天的工作中，有几次，李岚默叫了他两三回他才有反应，不过她也不以为意，因为平时夏康康也常常犯迷糊，小孩名字对不上啦、叫错家长啦、分不清陆老师和蓝老师、有时候看着午休的小孩自己也会在一旁睡着啦……太多了。

　　现在，他们班的毕业舞已经排练得差不多，夏康康松了一口气，虽然挑重梁的人不是他，但他一直很认真地配合李岚默。

　　“康老师，通知和安排家长的座位真的交给你啦，记得要统计哪些家庭会出席两个人，他们的座位要连在一起，还有男家长和女家长要注意分区。”她有点不放心，在等待离园的前几分钟，又交代了一遍。

　　“李老师放心吧，我会做好的，明天我会将座位表交给你确认以后再发到家长群。”

　　“嗯嗯，那就好。”眼看着快到毕业典礼，李岚默有点焦虑。

　　可夏康康则刚好相反，他就跟个没事人似的，总觉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乐观得可怕。

　　等待回家的小孩子叽叽喳喳，天气热烘烘的。

　　距离见到高再晨的时间越来越近，夏康康还蛮好奇，听到答案的他会是什么反应，那答案在高知策问完那个问题之后，他就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