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太短》抱不动春寒

46、双臂

　　隔天，季幻难得的起了个大早，心情大好地翻空了衣柜，找到一套称得上可爱的衣服换上了。

　　牛仔背带裤和浅黄色的圆领卫衣，配上季幻的长相，只要露出的是笑容而不是其他神情，看起来确实可爱抓人得紧。

　　赵福茹上楼来，看见她丢得满卧室都是的衣服，叹了口气，“幻幻啊，怎么穿上高中的衣服来了？”

　　季幻照了下镜子，充耳不闻，“赵姨，你快看看，我的黑眼圈明显吗？”

　　赵福茹眯着眼睛看季幻凑过来的脸，“哪里有黑眼圈？”

　　季幻哎呀一声，又跑回镜子跟前，指着自己的下眼眶，“这里啊，多明显。怎么办，不会影响我的形象吧？不会觉得我不可爱了吧？”

　　赵福茹跟过来，好奇地盯着她，“幻幻，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啦？”

　　季幻止不住笑，挥挥手，“赵姨，我哥知道，你去问他。”

　　说完，抓了手机就跑，“我还有事，先走啦！”

　　赵福茹就没见她这样过，一下子好奇得不行，赶紧找季洋八卦去了。

　　季幻一路上颠颠儿的，音乐放到最大声，伴着跑车的马达轰鸣声，格外骚包地开到了夏行风住的小区里。

　　下车前，她还照了下镜子，抓了抓头发，确定自己又酷又可爱，这才去找夏行风了。

　　戳在夏行风家门口，摁了好几下门铃，里头一直没人应。

　　夏行风家装的是指纹锁，之前发热期的时候，为了进出方便，夏行风也让季幻把指纹录入进去了。

　　不过眼下，出于教养，季幻还是没有选择直接进去。

　　多半是在赖床吧。

　　她等等就是了。

　　对面就是方木铎的房子，也不对，合同已经转到季幻名下了，那就是季幻的房子了。年前方木铎就把东西都搬走了，眼下房子就是空的，季幻没地儿去，先摁密码进了对面。

　　先前来的时候，她就嫌弃方木铎家装修太过粉嫩，定好她要租下这里之后，季幻就开始让季洋帮她联系装修的公司，非要好好收拾一番才肯进去。

　　也不知道季洋办事办到哪一步了，反正现在还是从前的模样。

　　季幻掀开沙发上罩着的防尘布，刚坐下就打了个哈欠。她看了眼时间，八点半了，夏行风估计还需要再睡个一小时？

　　女朋友贪睡这种事……

　　季幻笑了笑，她当然是纵着了。

　　脑袋往后一靠，季幻也有些犯困。昨晚上精神太好，一直没怎么睡好，梦里全是夏行风，梦的内容也十分不健康，季幻哼哧哼哧的，醒了好几次。

　　早上又起得这样早，着实需要补觉。

　　于是季幻便睡了过去。

　　而夏行风并不在家。

　　她记着昨天夏远山说的“相亲”，有意要去见识见识，大清早就乖乖地去了夏家老宅。

　　去的时候不太赶巧，夏远山、方羚和夏卿一家三口正在吃早饭，见到夏行风来，三个人神情不一，看着都很精彩。

　　夏行风就喜欢这种精彩。

　　她故意坐到了夏远山旁边的空位上，那是家里女主人的位置，而方羚却一直没能有资格坐上去。

　　这个位置，从前就是夏行风妈妈的。

　　如今夏行风坐上去，瞧见方羚一脸的菜色和夏卿满眼的怒火，只觉得胸中开阔。

　　夏远山惦记着她手里的钱，什么都没说，只是让人给她添了副碗筷，装作慈父一般，“快吃早饭吧，当心凉了。”

　　夏行风懒得应他，等碗筷来了，只顾埋着头吃喝。

　　夏远山掩在镜片后的眼睛观察着夏行风，等吃完了早饭，开口道：“今天要见的omega，是向山集团的千金，向老板就这一个女儿，宝贝极了，行风你见了人家，要好好招待。”

　　听到“招待”这两个字，夏行风冷冷笑了一下。

　　她依旧没回应。

　　夏远山不理会她这些小孩子把戏，继续说道：“情况我也向你说明清楚。如今向山集团有意与我们合作，一起拿下云链，对咱们家未来的发展大有好处，你要弄明白这件事的重要程度。”

　　夏行风悠悠喝了口粥，“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靠相亲拉拢人这种事，不是夏卿更擅长做吗？这么多年，她见过这么多大集团的omega，我是绝对比不上的啊。”

　　夏远山冷下眼神。

　　夏卿咬了咬牙，真想一脚踩到夏行风脸上去。

　　“夏卿只是个普通alpha，应付一些普通性征自然可以。”夏远山永远这么直□□明，“你是极优性，这件事情也不是秘密了，谁不想和极优性结合？你要学会好好利用自身的优势！”

　　夏行风极力忍耐着，生怕自己直接就这么吐出来。

　　夏远山看她脸色不对，到底是还有需要依靠她的地方，也不再多废话，直接站起身，“他们中午会来吃午饭，上午的时候，你去找我的秘书，好好了解一下向山的情况，中午和对方见一面。”

　　夏行风拎着小瓷勺，轻轻在碗沿上磕了一下，叮的轻轻响了一声。

　　末了，桌上就剩下方羚、夏卿和她三个人，那娘俩眼色使来使去，都有点搞不懂夏行风现在到底是要做什么。

　　争家产？

　　当初夏行风一上高中，可就拿了她妈留给她的钱搬出去住了，扬言这辈子和夏家再没有任何瓜葛，总不至于这个时候来打自己的脸吧？

　　尽管方羚也不清楚，夏行风她妈到底留下了多少钱，但是就她妈从前那大作家的身份，还有看夏远山对这笔钱的重视程度，保夏行风几辈子衣食无忧怕是不在话下。

　　所以，也没必要回来和夏卿争抢什么。

　　那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最后，方羚实在百思不得其解，皱着眉，轻轻瞪了夏卿一下，也站起了身，“我去看看你们爸爸，卿卿，跟你姐姐聊聊天吧。”

　　夏行风抬眼，看着对面的夏卿。

　　夏卿是那种气势张扬的alpha，细说起来，其实和归舟是一个气质的。只不过，归舟身上好歹还带了些温润，夏卿却是攻击性和目的性都很强的那种。

　　看着夏卿，夏行风却又开始反观自身。

　　她应该，不是那种气势很张扬的alpha吧？

　　说实话，夏行风的追求和夏远山还有些相似，她想做个温润如玉的人，平和冷静又理智。

　　所以，瞧着夏卿，夏行风满脑子只想着，她绝不能成为这样的alpha。

　　夏卿被她看得烦，“看什么看？”

　　夏行风换了个坐姿，更舒服一些，用一只手只着下巴，“忽然有点好奇，你都是怎么帮夏远山拉拢其他集团的？和对方的omega见面，怎么哄人家开心？”

　　“呵。”夏卿喝完杯中的牛奶，抹抹嘴，把杯子重重搁在桌上，“你是在嘲讽我，还是真的好奇？”

　　夏行风唔了一声，“都有吧。”

　　夏卿翻了个白眼，想拿杯子扔她，恶狠狠扔下一句，“你去死吧夏行风。”

　　把一桌子的人都惹走了，夏行风总算舒服了。

　　她越过外头院子，朝更远的地方看了看，是一个阴天，不见阳光，不过微风轻抚，也挺舒服的。

　　不知道季幻睡醒了没有。

　　没多久，夏远山的秘书过来找她，带着她去了夏远山的书房里，板着一张脸，“老板让我给您介绍一下向山集团的情况。”

　　夏行风打量着夏行风的书房，随口应了一声，“嗯。”

　　秘书拿出刚打印好的资料，递给夏行风一份，自己翻开手里有的那份，开始详细地介绍起来。

　　他也是经验丰富的人，不可能从向山的发家史讲起，重点讲了他们集团现在的主营业务，公司市值如何，又说明了向山此人和他的omega女儿的一些情况，详细到连对方吃饭的忌口都一清二楚。

　　夏行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注意力根本不在这里，她环顾了一圈夏行风的书房。

　　这里她其实挺陌生的，以前夏行风就不允许别人进去，夏行风只在她妈妈进去给夏远山送东西的时候在门口望过几眼。

　　装潢倒是多年未变。

　　书房透着股说不出的压抑和阴沉，家具都是古木的，可色调暗沉，看着就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在这样的地方呆着，伴着无边的野心，是个人都会扭曲吧。

　　夏行风收回目光时，眼里带了丝怜悯和鄙夷。

　　刚好秘书也大概介绍完了，问夏行风，“还有什么需要我介绍的吗？”

　　夏行风随手翻看几下，“我大概都清楚了，谢谢。”

　　她说：“我能呆在这里，再看一会儿资料吗？外边太吵。”

　　秘书犹豫了一瞬，但还是答应了，“好，我就在门口，有事您叫我。”

　　夏行风点点头，秘书便起身退了出去。

　　书房里很静。

　　夏行风站起身，四处走了走，夏远山收集的书法藏品、画作藏品都摆在玻璃橱柜当中，就算是外行，也能看不出背后的不简单来。

　　她嘴角冷冷勾着，继续观察着，像是在找寻着什么似的。

　　可看遍了所有，她都没能发现半点和妈妈有关的痕迹。

　　从前，夏行风不让她进书房，但妈妈却是可以随便进出的。她是作家，喜欢在安静的地方写作，夏远山的书房刚好就是这样静谧的场所，所以她经常会抱着纸笔钻进书房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夏远山在书房里办公，妈妈在书房里写作。

　　那个时候，夏行风就算进不去，可她也知道，这样的场景无疑是幸福的。

　　想到这里，她闭了闭眼睛，逼着自己打散那些温情的瞬间。

　　都是假的。

　　什么是真的？

　　夏远山利用她妈妈，沽名钓誉，树立人设才是真的。

　　为了做生意，忽视妈妈的感受，狼子野心袒露无遗，对妈妈做出的承诺全部成了空才是真的。

　　在楼下觥筹交错，却无心上楼看妈妈一眼，让她死在所有人的热闹之外才是真的。

　　夏行风原本是不相信爱情的。

　　她不相信这世上有兼顾不摧的情感，更不相信虚无缥缈的荷尔蒙和信息素所带来的心动感，她不知道这世上什么是坚定的，可她已经见过了最丑陋的不坚定。

　　待到快窒息的时候，夏行风踉跄走到书房门口，也不管秘书怎么叫她，径直朝着大门口走了过去。

　　原本她就是想来看笑话的，配合夏远山演场戏，再把他的事搞砸。

　　原本，她是想这么幼稚地折腾一通的。

　　可是夏行风曾经做的那些事情实在太过丑恶，光是回忆起来，她都觉得眼下自己的这般幼稚很是令她自己作呕。

　　就该躲得远远的，离得远远的才对。

　　秘书追在夏行风身后，一边接了个电话，报告了夏行风的位置。

　　夏行风回头，冷冷看了秘书一眼。

　　秘书也是alpha，只不过是普通性的，夏行风有意压制他，信息素爆发出来，秘书一下子便软了腿脚，扶着墙壁站住，再迈不开腿脚。

　　夏行风一直朝着老宅门口走去，谁料刚转过一个弯，迎面便撞上了夏远山和向山，还有跟在后面的向山女儿，向灿阳。

　　向灿阳人如其名，阳光灿烂，身材也娇小可爱，看着像是很喜欢运动的那一类omega，个头不高，但是看着却修长健康。

　　她打扮得很好看，穿着的裙子漂亮又得体。

　　夏行风只看了一眼，对上夏远山的视线，冷冷忽略了，打算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

　　向山出声，乐呵呵地问夏远山，“老夏，这就是你跟我提起的行风吧？跟你们家那个小的还真不一样，两个alpha，真是两种气质。”

　　夏远山客气地笑着，招呼夏行风，“行风，过来跟你向叔叔打个招呼。”

　　夏行风理都不想理他们，直接抬脚往前走，孰料向灿阳忽然往门口一挡，拦住了她的去路。

　　“夏行风，你是医学院的吧？我也是津大的，比你小一届，在学校听过你的名字。”

　　向灿阳不是极优性omega，却也比普通性要好上许多，信息素是很阳光的味道，夏行风闻到了，立马往后一退。

　　她皱着眉，“我还有事，抱歉。”

　　夏远山和向山看着她们两个，向灿阳对着他们笑笑，“夏伯伯，您和我爸先进去吧，我去找夏行风聊聊天。”

　　说完，抬脚追着夏行风去了。

　　两个人跑出了宅子，夏远山不放心，给门卫使了个眼线，示意跟上。

　　夏行风暗恨着自己，她就不该抽风过来，真是犯了病。

　　向灿阳几步追上她，拉住夏行风的手臂，“喂，你没事吧？”

　　夏行风挣开，和她拉开距离，“没事。”

　　向灿阳也没多在意，“夏行风，哦不，学姐，我话都没说完，你怎么跑这么快？我也是医学院的，听好几个老师夸过你，一直想认识你来着，没想到你就是夏伯伯的女儿。”

　　夏行风皱着眉，没接话。

　　“今天咱们见面，在我爸爸和夏伯伯眼里，也许就是一场生意。”向灿阳像是习惯了似的，“我都习惯了，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夏行风觉得有些好笑，她一个alpha，会怕omega对自己怎么样吗？

　　“我和夏远山关系不好，你没必要认识我，这场生意也做不成。”夏行风说完，顿了顿，“在学校碰到的话，再打招呼吧。”

　　向灿阳一喜，“真的吗？学姐这可是你说的，我要是有不懂的，碰到你的时候真的会问的！”

　　夏行风随口应了一声，赶紧转身离开了。

　　至于夏远山那边怎么交差，她才懒得管，夏家这破地方真是来一次就犯一次恶心。

　　这么折腾一番，等夏行风回到家，发现时间已经过去挺久，都快正午了。

　　季幻也该醒了吧？

　　夏行风琢磨着，要不要给自己喜欢赖床的女朋友来个叫醒电话，又怕季幻的起床气波及到她。这么纠结一会儿，她的电话还没拨出去，季幻的电话倒是拨过来了。

　　夏行风终于笑出来，赶紧接起来，“季幻？”

　　季幻在方木铎家一觉睡到如今，揉了揉眼睛，语气又软又乖的，“夏行风，你醒了没啊？”

　　夏行风听着季幻的声音，心里才湛湛踏实了一些。

　　她窝在沙发上，“醒了，你呢？”

　　季幻那边安静了一下。

　　夏行风疑惑地看了眼手机，电话没挂断啊。

　　接着，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季幻的声音响起来，“夏行风！”

　　夏行风一愣，赶紧起身去开门，见到季幻的时候都觉得不真实，“你怎么在这儿？”

　　季幻本想扑过来抱住她，但是又顿住了脚，“你……”

　　她闻到了什么，脸色立马就变了，“夏行风，你刚醒，就穿成这样？还有，你身上是谁的味道？臭死了。”

　　夏行风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百口莫辩。

　　下一秒，季幻迈进来，关上门，直接脱掉了夏行风的外套。

　　她开始释放信息素，一边踮着脚在夏行风脖子上闻了闻，“到底谁的味道？夏行风，你可以啊，又骗我，又见别人，爷真想抽你啊……”

　　话音未落，夏行风展开双臂，把季幻牢牢地抱进了怀里。

　　空气里弥漫着季幻的橙花味儿信息素味道，夏行风深深吸了一口，心绪难以平复，她在季幻耳边悄声说：“季幻……你别离开我，永远都不要，好吗？”

　　季幻莫名其妙的，她抬起手，在夏行风脸上掐了一下，“昨天刚在一起，今天就要爷立誓，夏行风你是真可以啊。”

　　夏行风把脸埋进季幻的肩窝里，笑得肩膀都轻轻颤了一下。

　　这才是她的真实。

　　季幻永远都是她的就好了。

　　来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