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小军官》荷小禾

26、放过

　　赵柔站在原地怔了一下，卫菲在卧室嘶哑着嗓子喊：“别开。”

　　听见卫菲语音中的颤抖，反而激起她快意恩仇的念头：什么牛鬼蛇神，看我怎么收拾你。她朝卧室看了看卫菲，柔声道：“别怕，这种人你越怕他，他越嚣张。”

　　门锁才拧开，赵柔就极快速的拉开门：“你到底要干嘛？”

　　门口的徐泓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抬着左嘴角：“怎……你怎么了？”

　　赵柔看清是徐泓后，脸咻的一红，她伸头出去望了望：“你没碰见什么人？”

　　“……”徐泓满脸问号，“我碰到了很多人。卫菲怎么样？”

　　赵柔没答话，探脑袋再次确认了一遍：“电梯里，你上楼的时候？”

　　“好象有一个男的，没注意，卫菲怎么样了？”

　　“好像重感冒，送医院看看。”赵柔边说便从洗手池边上接了一盆水。

　　徐泓急着进了卧室，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卫菲斜歪着双眼紧闭、满脸通红、嘴唇干的起了硬皮、头发散乱着、宽松的衣服像是麻袋把她罩在里面。地上是微干发粘的呕吐物，没开窗的房间里透着一股酸味儿。

　　赵柔端着水盆进来对徐泓说：“你先带她下楼，我把这里打扫了，马上就到。”

　　虽已过下班高峰，但路上却不巧的遇上了每个路口的红灯。一个个亮起的红灯像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愤怒而执着的瞪着他们。

　　卫菲在后排歪倒在徐泓怀里，徐泓试了试她的额温，已超过中低烧范围。他只得尽量松开卫菲，使她能正常散热。握着她手时，她发烫的手心让徐泓不胜焦躁。

　　挂了急诊抽血化验，同时开了退烧针。徐泓和赵柔两人轮换着照顾卫菲。天将亮时，卫菲才觉得眼球不再发烫，能挣开看看了。

　　她眨了眨眼，看见头顶上挂着吊瓶。左右四方全是医院的布置。正纳闷着想挣扎着坐起来，却全身酸痛。赵柔趴在床脚睡觉，听见动静坐起来。

　　“呀！醒啦？感觉好点没？”

　　“我好饿。”卫菲气短的开口，仅这三个字就使她感到疲倦。

　　“先喝口温水，徐泓去打饭了，一会儿就来。”卫菲递过床头温度正好的水，棒卫菲扶着杯底。

　　“昨天下雨本想叫吃火锅去，打了一下午电话也没人接。徐泓觉得不对劲，到你家的时候，你烧的七荤八素的光着给我开门。”赵柔边说边心疼的抚卫菲的头发，顺便顺了顺。

　　“哦。”卫菲头仍有些晕，无精打采的答应。

　　“……”

　　“嗯？我光着……”卫菲咽下一口气，“你……记错了吧！”

　　“这怎么会记错，你衣服还是我给你穿的！”

　　“那徐泓呢？”卫菲脸霎时红到脖子。

　　“？”赵柔才睡醒，脑子反应有点慢，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哎呦，他没看见，我都给你穿好了才到的。”赵柔看着卫菲迷迷糊糊的样儿，不禁笑了。

　　正好徐泓早餐进来，看卫菲醒了，向她柔声说：“正好，吃点东西。赵柔，上班的时间交给我，下班你来。”徐泓一面给卫菲盛粥一面安排。

　　“行啊，你离住院部近。”赵柔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我去洗把脸，一会儿要上班了。”

　　烧渐渐退下，浑身酸痛的感觉让卫菲只得躺着，因一场病消耗了太多体力，她感到被无尽的疲倦缠绕。好不容易睡着，也都是模模糊糊的醒着。

　　这种奇特的感受只有在她发烧时会出现：总觉得像是醒着，视线只有一条缝。她看见昏黄的门口有人进进出出，觉得吵闹。想关上门却起不来。

　　徐泓瞅着空来了几次，次次都遇上卫菲睡着，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泼掉凉了的开水倒上新的。中午时，因考虑到食堂的饭不甚可口，提早回去做了三人的饭带来。

　　“徐泓，你们科里那个直男斩辞职啦？”

　　三人正围一起吃饭，赵柔求证似的望向徐泓。卫菲心里默默嘀咕：直男斩？代乐乐？

　　“不知道，她科室轮转了，不在我们科里。”徐泓大口吃饭，今早因抽时间来看卫菲，很多病例还有没有补完。

　　“听说是要回老家了，这时候敢辞职的都是勇士。”赵柔想到很多同事也会抱怨工作忙碌，心情压抑。但真正辞职的没几个，尤其是大疫情之下，不大好找工作的时候。

　　下午两人都早早的结束，往这边来陪着卫菲。因看卫菲情绪不太好，结合昨天开门看见陌生男人卫菲的反应，赵柔憋了一天的疑问在此刻爆发：“菲菲，是不是卫国雄来找你麻烦了？”赵柔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问。

　　“嗯，她找我要死亡证明，想再婚。”卫菲在这两人面前丝毫不避讳，平淡如水的开口。

　　场面一度十分寂静。徐泓抬头望望赵柔，两人皆是一副震惊到不可置信的表情。卫菲低着头，手指在洁白的床单上扣。大约过了15个数，她抬起头看着两人，这两人也都正望着她，看她抬头两人默契的直了直背。

　　卫菲松了口气无奈的苦笑，后长长的叹气。

　　“你打算……”赵柔犹犹豫豫的想问，又怕伤着她。

　　“我不会给他，因为他难受我就高兴。”卫菲惊异于自己能如此坦率的把心里的阴暗说出来，但片刻后放过了自己：“他说只要我不给他，他就天天来。那就来吧！”

　　两人带着微不可察的怜悯看着卫菲，徐泓眼里更多的是心疼。赵柔抿唇，却不知如何开口。

　　徐泓沉默了半晌：“其实放过他很简单，但放过你自己这很重要。何必为了这样一个人，毁了自己的生活，这不值得！”

　　卫菲倔强的紧闭双唇不开口，她就是恨，恨之入骨。但她也着实的累，疲于应付卫国雄的骚扰。她从未想过要放过卫国雄，因为折磨他，她感觉像为张芳报了仇。

　　夜里卫菲看着窗外的星，那颗最亮的星，不断地闪烁着。她心里轻轻的问：妈妈，那是你么？你是不是也在告诉我，放我放过自己？

　　高考开始那天，卫菲情况平稳很多。由赵柔送回家的路上，看见树荫下站着很多家长，卫菲想到自己高考那天，出校门时张芳也在树下等她。而今，又是高考的时候，树下，再也没有她亲爱的妈妈。

　　两人从电梯口一出来，就看见卫菲门口站着一人。凭背影卫菲就知道是卫国雄。赵柔看了一眼卫菲，心下明白几分。她快步走到卫菲前面挡住。

　　卫国雄心里一惊，他蹲了两天，以为卫菲一直在家。还是从前的配方，他依然不说话，等卫菲开口解释。

　　卫菲面无表情的眼神掠过他，掏出钥匙开门进家。赵柔比卫国雄高一些，她站在两人之间隔着，像一堵墙。

　　“哎，你当做没看见我？”卫国雄急了，他原以为卫菲至少会生气。扒开赵柔想跟进去。

　　赵柔死死的不动，伸出手推了他右肩一把。卫国雄不妨面前的女孩儿会出手，后跟不稳差点载地上。

　　一张纸从房里飘至地上，正好滑到卫国雄脚边。赵柔被卫菲轻轻拉了一下手臂：“这是我妈的东西，用完还我。”话毕关上了门。

　　这三天卫菲这边闹得鸡飞狗跳，刘淳意那边确是风头正盛。他的营区接到了依海市公安局的感谢电话及锦旗。刘淳意受到二等功表彰。

　　他和领导请求能不能把二等功换成调动到依海市的机会，政委魏海拍着他的肩：“怎么啦，我们这里不好啊？小伙子在这儿好好干，有的是前途。”

　　这话虽让刘淳意激动，但毕竟只是空头支票，他还是坚持了一下：“我女朋友在依海市，如果能调去就能结婚了。”

　　魏海一副小伙子还是太年轻的表情：“听我的，没错！”

　　刘淳意回了寝室，脑子里反复着魏海的话，两边难以取舍。本想联系卫菲，但近日连连大检查，补资料都要补到半夜，只能抽空早安晚安的问候。

　　卫菲发生的这一切，自那张纸给了卫国雄后日子稍稍平静。出门时也常遇见张姐，她解释了那天的失礼，张姐却一脸心疼。心疼之余对卫菲竖大拇指：我在电视上看到你啦，你男朋友真是英雄，还长得特帅！

　　近期放假了，卫菲想着既然闲着，自己就买些菜学学做饭，不论是照顾自己还是照顾刘淳意都能便利些。正买完东西从超市出来又撞见了张姐，寒暄了两句张姐提醒道：“我今天出门，看见你门口有人弯着腰朝猫眼里望。他转头看到我吓了一跳，慌得跑了。你要注意安全。”

　　卫菲心想着估计又是卫国雄，笑着回：“知道啦，谢谢您。”

　　看卫菲反应如常张姐心下稍安，两人告辞后各自忙碌。到家门口开门那一刻，卫菲想起张姐说的话。她也趴猫眼上往里看，只白呼呼一片。低头看见地上有烟头，她抽了纸巾拾起来，上面还闪着火星。

　　卫菲心里发毛，她转头巡视，空空如也。拾起烟头进家扔进马桶，按下冲水键那一刻想到：卫国雄从前是不吸烟的。水流的漩涡卷着烟头下去，卫菲也随之放松：十几年了谁还没个变化呢？

　　把菜放菜台上，不断冲洗拣烟头的手，她又纠结道：他要的东西经给了，还来找自己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