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快乐[校园]》满岛风

3、桃花

　　窝在沙发五杀之际，周衍电话打了进来。
　　周嘉驿轻点拒接。几秒钟后，铃音又响，他面无表情地听着队友狂乱的语音在“defeat”中卡没了声，掉转手机摁下接听：“谁？”

　　–

　　周衍声音再度响起，周嘉驿默了默，向电话那头交代了一句，站起了身。

　　周子衿看到亭子里的人先是视着她定着站了有两秒，随即收回视线，目光撇向来路，抬起步子和她擦身而过时发声：“走吧。”

　　周子衿就这样怪怪默默跟在了这个陌生少年身后。
　　虫鸣隐隐，除此之外，一路上只有两个人此起彼伏的步声。

　　周嘉驿人高腿长，好在脚步闲散，跟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似的，周子衿倦得很但被稍微帅精神了也能跟上。
　　一路无言。

　　周子衿不是个自来熟的人，又心弦不安，有千千结，错过了最好的张口机会，好在对方一看就是高岭之草，显然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抛下她的内心情境，气氛却有种难言的恬静安和。

　　轨迹逐渐偏离高高结在他们头顶的暖黄路灯。路线转变，手机手电筒打出一束光，被那道黑色的身影遮遮露露，周子衿往前赶了两步。

　　少年身上的气息突袭而来，一种清冽又温暖的淡香。
　　周子衿忽然担心自己会绊到自己，耳中足声不分你我。

　　他不知从哪刻开始，自行慢下步子并在了她身侧。

　　周衍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她从来不知道。

　　出于礼貌，周子衿打破沉默：“谢谢你替我哥来接我。”

　　周嘉驿这才微微侧头，扫她一眼，“周衍谢就好了。”顿了顿，平常补充：“你哥堵车，先跟我回家，他们一会儿到。”

　　跟我回家，回家，回我家。
　　周子衿淡淡出声：“嗯。”

　　从这个“回家”，她已经得知，他就是周衍那个姥姥家在江州的同学。

　　弯弯绕绕了一会儿，周子衿已经分不清上北下南，周嘉驿停在了眼前的铁栅栏前。
　　至少比起大门算得上矮了。

　　幸好没穿裙子。

　　周子衿第一个想。

　　幸好运动细胞可以。
　　她上下打量了眼面前的围栏，再度庆幸。

　　不然难道等帅哥背她？抱她？扔她？？被她踩着出去？？？脑子里出现了很多奇怪的姿势……

　　别让帅哥为难。周子衿这样觉得，将胸前挂着的相机拉向斜挎包一边，二话不说攀着栅栏边角的水泥柱子，一爬一跃。

　　小时候傻得可爱，跟周衍同流合污，被带着东窜西窜，逗猫追狗的事没少干。初中周衍报名课后兴趣班之进武馆，也把她拉去“陪练”。说是武馆，里头什么都教，中华武学皮毛，散打柔道跆拳道，甚至还有耍剑……进去之后，周衍好像才是那个陪练的，大部分时间东戳戳西惹惹，全场耍贱，满馆树敌。
　　不说别的，周子衿就很能跑。打不过就跑、且跑得很快的身体素养算是武出来了。

　　周子衿扭头见还在里头的周嘉驿，轻轻快快且不失尴尬地朝他笑了下：“走吧。”

　　不过笑容随即僵住。
　　她只看到和她隔着铁栅栏站在原地的高岭之草挑了挑眉，盯着她的眼睛从初次见面的不甚在意到升起意味不明的……似笑非笑？然后他就在周子衿的注视下低下头颅，从手机亮光扫过去的角落，足有一人高的栅栏破口走了出来。

　　周子衿：“……”

　　周嘉驿走回她面前，脸上残留丝丝悦意，朝她偏了偏头：“走了。”侧了点头又说，“这才叫走。”

　　“……”

　　周子衿觉得这个人笑起来痞痞坏坏，刚刚美色当头才觉得他像个好人。
　　夏夜的味道融散在一点点的风里。

　　那一笑就隔个栏杆，她看得很清楚。他长了一双桃花眼。
　　竟然是桃花眼，偏偏长了双桃花眼。原来这就是桃花眼啊。

　　笑时春风荡漾，用眼波流转形容也不为过，简直能将会水的人也溺死在里头。

　　是因为夏天吗。
　　所以会让人联想到溺水。

　　凉凉的晚风拂过鬓边，吹出惬意，周子衿却越发觉得热了。

　　他是骑车来的。

　　机车低调，有种低调的帅，不是那么夸张的车型，有点复古。

　　周嘉驿停在车边，手刚伸出去，很快转过来，手里拿着水蓝色的一瓶……花露水。

　　周子衿很意外：“谢谢啊。”

　　“先擦吧。”

　　周子衿应声，退开一点，借出月光，整个人弯下去，按动喷头，对着两条裸露的腿上下地喷。

　　手掌从纤长的小腿涂摸到大腿，她直身，在左右胳膊重复同样的操作。
　　瓶身从右手换往左手时，手心同样握着的瓶盖一硌。透明塑料瓶中掀起蓝色波浪，脱手下坠。

　　眼前一暗，一步来到了她的近前，一只手在空中稳稳接住了瓶身。

　　“还要吗。”

　　周子衿停息摇头，“不要了。”

　　他走回车边，把花露水放回杯架，周子衿擦完胳膊抬头，周嘉驿正等着她。

　　“戴上。”靠车而立的人抬起手，这次朝她递着头盔。

　　周子衿走去接过，这次没有道谢。头盔上头，挺重一个。

　　周嘉驿偏过了头去，毫无意义地打量风景。
　　不经意回过来，跟前的女生半垂着眼睫，认真地在绑下颏绷带。浓长的睫毛在她眼下有一片阴影，细长的手指在下巴缠来绕去。

　　少年默不作声移开了视线。

　　周嘉驿接到周衍电话以后，潜意识里认为这个被关在景区是周衍妹妹的人，和周衍如出一辙。
　　结果这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穿着宽松白T、水蓝色牛仔短裤，脖子上左背右挂，高马尾微卷的周衍妹妹，瘦瘦细细大眼睛，长得看起来挺聪明。

　　后来他带她走到围栏，停留，目光短暂地搜寻。
　　正准备送人从与印象重叠的缺口出去，就目送刚刚还在自己面前的人嗖嗖翻身到了外面，对他笑得生机盎然，像个逃课还向同伴邀功的叛逆少女。

　　他脑子里无端浮现出周衍的声音：“我妹，闭麦的时候你以为她就是一清纯乖乖女高中生，呵，别被她骗了。”

　　他本该对这些废话没什么记忆，但奈何不了周衍快放假前天天提起这个妹妹。不是清楚具体内容，按他那段时间提起他妹的频率，可能会让人误以为他是个妹控。

　　“我妹下学期就要转来了，我再也不是无忧无虑无法少年了。”
　　“唉——有时候想想她来也挺好，又能给我打掩护了。”
　　“又要跟周子衿做同桌了，走出半生，归来还是小学生。”

　　而这边的周子衿，表面上是在认认真真戴头盔，头盔套头她就觉悟，这是唯一一个。也是他刚刚戴过的一个。

　　她在这单一又凌乱的情绪之中，忽然杂生出一种特别的念头：好奇怪。
　　她连这个人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却戴上了他的头盔，马上还要离他很近，坐在他的身后，进到“不知道名字的人”家里。

　　可能又是因为在夏夜吧。
　　所以她才会觉得，不知道名字也没有关系。

　　目测她戴好冷酷的男式头盔，周嘉驿抬腿跨上了车。

　　周子衿跟着上来，膝头碰上了他的大腿，还没点火，肩后忽然冒出声音。
　　“那个……你几岁啊？”

　　“嗯？”音色隔着头盔，周嘉驿一时以为听错。

　　“你有摩托驾驶证吗？”

　　“没有。”

　　周子衿看不见，周嘉驿已经在前面笑得很开了。
　　他收了笑容，坐在黑色的机车上，目视前方：“不过这一路都很偏，没车没人没交警，我骑得还行，大概率没有安全问题。如果担心，我们就打车，缺点是等很久。”

　　周子衿听完便答：“骑吧。”

　　曾经警告周衍“未满18周岁你就骑共享单车吧”的亲妹妹，此时被动且自动地踏上了另一个未成年的“黑车”。

　　周子衿坐好，顿觉这个距离对两个陌生人来说，太近了，直到声浪贯彻风中，才能掩盖什么。

　　“我下午在凉亭看到林子里还有游客，不知不觉他们就不见了，他们出去了吗？不会也有人被困在里面吧。”话到一半，周子衿意识到风声太大，头盔阻隔，此时对话，不是个好的选择。

　　少年却听清了，提高音量道：“这个公园已经半废了，你看到的都是本地人，知道情况。”

　　“哦。”周子衿也大声说。说完就觉得好傻。

　　一路上，周子矜·持双手抓着后扶手没放下来过，他开得也不快就是。
　　耳边风声沥沥，鼓动少年的T恤，周子衿一不注意就会与之相贴。清新的花露水和户外草本香中，他的气息隔着头盔的透明面镜，吹到鼻尖，在夜风里若有若无。

　　一片片模糊的绿色往后倒退，郊外的马路空无一人，只有机车在大好的星空月色下飞驰。

　　不过渐渐，悸动的氛围被周子衿手腕的酸硬代替。

　　……
　　周衍打开手机地图，估算了出警速度，在报警和相信自己之间选择了周嘉驿。

　　周子衿还不知道所谓的宝藏，其实是他从司机嘴里挖到的。

　　制造偶遇带一个妹妹，影响发挥，主要周子衿在，怎么看怎么觉得是得了消息刻意尾随，变态吧！

　　给兄妹俩开车的司机师傅很能唠，尤其是发现周衍看着小少爷一个，倒是嘴甜会捧哏。

　　“有什么推荐的？嗨呀，你就说这个占地这么大的森林公园吧，多好呀！又凉快！又好看！避暑胜地！十年前也是热闹得很，现在很多本地人都不知道啦！你们游客都去前面那个什么网红园子！其实会玩的都该来这里，还不挤，拍照就好看！讲要拆迁这么多年，也还没……”

　　本来一边附和，一边心不在焉低头玩手机的周衍电光石火间捕捉到了重点。前有孙窈窈在的网红文创园，旁有为周子衿量身定制的惊喜公园，还去什么周嘉驿家。彼时的他还有点小小得意，觉得自己是“老师敲重点时的学霸”上身，不知道学霸根本不需要重点。

　　环绕月球三圈后，一直呼啸的摩托终于熄火，四周突然安静得令人不习惯。周子衿抬头晃了眼半山别墅，只觉得主人很会生活。

　　楼下斑斓的花几乎将房子簇拥，高低有致，一眼被精心打理过。
　　楼前还有一棵青翠的树，一直延伸到二楼阳台的栏杆边。阳台的黑框落地窗前，摆着一桌几椅；是个夏天看星星的好地方。

　　车身轻动，周子衿腰酸腿软跳下车，看向前方。

　　少年单脚支地，坐在车上，视线下垂，一只手拔车钥匙，一手向后抓了把凌乱的头发。对着那张看不出情绪的侧脸，周子衿道：“这次对不起你了。特别是让你未成年无证驾驶来接我。我回头一定好好教训周衍。”

　　周嘉驿双脚落地，闻言，左腮线条动了动，竟是偏侧过头来，忽地扯唇笑了。音调微扬：“好啊，替我教训一下他。”
　　他觉得这位周衍妹妹说话挺有意思，从刚一见面。

　　周子衿觉得自己是被那堆花里的哪个痴魂穿了，上一秒还在正经说话，突然眼见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心里一飘。
　　就算被风吹得凌乱，她也只觉得眼前头发全部撩到脑后的人，有种叫做少年气的东西，快要从他蓬松无序的纯黑色里溢出来。

　　周子衿刚从车上下来，正立在周嘉驿左手后边。他双脚踩地坐在车上，重心后倾，这么平平无奇地一回头，两个人近乎隔着头盔面镜，大眼对小眼，像是透过鱼缸，观察水生物。
　　其实只被魂穿了一秒。
　　周子衿不假思索地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摸上下巴的绷带，像给他让路。

　　心脏警报大作。
　　像有一万架飞机轰鸣而过。

　　幸好……有头盔。
　　头盔……都怪头盔太大。

　　封闭面镜里的眼睛自然垂下，又向上抬起，看着他，卡扣咔哒一声轻响，周子衿揭下头盔，递还给周嘉驿。

　　周嘉驿伸臂接过，什么都没察觉一般，踩下边撑，钥匙一收便抬腿下车，一言不发地领着她往前。

　　周子衿站在客厅中央。
　　别墅内部和它的外观一样，温馨又不失格调。格局开阔，空间感强，黑胡桃拼花地板透着光泽，和明亮简洁的家具，色调意外很搭。长长的窗能看见庭院彩色的花草。

　　“随便坐。”周嘉驿转身走回来，手里递给她一瓶喝的。

　　“谢谢。”周子衿接过，规规矩矩坐在了沙发。

　　他绕到她身后，不多时回来，茶几上又多了一杯水。

　　水面渐渐平歇。

　　周嘉驿放完水便回首上了楼，偌大的屋里只有周子衿一个人。

　　周子衿碰了下杯身，温的。整个人脑袋放空，双目失焦地吸着牛奶。

　　–

　　电量自充电口汇入，苏醒的手机一阵忙乱的消息提示音间，一个黑影撑着院墙一跃而入。
　　周子衿站着，边充电边打字时，灰影一步跨上三个台阶。
　　周子衿还没抬头，一道风直冲面门，没让人看清什么生物，一下子把她给抱住。
　　其实周子衿本人觉得更像是勒住。

　　周子衿被扑得正要后跌，周衍就握住了她的肩膀开始摇晃：“妹妹，全是我的错！不该撇下你。但没骗你！我人都站起来了，谁想到那破地方突然来了几个明星拍节目，方圆几里全是头。”他松开手，喘着气，“好不容易出来，外面又有追星的出了车祸，又是交警又是车的，堵得我疯了！走人堵人，上车堵车，你手机关机……”

　　周子衿扑了下被抱乱的头发。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痴汉。”

　　？

　　“你是抱着手机舔屏还是人家朋友圈有几百条？”没管满脸问号的周衍，周子衿微微一笑仿佛是选择了原谅那样继续说，“没关系，闭园时间都弄错的笨蛋不太容易追到女朋友，下次还借你看。”

　　周衍这才反应过来，“不是吧周子衿，你以为我看她朋友圈给你手机看没电了？”周子衿没说话，脸上写着“还能是我？”。

　　周衍哽住，他在周子衿心里的形象这么变态。

　　“我就不小心点进了你手机推送的视频里。”话到这里，脸上出现峰回路转的神情，“……然后我手机来消息了，他们喊我打游戏，我就……大概也许……是它一直在那儿自动循环播放吧……”

　　他忘了，他嫌阳光刺眼还给亮度调到了最高。

　　周衍：“那我给你的充电宝呢？”

　　周子衿：“你给我充电宝了？”

　　“那我给你的什么？”

　　周子衿想到了自己包里的另一负重。

　　“拍立得。”

　　临行前，宋华年将这东西塞进周衍包里，让他们多拍点照回来贴冰箱；周衍二临行前，将这块头当作充电宝，又跟大大小小胡乱塞给了她。
　　照是没拍，去拍拖了。

　　事到如今，周子衿也不在意周衍是怎样把她手机折腾没电的。

　　她往后撤了点儿：“你刚刚疯牛一样，牛奶不小心挤牛身上了。”

　　以为周衍这个比她还要爱干净的人，不说跳脚也得皱皱眉，结果倒出乎意料——周衍叹了口气，扯了张纸，随便往衣服上摁了两下，“你没事儿就行。”

　　啧……

　　有点，肉麻。

　　“哕——”有人真的呕了声，周子衿吓一跳。

　　“妹妹牛啊！”
　　“衍子哥也有今天。”

　　周衍后面进门的一群人，悄无声息在门口看戏半天了。

　　被周衍挡了个严实，周子衿才发现人。

　　一阵笑过后，一伙人涌进。廖然拨开周衍就一脸傻笑地和周子衿打招呼：“妹妹你好我是……卧槽！”

　　“衍哥，这真的是咱妹妹？”
　　廖然猛回头夸张地瞪向周衍。说话的男生一头毛寸，细皮嫩肉，脸颊挂着两朵宛若天然的红云。

　　“什么咱妹？嘴巴利索点儿。”周衍边说，边将纸巾在空中划出抛物线，盲飞进了垃圾桶，其他人这时候也看清了站在沙发前的周子衿。

　　眼前妹子清透美艳，胳膊腿细细长长，长得跟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女儿似的。

　　“我擦，妹妹怎么比哥哥好看这么多？！”
　　“周衍你——居然现在才让我们认识妹妹！”
　　“妹妹坐驿哥的车回来没吐吧？”

　　廖然一脸姨母笑，看外星人似的眼巴巴瞅着周子衿：“嘉驿哥哥，就是接你回来的那个男的，周嘉驿，没有吓到你吧？他就是跟你还不熟，熟了就不高冷了！妹妹别在意呀。”

　　原来他叫周jiayi。

　　名字也挺好听。

　　高冷……挺高的。

　　他怎么也姓周？跟周衍这么熟……不是她什么远方堂哥吧？

　　“没有，他很好。”周子衿笑着，朝大家伙儿抬了下手，算是打过招呼。

　　还没等廖然做出反应，周衍就一把把他顺走。分分钟前还清净的客厅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周子衿一转身，就看见拎了瓶盐汽水竖在楼梯转角的周嘉驿。也不知站那儿多久了，对上她的目光，他勾起地上的塑料袋，抬脚下了楼，径直朝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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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对女嘉宾的初印象】
周嘉驿：长得挺聪明。
【女方呢？】
周子衿：他是个好人。
*无证驾驶，不要乱学！（一次元做的事和我们三次元有什么关系: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