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年的我。（gl）》江塵0930

2、忆2.略过

　　下雨了……
　　我撑着伞，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我不知道该去哪，也不知道能去哪……
　　不知不觉，又走到那盏路灯下，手伸出伞外，静静地，看着雨滴打在苍白的皮肤上，再顺着手的弧线落下，消失在地上的水洼里……

　　音乐辅导室里传出一阵熟悉的钢琴旋律。
　　我轻轻打开门，一个女人坐在钢琴前，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翻飞，窗外的阳光穿透玻璃，投射在她身上，我倚着门框，安静地看着她。
　　一曲毕，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放下了琴盖，转头，看见了靠在门边的我，愣了愣神随后扬起一丝笑：
　　“你好，初次见面，见笑了。”
　　我脸上没有表情，语气冷淡地像刚刚听曲子的人不是我一样：
　　“没有，挺好的，琴不错。”
　　她站起身，走近我，也不因我的语气生气，捏了捏我的脸，眸中带笑：
　　“这么好看的小美人，我弹得好听嘛？”
　　我一时竟忘了躲开，呆呆地看着比我高了半个头的她：
　　“嗯。”
　　她的手转移了阵地，揉着我的头，弯腰拉近了我和她的距离，她温热的呼吸洒在我的脸上：
　　“那你怎么不笑呀？”
　　我退一步躲开她好看的手，语气疏离：
　　“我又不是卖笑的。”
　　她眼里的笑意更浓了，温柔婉转的声音环绕在耳边：
　　“你的声音很好听，我很有想法，能否请你吃个饭。”
　　“不了，别被别人误会。”
　　我不讨厌她，也不想有过度的接触。
　　她眼里的光暗淡了一些，也没再说什么。
　　我转身准备离开，突然被她叫住，她的声音里，带了犹豫：
　　“那个，
　　你明天可不可以也来听。”
　　我的脚步顿了顿，微微侧了侧头。
　　“我……挺希望有个人来听我弹琴的。”
　　她的目光闪烁，似乎没有想过我会答应。
　　“嗯，好。”
　　我转回头，继续往前走，身后传来她的声音：
　　“那说好了啊！一定要来啊！”
　　我没再回头，嘴角却不自觉上扬：这人好幼稚……

　　我和她，就这么算认识了。
　　后来啊，她每天都会邀请我去听她弹琴，渐渐地，就成了一种习惯……
　　习惯了有她在的生活。
　　一架琴，两个人……
　　一人弹，一人听。

　　沉默无言，却又格外美好，
　　美好得像一场梦……

　　一触就碎，却又令人贪婪地更想靠近。

　　不知道是第几次撞见她一脸冰冷地对待学生。
　　“怎么搞的？这里的处理还做错？”
　　她的目光没了对待我时的温柔，我才发现她原来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不羁。
　　她转过头看见了我，眼神瞬间变了，变得温柔。
　　“行了行了，下课吧。”
　　她的视线胶着在我身上，但在学生面前还是摆着架子。
　　我的嘴角忍不住地往上翘，这个人真的好幼稚。
　　她把我拉进音乐辅导室，关上门：
　　“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今天下课早，没课了。”
　　“奥。”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你……别多想，我……我不是那个样子的。”
　　我转过头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存心想逗她：
　　“那你是怎样的？”
　　“嗯……”她摸了摸鼻子，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性动作，“你眼里的我是怎样的？”
　　她的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我的看法很重要么？”我扭过头看着眼前的钢琴。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的手抚上琴键，轻轻按压。
　　琴键下落，发出清脆的声音。
　　“今天想听什么？”
　　她突然开口。
　　我摇摇头，在钢琴前坐下，手放到琴键上，缓缓敲出几个和弦，谱成一首乐章。
　　“路灯，缓缓拉开我们，
　　窒息的气氛，心酸却沸腾
　　默不作声，比伤还更疼，
　　先别转身，等一等听我说
　　如果让我把痛略过，
　　错不推脱可有不同结果，
　　那么让我泪略过，
　　是否幸福就不会旁落。”
　　她的手越过我搭上钢琴，把我拥进她的怀里，鼻尖充斥着她的气味。
　　她的手附住我的手，温热的体温却让我感到无比炽热。
　　那双好看的手牵着我在琴键上移动，音符从钢琴里飘出，在空气里留下余音。
　　不知不觉，一首歌就这样结束，仿佛过了很久，又好像很短……
　　她没有立即放开我，手轻轻搂住我的腰。
　　我的身体僵了僵，这是我第一次和别人那么近距离接触，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的节奏变得越来越快。
　　“怎么了？”
　　“让我抱会儿……”
　　她看着我的侧脸，眼神有点不真实。“你喜欢我吗？”
　　“你喜欢我吗？”
　　当这句话从她的口中飘出时，我的整个人都是懵的，脸上爬上红晕，烫得像发烧那样。
　　她起了身，松开了我，眼睛里的光暗淡下来：
　　“算了，你当没听见吧……”
　　我头脑一热抓住她的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最后都只化为了一句：
　　“你……给我点时间……”
　　“我想想该怎么和家长说……下次在这里，我会告诉你，我的答案。”
　　她终于露出笑容，嘴角是我喜欢的弧度：
　　“好。”

　　只可惜，那时的我还傻傻的以为他们可以轻易的接受我和她，却忽略了……
　　这个世界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的美好，那么的……

　　理想……

　　“我不可能让你们在一起的，我不同意。”
　　“你们两个都是女孩子，不能在一起，立刻给我和她断掉一切的关系！立刻！马上！如果不是她，你也不会变成这样，女人喜欢女人？这太疯狂了！你疯了吧！”
　　我从未想过曾经一向支持我的父母对于这件事会极力反对，想说什么，但看着眼前那两个生我养我的人……

　　真的……
　　什么都说不出来。
　　耳边他们的嘶吼似乎还遗留耳畔：

　　“你最近别再接触她了！不然，你给我走！滚出我们家……”
　　他们的叫骂声不绝于耳，面目狰狞，像一群群撕下了外皮的动物，褪下了衣装和阿谀奉承。真是讽刺……
　　我和她在他们眼里就是如此这般不堪……
　　我没有赴约，也没有和他们呆在一起，只是在租来的房子里呆了一天，又一天……
　　我累了……
　　躲得累了……
　　却更不愿意去面对现实……
　　还说别人幼稚，
　　明明……
　　最幼稚，
　　最可笑的人，
　　从来都是我……
　　门外传来她的敲门声。
　　“我都知道了，你快开门！”
　　“那件事我们好好聊聊好吗？”
　　“别这样！我会担心，你出来好不好？”
　　“你出来！”
　　门被砸的“砰砰”直响，和房子里静默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走近了门，面无表情，手里像握着什么……
　　另一只手轻轻抚上门，手指随着木头的纹路再缓缓滑下，最后无力地垂落身侧。
　　不知道她喊了多久之后，
　　门外的她靠在了门上，声音沙哑：
　　“我是不是不应该说爱你……”
　　原本我以为我的心不会再有波澜，可她的这句话又再次把我自认为已经冰封的心再次融化。融化的水变成水雾模糊了我的视线。
　　不是的，
　　不是的……
　　她还在继续说着：
　　“你知道吗，你没来赴约那天，我的心咯噔一下落到了谷底，我以为，你不喜欢我。我连续几天没见到你，我的心都要死了，如一滩死灰，不会再复燃，在知道你把自己关在这里的时候，我高兴，又难过，你不是因为讨厌我，才离开我。所以我来找你了。可是你知道吗？你现在不开门，不说话，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刀划在了我的心上。
　　一刀，接着一刀。把它划得鲜血淋漓。我累了，是不是从一开始，我就做错了？
　　喜欢上你，不是我们的错。我不会后悔。但我只知道，今天你不开门，不见我，你会后悔一辈子……我也会……”

　　我继续选择了沉默，不是不想说，
　　而是，根本不知道……能说什么……
　　难道，我要对她说，
　　“我爱你，但我爸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所以我们私奔吧。”
　　“又抑或是我喜欢你，但我们不可以在一起，我们一辈子都不可能？”
　　两种选择，两种结果，结果都无法走向美好，也都不负责。我不能太过任性了，我已经不是小孩了，做事，要先考虑后果，而不是最后的结局美不美好。

　　我和她……也许，缘分，就只给到这里。
　　我们今生只能是有缘无份……
　　她走了，我选择保持了该死的沉默……
　　她说的对，我后悔了，后悔为什么不冲出去抱住她，对她说：
　　“我爱你。”
　　爱，是爱啊。
　　所以我要向她负责，向……我自己负责……
　　几天后，我主动去向父母认了错，恢复了和他们以往的和谐关系，像什么也没发生，像我只是一个犯了小错误的孩子。
　　但我清楚。错，并不在我。
　　最后见的那面，气氛如常，月光如往常一般照耀着大地，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而我们如过路人一般。
　　她向我迎面而来，脸上不再是如夏日和风那样的温柔，也对，我和她已和她断了关系，怎还敢祈求她对我如从前那样温柔……
　　那盏路灯在月光下暗淡无光，似在哀惋，也似在嘲讽。
　　我垂下了眼眸，径直越过她身旁，没有看她，她，也没有看我。
　　只是路过她身边时，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淌下，讽刺着我所谓的“负责”，所谓的“坦诚”。
　　我们终究……是略过。
　　像无数言情狗血剧一样的略过……
　　只是我的心……好痛，
　　好痛。
　　那一瞬间的我，像是即将要窒息。
　　从那一刻起，我们真的断了，
　　真的成了最狠，最决绝的关系……
　　真的成了互不相关的陌生人……
　　那天之后，我随着家人，去了别的国家，再也没见过她。

　　“嘟……”刺耳的喇叭，耀眼的车灯把我从回忆拉回现实。
　　“啊，对不起。”我往里面走了走，给汽车让出了一条道路。
　　车飞驰而过，路上又恢复安静，又只剩我一个人。
　　抬头看了看那盏昏黄的路灯，锈迹斑斑的灯杆向人们宣告着它所看过的无数四季更迭。
　　手抚上铁锈，眼底不自觉变得温柔：“嘿，我回来了，我一个人……”
　　它静静站着，嘲弄着我的自作自受。
　　“我错了，还能重新来过吗？”我呢喃自语，随后又自嘲的笑了，“世界不会因我而停止转动，对吧？”
　　明知道不会有回答，却还是鬼使神差地问出声。
　　嘴角抿紧了又再次松开。
　　“呼……”自我欺骗式地叹出一口气，故作轻松潇洒地转身。
　　迎面走来一个也因为下雨而撑着伞的人，身影动作，都像极了她……

　　真是，没了你之后……
　　我的世界里都是你呢……

　　垂下眼睑，看着地板，与那个人擦肩而过。
　　正要继续往前走，却被身后的人叫住，那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声线：
　　“嘿，小美女，我对你的声音很感兴趣。可以请你吃个饭吗？”
　　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不受控制地掉落，心在那一刻重新为她开始跳动：
　　“为什么，我们不认识。”
　　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和多年以前初次见面一样：
　　“因为，你长得很像一个人，我此生的挚爱。”
　　手胡乱抹了两下脸上的泪痕，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我们不认识……”
　　她收了伞，钻进我的伞里，手轻轻抱住我的腰：
　　“那我们现在可以认识一下吗？”
　　她的手抚上我的脸颊，轻柔地抹掉我脸上的泪痕。

　　“嗯……”

　　路灯，
　　曾缓缓拉开了我们。
　　窒息的气氛，
　　也曾心酸却沸腾。
　　你的沉默，
　　曾比伤还更疼。
　　我们的阻碍，
　　曾经不愿让我们靠近
　　但时间会继续往前走，
　　不会停留。

　　那么……
　　请让我怀揣着爱你的初心，
　　留在原地。
　　等你环游了世界一圈，
　　还爱着我。
　　那我一定……
　　一定不顾一切，
　　跨越一切的阻碍奔向你。
　　不会让我们，只是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