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年的我。（gl）》江塵0930

4、忆4.星陨

　　你看见过星星吗？
　　很亮，
　　对吧？
　　那你知道吗？
　　那光芒璀璨之下……
　　是无尽的黑暗。

　　手里的酒瓶因走路的颠簸时不时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响声。
　　抬起手腕看了看指向一点的指针。
　　这个点，应该没有在工作了吧？走道的窗投进一两点皎洁。
　　我的指尖触了触口袋里的钥匙，犹豫着该不该打开眼前的门，回到所谓的家。
　　锈迹斑斑的铁门被拉开，空酒瓶凌乱地倒在桌上和地上。
　　和被随意丢弃在地上的衣物一样……
　　在那众多的女士衣物之间，那件男士衬衫格外刺眼。
　　如我所料，虚掩着的房门里，不断地传出女人娇媚的叫声，
　　混合着男人的喘息。
　　习以为常的我淡定地把手上的两瓶酒放到桌上。
　　熟练地把倒在地上的酒瓶捡起，与桌子上的酒瓶一起整整齐齐地摆回原位。
　　呆呆地看着酒里的气泡缓缓从底部升到顶端，再在浮到平面时破碎，接着再有第二个，第三个……
　　如此循环反复了不知多久，才起身走进浴室。
　　水珠从头顶的花洒流下穿过发丝，流过脸颊，经过脖颈落到地板的瓷砖上。
　　一滴，两滴，三滴……
　　闭上眼，感受着沉浸在水中的无力感。

　　“bz的女儿，还是bz。”
　　“长成这样啊，怕不是也帮她妈接客吧？”
　　“啧，真tm脏，恶心。”
　　随着谩骂而来的，是拳打脚踢，是在书包里放虫子，在椅子上，桌子上浇红墨水，是刻在桌面的“bz配狗，天长地久。”

　　“呼。”我猛然清醒，呼出一口气。抬眼，对面的镜子里照映着身上一道道结了痂的疤痕。
　　布满了身体，暗红色的疤痕和原本洁白透净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往前走几步，手指缓缓抬起，搭在镜子上，在上面勾勒着镜中所映女孩的轮廓。
　　“啧，真tm的恶心。”心里忽而一阵烦躁，随手一挥，抹掉了镜子里面勾勒了许久，和那个女人长得有几分相像的脸。
　　“……你可真恶心……”

　　语气里……是失落吗？
　　怎么会呢，从小到大，她都没管过我，家长会没开过一次，她不知道我在为她而努力，不顾着我的恳求继续着她那所谓的工作……

　　“我讨厌你啊……”镜子里的女孩眼角掉下泪水，伸手想去抹，却怎么也抹不掉。

　　我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她那个女人的工作也结束了，披上了睡袍，食指夹着烟，桌上刚买回来的酒已经被打开，其中一瓶喝了一半，瓶口上，残留着女人的口红印。
　　我径直拿起放在她旁边沙发上的包，走回自己的房间。
　　“别学太晚。”身后传来她的声音，我的脚步在门口顿了顿，回了她一句。
　　“记得洗澡。”

　　那个女人不再回话，只是低头抽着烟，一口，接着一口。

　　……

　　“喂，bz。”身后有狗在叫，我脚步没停，现在是放学时间，我要回去给那个女人买酒，没空管那么多闲事。
　　“喂，叫你呢！”那只狗抓住了我的头发，很疼。
　　他把我推到墙上，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流里流气，像那种tvb里的非主流。
　　他的手撑在墙上，一张嘴都是烟味，那泛黄的牙齿在我眼前咧着：“小美人，你长得可真像你妈妈呢，可不能浪费了这美人胚子。对吧？”
　　我扭过头，不去看他，强忍着心底的恶心劲儿。
　　“哟，小妞还挺倔，我喜欢～”他朝着后面的两个男人使了个眼色，我便乘机抬脚踢上他的腹部，随后转头就跑。
　　“md，赶紧追，别让她跑了，md，我还就非要你做老子的女人了。”
　　身后传来那人的叫骂声，我只得亡命似的奔跑，却不知道应该跑去哪。
　　我才发现，原来我已经连一个容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我漫无目的的跑着，可是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甩的掉三个大男人呢？
　　我还是被他们抓到了……
　　为首的那个人死死抓住我的头发，牵扯着我头皮下的神经，疼痛感直达大脑……
　　“你他妈跑啊，跑啊？你妈的，果然，妈妈是个bz，女儿也好不到哪里去，装什么清高。”他的手攥成拳，硬生生地打到我的腹部上。
　　他的手臂鼓起了青筋，咬肌被他绷得紧紧的：“做老子的女人绝对不会亏待你的，你跑什么呢？乖乖屈服不就好了吗。”
　　我的意识在那时已经慢慢模糊，只剩腹部的疼痛感格外明显，喉头也梗着腥甜。
　　我感觉得到他像疯狗一样在撕扯着我的衣服，可是手脚却在这时没了任何力气，动弹不得更挣扎不得。
　　我是不是也要脏了……
　　比那个女人还脏。

　　“你们干什么？”一个清冷的女声在后面响起。
　　“管你屁事，我在管教我的女人。”那个男的在一瞬间被她吓得愣了愣，松了手，就那样把我扔到了地上，“不过啊，你也长的不错嘛，要不要考虑考虑做爷的女人？”
　　“哦？”那个女人的语气轻佻，瞟了一眼我这边，“哟，那是你的女人？小弟弟没啥文化不要出来乱说哦，童养媳，要负法律责任的。”
　　那个人征了半晌，扬起手就要打她：“少他妈废话，臭婆娘乖乖听话为好。”
　　她一只手接住他的巴掌，往后一扭那人便疼得龇牙咧嘴。
　　“妈的，放开老子。”
　　他话音刚落，就被她甩在地上，还往他肚子上补了两拳，冷若冰霜的声音把寒意直送人的心底：“臭弟弟，算你倒霉，碰了我的人，你右手，碰了她，那你右手就得给姐姐废掉。”
　　她的腿直接踩上那人的右手，那人的右肩明显凹陷下去，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哀嚎。
　　等等，我什么时候……
　　成了，她的人了。
　　明明，根本，不认识啊！
　　她可看不见我内心所想，大步向我走来，脱下外套盖在我身上，打横把我抱起。
　　也许是从危险中逃脱，紧绷的神经也在那一刻放松，我只感觉到一阵失重感，然后意识便开始慢慢模糊，一点一点陷入黑暗。

　　“唔……疼……”我闷哼出声，悠悠睁开眼。
　　看到的，却不是属于我的那个小房间。身边还多躺了一个女人。
　　“妈呀！”我拉过被子死死裹住自己□□着的身体，顺带着把她踢下了床。
　　“嘶……”她揉着眼，坐在地上看把自己裹得死死的我，眼里划过好笑，“该看的都看了，不该看的，也看了。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我才意识到是眼前的女人救了我，但她现在这不羁的样子，真的和那个清冷的女人联系不起来。
　　“你，你救了我？”我还是半信半疑。
　　“对啊，你放心，我昨晚什么都没做，我对三无儿童不感兴趣。”她伸了个懒腰，从地上站起来穿上拖鞋，走进了浴室。
　　三无儿童……
　　我看了看被子里的自己，脑海里浮现出学校那群女生的。
　　好像……是有点平了？
　　我甩甩头，试图不再想这些东西。
　　手紧紧抓着披在身上的被子，小心翼翼地把脚尖触到瓷砖铺的地面。
　　有点凉凉的，但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轻轻跑到浴室门口悄悄探出头叫她：“姐姐……”
　　她的背影明显愣了一下，语气忽然变得柔软：“怎么了？”
　　“那个……我的衣服呢？”我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引得她轻笑出声，脸上像被火烧似的：“别笑啦……”
　　她的眼里含笑，匆匆洗漱完，牵着我的手回到卧室，打开衣柜，从里面随便挑了一件放到我手里。
　　“你自己换，换好了出来洗漱吃饭。”她走到门口细心替我关上了门。
　　她其实，没有看起来那样大大咧咧啊。

　　我和她坐在饭桌旁，面前摆着她准备的早餐。
　　她看我一直不动手，以为我不好意思，于是率先拿起一块三明治咬了一口：“吃啊？”
　　我犹豫许久还是把我自己的想法问出来：“你，可不可以，保护我？”
　　她的眼神呆了一会儿，怔怔地看看我，我以为她要不同意了，笑着给自己圆场，拿起旁边的杯子喝了一口牛奶，才发现杯子好像也是她喝过的……
　　“没事，我就随便说说，你别当真……”
　　“可以……”她打断我的话，再咬了一口手里的三明治，随后那只好看的手拿起摆在一边的纸巾，朝我凑过来。
　　她的脸也凑的好近，好近。
　　我觉得我胸口里的那只小鹿要蹦出来了。
　　我突然回了神，往后退了退。
　　她的手停在半空，再讪讪收回，把纸巾推向我这边：“嘴角上沾了牛奶，你自己擦擦。”
　　我在内心下了个很大的决定，伸出手触到她还握着纸巾的手，拉向这边：“我不知道在哪，你能不能，帮我擦擦……”
　　“……好。”她的温度，隔着纸巾传达到我的心里，可我很清楚。
　　她那时在看的人，绝对不是我。

　　后来，她遵守着她的承诺，对我的承诺。
　　那天以后，我在上学放学的时间段身后跟着的都是她。
　　只不过……
　　我走前边，她走后边。
　　我们始终……
　　无法并肩。

　　“距离考试还有15天”
　　教室上方的红色数字还在一点一点悄悄倒数，书页一页一页翻过，时间就这样一滴，接着一滴轻轻从指尖流走。
　　快了，
　　就快了。
　　就快能够逃离这里了，这片黑暗。看不见光的地方。
　　“你快考试了吧？”她嚼着口中的饭菜，看似无意地问我。
　　“嗯。”我抬了抬眼看她，又飞快地垂下眼睑，盯着碗里的米粒。
　　她轻轻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快毕业啦，小朋友。你有想过去哪里吗？”
　　我愣了愣，头上传来她的温度。
　　暖暖的，让人安心。让我想要把一切都交给她，躲在她怀里做她口中的小朋友。
　　“可能，会想去大城市看看吧。”我扒拉了两口饭，迷迷糊糊地搪塞过去。
　　“比如？”今天的她，有点……
　　过度地不依不饶。
　　我把嘴里的饭粒咽下去，嘴微微抿紧，终是开口：“北京？”
　　“北京啊！”她略加思索，对我扬起灿烂的笑，“挺好的！你一定可以，一定要加油呐。”
　　“嗯。”我看着她发着光的眼睛，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她看了一眼亮屏的手机，起身：“我去接个电话。”
　　她走到阳台，我坐在饭厅刚好看见她的背影和……
　　整片星空。

　　我看着她的背影走了神，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她。
　　那天晚上的星星很美，很亮，原本应该黑乎乎的天空被那晚的星星照映着泛着紫光。
　　她接完电话，心情看起来好像很好。
　　“hey，baby，回神啦！”她坐回我对面，语气嗔怪道，“想谁呢？那么入神？哪家帅气哥哥？”
　　我看着她扬起的嘴角，心里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暗暗开始揣测电话的另一头是不是我替代的那个人，那个真正走进她心里的人。
　　“在想漂亮姐姐啊。”我的眼里不自觉多了些雾气，逞强着撑起一点笑。
　　她顿了顿，看着我的狼狈样子，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悄闪过：“怎么了？笑得好难看。”
　　“没事，”我放下筷子胡乱揉了揉眼，“眼睛里进东西了而已。”
　　她突然握住我的手腕，拉近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她发间的香味若有若无的溜进给我的鼻腔：“别揉，我看看。”
　　我紧紧盯着她的唇接近，心脏里的那只小鹿不住的撞着肌肉组织构成的墙壁。
　　她，越来越近，她鼻间的呼吸洒在了我的脸上。
　　她的眼里流露出深沉的爱，可，那究竟是对谁的温柔，我不知道。
　　我突然回神，身子往后退了退：“等等。”
　　“好像，没有了。”我乘她发愣间脱离她的怀抱。
　　那里……太温柔。
　　太致命。
　　她一定看见了我眼间的犹豫，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过了不久之后，她又似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一样。
　　手悄悄盖住我放在身侧的手，语气里温柔似水，划过我的耳间：“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我能感受到她的手心微微出汗，濡湿了我的手背，她修长的手指缓缓摩挲着我的手。
　　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会做出这种动作的时候，似乎，只有紧张的时候。
　　她？一向对人高冷，对任何问题都能泰然自若的她。
　　她，在紧张？
　　“好。”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心告诉我，可以无条件地相信她。

　　她牵着我的手，慢慢走着，和我肩并着肩……
　　这是第一次啊，和她并着肩，走在一起。
　　那一路，我们都没说话，手也不约而同地没放开。
　　她把我带到了一个小山坡上。
　　那里，可以看到整片的天空。
　　我和她躺在草地上，看着我们头顶上同一片的天空。
　　“你看啊，那是我想去的地方。”我的手伸向天空，原本盖住胳膊的五分袖从手臂上滑落，肌肤被月光衬得白净，狰狞的疤痕也格外清晰。
　　看见手臂上刺眼疤痕的我讪讪地收回了手，收回了那份不应有的天真。
　　她看着我的侧脸沉默了半晌，默默起身，我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她抬头仰望着天。
　　“我一直很喜欢你的眼睛。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闭上眼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微风，任由它拨开我额前的刘海，微微眯着眼睛看她：“因为我像你喜欢的人？”
　　她回了头，眼里划过讶异和一些不清不楚的情愫。
　　她也许是因为被我说中了心事，平淡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些波澜。
　　我闭眼不想去看她，也不愿面对心上若刀剐一样的疼痛。
　　疼得像要窒息。
　　她微凉的手指落在我的脸上勾勒着我脸部的轮廓。
　　指尖顺着我的眼睛划到嘴唇，她陡然开口：“你确实很像一个人。但那个人，并不是我的情人。”
　　我没想到她会给我解释这些东西，那是她埋藏心底很久的东西。
　　“我的过去，很脏，很脏。有个女孩引领着我走向光亮，我却亲手把她的生命断送。她是我的妹妹啊，你说，我该不该死？”
　　我睁开眼，果然，她的眼睛红了。
　　我安静地坐起身，和她并肩坐着。手搭上她的背，以示安慰。
　　“其实……没必要的，让你想起这些……不好的回忆。”
　　“有必要。”她说话的样子很认真，她拉住我放在她背上的手。
　　我重心往她的方向偏移，被她拥入怀里：“你有必要知道，我的差劲，有必要知道，我的过去，更有权利知道，我喜欢的人从头到尾都是你，只有你。
　　你带我重新看见光。”
　　她的手抱我抱得很紧，我的手在她的背后不知所措。
　　悬在半空的手在最后轻轻垂下，任由她抱着我，是我最后的私心。
　　时间默默流逝，悄然无声。
　　我和她也安静得只听得见对方的呼吸。
　　天上的星星还亮着，远远看得见几处人家亮着微弱的灯光，陪着这样的场景，脑中浮现的，是儿时爷爷和我搬着小板凳儿坐在院子里乘凉，那时的星星，比现在还要多，还要亮。
　　爷爷啊，就摇着他手里的大蒲扇，轻轻摇着，蒲草所做成的扇子扇出的风也似带着蒲草若隐若现的香，我便在蒲草味道的微风中伴着爷爷的故事在爷爷怀里入眠。
　　“听说，人死了，都会变成星星。思念的时候，抬头，第一眼看见那颗，就是所思之人。那颗星星会永远守护思念它的人。”这是爷爷给我讲的最后一个故事，在医院里讲的最后一个故事……
　　“你听说过么，人死了，都会变成星星。思念的时候，抬头，第一眼看见那颗，就是所思之人。那颗星星会永远守护思念它的人。”我抽离出她的怀抱，给她重新讲起这个尘封已久的故事。
　　她怔怔地望着我的双眼，突然明白了我在安慰她，我避开她光明正大的眼神，头上却传来她小心翼翼的声音。
　　“那，我可以成为你看到的第二颗星辰吗？”
　　这次，轮到我抬头看她了。
　　那个时候，她的眼里清澈见底，倒映着我的影子……
　　这次，我看清了，她的眼里，映出的人，是我。
　　我不语，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是好。
　　我喜欢她吗？
　　喜欢，很喜欢。这个答案我很清楚。
　　只是，我真的适合她吗？
　　我需要她的庇护，她呢？
　　似乎只会因为我而受到污言秽语的伤害。
　　……
　　我终是害怕了，决绝地撇过头：“我困了，回去吧。”
　　“虽然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是，还是会有点失落呢？”她吸了吸鼻子，压抑着什么情感，“罢了，回去吧，当我今晚什么也没说。你也别讨厌我。”
　　她抬脚要走，我脑子一热，拉住她的手，阻断了她往前走的步子。
　　“我……我……”喜欢你。
　　“还需要你的保护，我想好好考完试。想离开这里。”不知为什么，嘴巴就是不听话，不愿按照脑子里想的去说。
　　我越说越小声，脸上像被火烧似的。
　　她往前走，手指不再如来时那般紧握着我的手：“我会保护你。”
　　她的手从我指缝间抽离，插进兜里，直直往前走，不回头。
　　在她的背影里，我看出来了。
　　看出了她的不自然，那来自她的……失落。
　　路灯下，她的背影孤独，树叶被夏风吹的哗哗作响，本应在这个夏夜紧紧抓住对方的双手，也在黑暗中迷失。
　　我本就身处黑暗之中，习惯了黑夜为伴，怎敢奢望你的明亮。只敢看着你的背影轻轻喃喃自语。

　　“……我一抬头，整片星空，都是你。”

　　上考场的时间不断接近。
　　夏季多雨，这几天的雨也没怎么停过。
　　暴雨总伴着大风一块儿到来。
　　那天的雨下的很大，我没带伞，便在教学楼楼下等着雨停，心里念着她。
　　前几天她给我说过她今天有事，会晚点来，让我等着她。

　　“诶！老大，这个不是上次的那个……”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哟，还真是。”我回了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是那个男人，他跢着悠闲的步子向我走来：“小妞，怎么在这呀？没人来接你吗？”
　　我不断往后退，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他的笑容逐渐放肆：“你退啥呀？哥哥带你回家。带你去玩。”
　　我没了退路，身后，是瓢泼大雨。
　　看着眼前不断逼近的人群，咬着牙，转身冲入雨中。
　　雨水打湿身上的校服，顺着头发迷了眼，帆布鞋踩过水洼，冰冷的液体浸透布料，寒冷着我的心。
　　你在哪啊，我好想你。
　　身后的人不断追赶着，我的脚步奔跑不停……
　　早就被洗得泛了白的帆布鞋纹路也被磨的平滑，在雨天奔跑自然不吃香。
　　更何况，一群男人追一个女人。
　　脚底下踩入一个水坑，滑倒在铺着红地砖的老巷里。
　　剧烈的疼痛感席卷全身，委屈的眼泪充斥着整个眼眶，脑海里不自觉的闪出她的声音。
　　“你要等我呀。”
　　“我在等你，你在哪呀？”泪水划过脸颊掉到水中。
　　也许因为她不在，加上心里的委屈和身上的疼痛格外清楚。
　　我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衣服已经完全湿透，狼狈的我活生生变成了落汤鸡
　　身后的人群追上来已经是注定的了。为首的男人把我推到墙上，他身后的人群也纷纷围上来。
　　我这才发现，这次的人，似乎比上次多了些……
　　啊不，是很多。
　　我逞强着对他们扬起一丝嘲讽的笑：“就这？群架还是一个一个单挑？”
　　“女人，还记得上次我被另一个女人打得多狼狈吗。”他摩拳擦掌，一口黄牙紧紧绷着，像要咬碎了才肯罢休。“今天，我要你们加倍奉还。”
　　“那，你们一起上？”我抬手抹了抹嘴角，扬着眉，挑衅一般看着他们。
　　“md。”人群里面有人举起拳想往我脸上砸，却被为首的男人阻止。
　　“要打的不是她，这个美人儿，得留着好好伺候小爷。”他挑起我的下巴，笑容令我反胃，“手机乖乖交给我。”
　　我当时可是倔得很，扭头甩开他捏着我下巴的手，撇开头不去看他。
　　他的牙被他自己咬得咯吱咯吱发响：“那可就别怪我，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紧紧地把包护在身后，却不敌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力气。
　　他硬是拽过我的书包，连带着我也朝他的方向踉跄几步，倒在地上。
　　这一次，没有人再来扶我。
　　书包里的书被尽数倒在地上，被雨水沾湿，黑色与红色的字迹在纸上晕开，好似一副彩色的中国风山水画。
　　右脚脚腕可能因为刚刚摔的那一跤受了伤，现在根本动弹不得，我低头看着地面，看着水洼里倒映着我的样子。
　　那水中的人儿啊，曾因为那张倾国倾城的样貌受尽了外人的辱骂和白眼。此时的人儿啊，头发湿漉漉，乱糟糟地披散在身侧，那倾国倾城的脸蛋上挂着水珠。那水珠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有亦或是汗水？已经不再有人分的清。
　　那个时候啊，我唯一听得见的，就是那个男人拨通了给她的电话。
　　“喂？你在哪？不是让你在教学楼下等我吗？”她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里头传出，混着嘈杂的雨水落地的声音。
　　“她啊，你得赶紧来救她呢，不然啊，她就要死了。”那个男人语气轻松，把玩着从地上拾起的笔。
　　“你是谁？她在哪？你想干什么？”她的语气突然有了明显的变化，语速加快，质问着男人。
　　“我想干什么啊？这个的答案，很显而易见吧？”他的嘴里发出几声暗笑，他在为即将到来的胜利庆祝。“想救她，就赶紧找到她吧……”
　　一直呆坐在地上的我突然不知何来的力气，扑向那个男人，死死咬住他的手臂：“别过来！他们的目标，是你！”
　　“嘶啊。”男人用力把我甩开，吃痛的深吸一口气，“妹的！死女表子，我tm不弄死你。”
　　手机被他砸到地上，屏幕绽开一朵蛛网般的裂痕，关了机。
　　这样也好，她不会傻到自投罗网了吧。
　　我这样想着，身体也和手机一样被狠狠摔在地上，很疼，很疼……
　　拳头一拳紧接着一拳打在我身上，发泄着愤怒，也发泄着刚刚我咬他时他所感受到的疼痛。
　　都是我自作自受啊。
　　我缓缓合上眼，忍着喉头梗塞的腥甜，内心竟不自觉开始期待着早点结束，祈盼着死神的来临，盼望着我的生命的结束。
　　那人打累了，喘着气，手开始撕扯我的衣服。他嘴里骂的脏话我都有点听不清了。
　　是不是，我要死了啊。
　　不然怎么会看见她。应该是幻觉来的吧？应该……是太希望她出现了吧。
　　毕竟啊，人们往往在最绝望的时候，才意识得到，原来自己有多喜欢那个人。
　　我才会知道，原来已经离不开她了。
　　她一个扫腿把伏在我身上的男人踢翻到一边，弯腰把我抱起，声音阴沉：“我提醒过你们，我的女人，你们不能碰。”
　　男人的腿有些发颤，硬撑着站起来：“兄……兄弟们！上啊！”
　　她轻蔑地看向一边，示意男人：“兄弟？是那堆皮杂么？”
　　男人顺着她的眼睛看过去，才发现他的那帮兄弟都已经倒了地，抱着刚刚被打过的部位嚷嚷着疼。
　　“md，一群垃圾。”男人愤愤地骂出声，“我们单挑！”
　　她扬了扬眉，瞥了一眼他，转头看着怀里的我，语气变得柔软了些：“还能撑一会嘛？”
　　我只是默默点点头，不想出声。
　　她的嘴角扬了扬，把我放到一旁没雨的地方：“乖乖坐着等我，别再走丢了。”
　　“嗯。”
　　她把身上穿着的大衣披在我身上，眼里带笑：“别怕，实在害怕就闭眼倒数一分钟，我就回来了。”
　　她的背影坦然，淡定自若地走向那个男人，摆出打拳的姿势。
　　我闭上眼，身上的大衣透着她的气息，令人安心。
　　倒数开始。
　　脑海里不自觉浮现与她的相识，相知。在与她的那些点点滴滴里，我原本深处冰窖的心感受到了初春的暖阳，在她的光芒下重新开始跳动。
　　你知道吗？
　　你是我的光啊！
　　也因为这个，才不想你被任何东西伤害，就算是我，也不行。
　　三，
　　二，
　　一。
　　……
　　她怎么还没回来？我数快了吗？
　　二，
　　一？
　　我疑惑地睁开眼，却发现早已没了那群人的踪迹，剩的只是躺在雨中的她。
　　“你怎么了？”那一刻，我慌了，也不管身上的疼了，只想飞奔过去见她。
　　她笑了，虚弱地笑着：“我没事。”
　　她骗我，第一次骗我。她手里捂着的地方，分明插着一把刀，血液不住地往外溢，染红了周围的水洼。
　　“你别睡，我……我给你打120，你别睡，听见没有！你要保护我的。”我手忙脚乱地在她身上找着手机，眼前不知被什么模糊了视线。
　　她只是笑着：“你关心我了，真好。”
　　终于，我在她衬衫的口袋里摸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只要你没事，我关心你一辈子好不好？你别吓我。”
　　我取出那个方方正正的东西，想打电话，才发现，那不是手机，而是……
　　警官证。
　　她淡定地看着我哭的泣不成声的样子，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别哭啊，我瞒了你这么久，你别生气，我现在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我不语，哭红了的眼睛紧盯着她对我才有的深情，深怕下一秒，她便从我眼前消失，和梦一样化为泡沫消失在阳光下：“以前的我啊，因为一个女孩去当了警察，那个女孩是我的妹妹，她因我当卧底时的一个选择而离开了世界。我也因为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主动申请辞职，但是组织领导不同意，最后只批准了让我停职在家。现在，我遇见了另一个女孩，她很像我的妹妹，但我在后来的相处里发现，她就是她，她有她自己的性格，她走进了我的心，是她让我选择坚持我所热爱的，我想告诉她，我想保护的人，我喜欢的人，我爱的人，都是她，只是她。”
　　泪，再也忍不住从我的眼角滑落。我撩起耳边湿透的发丝，俯身吻住她的唇，我要告诉她，我喜欢的，
　　也是她。
　　她的齿啃咬着我的唇，我也回应着她，只不过我的泪，把那本应甜腻的吻染成了咸味。
　　那一刻的雨中，有一双人，总算知道了对方的心意。
　　只可惜……
　　一吻毕，
　　她用力撑起笑，却不知她那一刻的笑是多么的难看……
　　“你别哭，就算我真的，不在你身边了。你也一定要，拼了命活下去……我会在银河之边际，永远护着你。”
　　……

　　考试那天，我独自一个人站到了考场入口，身边的考生都害依偎在父母的怀抱里享受着来自父母的爱。
　　黑白照片上她的笑还仿佛在眼前。
　　今天，好像只有我是自己一个人呢。
　　“叮，请老师组织考生进场。”
　　身边的人群纷纷分离，年轻一代往考场里走，一步三回头。
　　年长一辈外面站着看着孩儿一步三叮嘱。
　　我看着身边的情景，心里忽而一阵坦然，就像她一样。
　　“喂！”
　　身后似乎传来她的声音。
　　我猛然回头，期待着那个身影。
　　却始终还是没等到她。
　　不知为何，嘴角勾起一抹笑。
　　夏天的风吹起发丝和身上的白裙。

　　我知道你一直在。
　　因为我听见了，
　　你说的，
　　你爱我。

　　“……我透过你，
　　看见了光，
　　看见了满天繁星。”

　　星星陨落时，你会不会。
　　为它而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