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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助教室的对话 ...

  •   林妙书因为周末有了工作,所以为了完成论文平日里花很多时间泡在图书馆。跟舍友Lily只有睡前的一点时间躺在床上聊天。
      “你的面试还顺利吗?”Lily问。
      “嗯。算是通过了。”林妙书回答。
      “还有两个月的试用期。”她补充道。
      “会耽误你的课业吗?毕竟还有不到一年就要毕业了。我猜你应该会继续读博的吧。”Lily觉得很有必要提醒她这份工作是否值得花时间。
      “我想通过社会实践获得一些书本以外的知识,或者说阅历。”林妙书诚恳地回答。
      其实她也没有想得太深太透。陪伴两个孩子玩耍能给她带来什么感悟,她又能从中获得什么成长。
      “今天我去请教吴半夜,他问你论文准备得怎么样了。”Lily想起来。
      “重新拟了大纲。正在收集资料,夯实论据。”林妙书答道。
      “他让你抽空去他办公室。”Lily补充。
      吴半夜是男同学们给这一学期调来的助教吴若岑起的绰号。吴若曾本科就在港大念的,后来去耶鲁大学深造,获得博士学位后又回来港大工作。
      午饭时,林妙书接到吴若岑的电话。
      “你的研究报告写出来了吗?”电话那头吴若岑问道。
      “还没有呢。”林妙书回答。
      “要不要讨论一下。”他提议。
      “嗯。您什么时候有空呢?”林妙书心怀感激地询问,她感觉这位助教与先前那两位不同,比较乐于助人。
      “我现在研究室,你方便的话就过来吧。”吴若岑回答。
      “好的。我正在食堂吃饭,稍后到。”林妙书解释道。
      “不急,你慢慢吃。我一直在这里。”对方语气平和地说。
      话虽如此,林妙书赶紧吃了几口,收了餐盘,径直走向助教研究室所在的建筑。
      办公室的门开着。她轻轻扣了两下,叫了一声:“吴森”。
      吴若岑从座位上回过头来,招手示意她进去。
      吴若岑担任助教以后,她还是第一次进助教研究室。他喜欢揪着男生帮教授干杂活。把他们当师弟训导。虽不用拿出教师的威严,但也没有人敢反抗,因为论文的生杀大权掌握在他手上。再麻烦的事情也没有人敢不从,反抗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何况吴若岑还经常请他们喝酒安慰他们。
      “坐。喝咖啡吗?”吴若岑起身用左手往旁边的位置上比划了一个请坐的姿势,微笑着问道。
      “好。”林妙书感觉他的态度特别真诚,所以完全没有客气的反应。
      “你喝espresso还是花式?”他走向另一张桌子前问道。
      “花式。卡布奇诺可以吗?”林妙书对于他的问题感到意外。
      “当然。”他站定后侧过头来看着她微笑道。
      这样地独处让林妙书注意到吴若岑白皙的面庞和优雅的举止。一时竟觉得他的眼眉唇鼻与唐顿庄园里的大表哥有几分相似。
      “你写的什么课题?”他一边看似专注地冲咖啡一边问道。
      “关于休谟的情感主义道德观。”她抬起头来看向他,发现他正在操作一台精致小巧的全自动咖啡机。
      “为什么选择他呢?”他问这个问题时,她正兴趣盎然地看着他打奶泡,拉花。
      “他对于一种心灵,一种品性的描述吸引着我。我认为他的描述跟佛陀的六度波罗蜜以及霍金斯的能量层级有异曲同工的妙处。”她顺着他的节奏沉静地答道。
      咖啡的香气氤氲在这一方以白色作为主色调的空间。她突然觉得如果有几支腊梅的沁人心脾的暗香就更能衬托他的气质了。
      “休谟也是我崇尚的人。他在人类的天性的弱点所允许的范围内,接近一个理想的、全智全德的人。”他一手拿着做好的咖啡潇洒地走过来递到她手中。
      林妙书尚未来得及起身,只顾着稳稳地接住杯子托盘,方才看到一片精美的叶子浮在奶泡里,由衷赞叹道:“你拉的花好漂亮。”
      吴若岑已坐回他的可旋转的圈手椅子,转过来面对着她,回以一个礼貌地微笑。
      杯子好轻。她左手捏住杯碟,右手拿住杯耳准备浅尝一口时,留意到这幅青花骨瓷咖啡杯的精致,补充赞道:“咖啡杯也好精致。”说罢细酌一口。
      待她要将杯子轻轻放到桌面上时,抬起眼来正与他四目相对。在这样近距离面对面的角度下看他,林妙书发觉他长得十分干净、俊秀。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涟漪。待回过神来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两手捧着咖啡杯,脚下稍一用力将自己坐的转椅推离了他的磁场中心,并顺势将杯子搁在桌面上。
      这一举动并未逃过他的觉察,如同在他心里投入一粒小石子一般,在涟漪荡开的瞬间同时生出两股念头,一是逼近过去,紧追不放;二是泰然不动,镇定自若。他本能地选择了后者。或者用康德的超感官理论来说是在他听到无上命令之后做出的自由选择。
      空气突然安静,能听到他们不约而同转动椅子的声音,接着他们又各自拿起杯子吮了一小口,那么轻微,那么矜持。
      “你思考得最多的问题是什么?”吴若岑率先打破了沉默。
      林妙书似喃喃自语:“我的一边是圣山,一边是深渊。当我仰视圣山的时候,目眩神迷,不可自拔;当我懒散下来,却宁愿脚下软滑,落入深渊。持续的兴奋对我来说不可想象,也难以承受,然而我又不甘心就此堕落,放弃心灵的追求。对我来说,做人好难。我感觉自己的烦恼尤其多。”
      吴若岑聆听着林妙书的自白,自深深处回应道:“如罗伯特弗罗斯特的诗中描述,选择了一条荒芜的路,经历痛苦、磨难,旅途中不断回想起那条未选择的路。”静默片刻之后,似头顶理性的光环,他再度回应她说:“我读得最多的哲学家是康德。他明了理性认知的有限性,却仍然孜孜以求至高无上的宇宙秩序赋予人类选择的自由。我喜欢这样的生存状态。同样,你的每一次自我救赎,就是思辨,它帮助你获得新的认知和意识境界。换言之,烦恼即菩提。”
      自从进入这个空间,林妙书就有一种催眠般的通透感,此刻不知不觉地说出了肺腑之言。待她意识到时,自己也感到惊讶。
      “读过《五种伦理学理论吗》?”吴若岑问林妙书。
      “还没有。”她答。
      “可以作为参考书看看。我找来给你。”他说。
      “好的。谢谢吴森。”她答。
      他再次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
      “记得下周要交。”她离开前他不威自严地叮嘱道。
      吴若岑在他的单身公寓里喝着餐前酒,他喜欢苦艾酒的味道。想起林妙书在他靠近那一瞬间的反应,想起她冥思般的自白,他感觉自己喜欢她,但是否到爱的程度还不确定。对他来说,爱情一定要是美好的。正所谓明月清风与谁同坐?月之下、雪之朝、花之下,情侣二人悠然闲谈,举杯小饮,乘清兴,发雅趣…想着,想着,他拿起手机订了下个月去京都看红叶的行程。
      林妙书盘腿坐在宿舍的床上,双手捧着一本打开的书。出神地盯着其中一页,无意间叹了一口气。Lily旁观了许久,感觉这孩子应该是陷入了感情问题,打趣地说了一句:
      “如果你恋爱也像学习那么投入,就真的要考察清楚对方值不值得了。否则我怕你大半生都搭进去。”
      “现在还没有。我跟他距离很远,就算我想,他也还没有向我抛出橄榄枝。不过,我也不敢想,是恐高的感觉。我觉得我对他崇拜的情愫占主导地位吧。他有我向往的能力,不拖泥带水,清晰而果断。”林妙书惆怅地说。Lily听出来这孩子当真了,于是也一本正经地帮她分析起来:
      “你说的这些品质是历练出来的。我们的成长环境比较单纯,所以比起他来还像个蒙昧混沌的小孩。不过你的理想是很明确的阿。”
      “嗯。但我不知道能为社会做出什么贡献。我现在只是乐于在知识之海泛舟、游泳。”林妙书继续惆怅着。
      “想必是因为即将研究生毕业,你又站在了选择的路口。所有才生出这许多迷津来。”Lily说。
      “反正你已经决定读博了,几年下来又会有许多收获,增长许多智慧。我则会进入社会大学继续深造。”Lily补充道。
      两个人聊了一阵便躺下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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