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南柯一梦 CCCXCVII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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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来到了公元前64年的9月末。
当然这是大家作为现代人的看法。
可是在这些对共和国即将倾覆的命运一无所知的民众眼中，现在是一年中罗马历法的第七个月。
温知夏拉开自己卧室的百叶窗，伸了个懒腰。
片刻后，她坐在前厅的饭桌前吃着早饭，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泰图斯对“厕纸科研”的汇报。
“主子，已经按您的要求将纸片厚度削薄了很多，您要觉得可以了，我就让他们尝试量产。”
温知夏拿起餐盘旁边的那一截比现代卷纸还是略微显厚的纸巾片。
能生产出这样的厕纸，以2000年前的科技水平而言已经十分了不起。
虽然还是略微有些消耗成本，但更薄怕是也难以实现了。
至少厚点儿还能结实些，温知夏心里想。
“生产去吧，然后让他们把一张大的成品全部切成巴掌宽的长条，然后卷起来。”温知夏揉着太阳穴吩咐道。
“是很快就能有厕纸了吗？”小蔡同学的声音在门厅响起。
“差不多了，”温知夏应着声，拍了拍趴在脚边还在睡回笼觉的奶茶，示意它可以出去玩了。
就在几天前，温知夏才陡然意识到，距离奶茶成为恺撒组大家庭的第7名成员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了。
是时候该带着狗子回访那位当初帮助过他们的妇人了。
这种不算艰巨的口语练习任务，当仁不让的，落在了目前最缺乏实践操作的蔡曜灵和本庶荣贞身上。
蔡曜灵为了壮胆，强行拉上了多米提娅，一同前去“赴死”。
可谁知，本庶荣贞自从听说多米提娅要去，便找了个借口藏在屋里继续写他的“医学巨著”了。
温知夏对此没有发表什么异议，实际上，她的精力已经无法再分给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距离西塞罗选举执政官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参与今年年末竞选的三位候选人都已经紧锣密鼓的打响了最后一波造势。
三位竞选人都已经在中央广场上进行了不止一次观点辩论和演说。
只消一次，大家就都看出来了，三位竞选人中，真正有实力进行对抗的只有西塞罗和改革派领袖、落魄贵族喀提林。
而另一位游离于两个主要派别之间的候选人安东尼乌斯，看起来只是想混个肥差当一当，捞点钱补一补家里巨大的亏空。
“他不足为虑。”彼时西塞罗听完了他的立论演讲后，对温知夏和米洛说道。
听起来有十足的自信。
*
当温知夏到达西塞罗家里时，发现前厅里的人已经基本来齐了。
“今天喀提林又临时安排了一场政治演说，”特伦缇娜抱着一岁的儿子，坐在沙发上说，“我们昨天才演讲完，不过我叫人盯着了，如果有事发生，我们也能第一时间出去解决。”
“我亲爱的夫人啊，先不说演讲的事情，这马上还有一个月就要竞选了，保守派那边怎么还不给个准信，他们到最后能上票多少啊。”米洛焦虑的问。
“有多少票眼下的事都是一样要做。”西塞罗说，“最终目的都是要打败对手。”
“目前根据消息来看，我们的支持率还是高于喀提林的，除非他又在竞选前给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承诺。”特伦缇娜看也不看米洛一眼，独自说着。
就好像命运真的在捉弄屋里的人一样，没过一会，前厅的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不远处的罗马广场方向传来了群众的高声呼喊。
米洛倏地从沙发上窜起来，“我去看看！”
他一不做二不休，一步就踏入了外间的街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米洛却迟迟没有回来。
坐在特伦缇娜腿上的孩子的啼哭也搅得人心烦意乱。
正当西塞罗也准备自己亲自出去看看时，前厅的大门终于被人猛地向内推开——
门轴吱呀一声尖叫后，米洛的身影逆着光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他明显是推开了不知多少人群后匆忙赶回的。
原本乳白色的外袍上现在被沾上了不少污渍，下摆上甚至溅上了点点血迹。
他的身后，赫然站着一堆满身挂彩、鼻青脸肿的治安队员。
“情况是真的不太好！”米洛喘着粗气说。
“喀提林——保证，自己上台后，会——会取消所有贷款！”
“所有的，每一个公民的，贷款、欠款！”
“不论数额多少！”
屋里的人大惊失色。
“他疯了！”特伦缇娜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现在外间对他的呼声很高！街边发生了暴乱，已经有人打起来了。”米洛急切地骂着。
最初的震惊过后，西塞罗很快镇定了下来：“不用慌，我现在就去看看这些愚蠢的人到底又怎么被蛊惑了——”
他刚迈出两步，又倏地扭过头来，对着特伦缇娜阴郁的说：“你就别出门了，在家看好孩子，我去去就回。”
刚说完，便一脚跨出了大门。
“等我一下！我也要去！”图莉雅大叫着飞快地从内庭里跑了出来。
“图莉雅！你给我回——”
“砰”的一声，特伦缇娜暴怒的尖叫被困在了摔上的大门后。
已站在台阶上的温知夏在最后一刻抓住了少女柔软的手指，汇入了汹涌的人潮中。
*
多亏了治安官米洛和他的手下一路开道，西塞罗一行人平安的挤过人声鼎沸的市民，到达了已经万人空巷的罗马市中心广场。
“我亲爱的罗马市民们，这个国家的贵族已经把持占据了太多的财富！然而，他们仍不满与于此！不断地亮出贪婪的獠牙，吞噬着、压榨着这片土地孕育出的善良的子民。”
一个浑厚的男声从他们行进方向的对侧传来。
温知夏不得不紧紧握住米洛和图莉雅的手，这才堪堪没有跟大伙走散。
“这些人剥削着我们辛勤努力创造的价值和财富，给以冠上堂而皇之的理由；他们肆意享乐，苦果却让我们用血汗承受。”
温知夏艰难的在人挤人的境地中扭过头，远远的遥望另一侧高台上威风凛凛的改革派领袖。
讲台上的喀提林几乎是控诉般的声讨着权贵阶级的罪行，台下的气氛被抛向一波又一波的高点。
“这些本应属于我们，属于我们一直默默无闻的大多数！如今我有了这个机会，登上共和国权力的巅峰，让我来帮助大家夺回本应属于我们的一切！
“取消高利贷！取消一切无谓的负担！这是真正有利于大多数的政策！而不是那些小人政客揽财的手段！”
他振臂高呼，尽情享受着台下民众高涨的热情和欢呼。
“取消高利贷！取消一切贷款！取消高利贷！取消一切贷款！”
西塞罗就在这沸反盈天的喝彩声中独自一人登上了对侧的高台。
温知夏感觉自己被旁边的米洛推了推。
“快看好了，现场教学！”他朝刚刚在高台上就位的西塞罗挑了挑眉毛。
只见西塞罗安静的等候了一会儿，待支持对手的欢呼声逐渐消退时，骤然发声——
“我睿智又聪慧的子民们——”
这大言不惭的第一句话就险些让温知夏忍不住笑场。
谁能想到，这个说出“睿智、聪慧” 形容罗马公民的人，就在几分钟前还以“愚昧无知”称呼他们呢？
“卢西乌斯·喀提林，竟胆敢厚颜无耻的利用愤怒和邪恶的情绪，企图操控明察秋毫的罗马子民们，来通过一道足以彻底摧毁养育我们的国家、赖以生存的城市、和极为珍视的性命的法案！”
一石激起千层浪，西塞罗沉稳雄浑的话音瞬间激怒了刚刚为喀提林竭力喝彩的群众。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这位与喀提林针锋相对的政客身上。
温知夏以手遮头，可预想中被漫天抛来的鸡蛋蔬菜和石头砸中的画面却没有出现。
她这才意识到，现在还滞留在广场上的人手边有的投掷物可能早已在刚刚的一波激动人心的发言中就消耗殆尽了。
西塞罗耐心的等待着骂声过去后，才继续开口：“亲爱的子民们，这样的形容并非毫无依据！我们都经历过令人痛彻心扉的内战，永远难忘那段被偏执又嗜杀成性的独裁者苏拉控制的恐怖历史！”
他面色沉痛，以手附在胸口处，语气哀伤却又充满力量。
“而你们身后的这个人！对，没错！就是你们刚刚为之疯狂、为之倾倒的暴徒！就是恐怖独裁者苏拉手下的一名走狗！”
此言一出，台下嘘声一片，可是西塞罗却完全不予理会。
“在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里，各位！有无任何罪恶、阴谋，哪怕被及时扼杀在摇篮中，是没有经由苏拉和喀提林之手？有无任何谋杀、虐待，是没有经由苏拉和喀提林计划的？有无任何令人作呕的下流之事，是没有苏拉和喀提林在幕后推波助澜的？”
“这座城市中，每个杀人越货的暴徒都熟知喀提林的名字，每个末流的小偷都跟他称兄道弟；在整个意大利半岛上，找不到任何一个不知道“喀提林”这个名字的投毒者、歹徒、刺客、骗子、□□妓女、贪污官员，乃至弑父弑母的刽子手！”
听到这里，刚刚疯狂拥护喀提林的市民群众逐渐跟着西塞罗激荡人心的话语回忆起了那段已经褪色的岁月。
可西塞罗仍然不满足于此。
“就仅仅是最简单的比较，就能立刻看出他们是有多么颓废又邪恶的人！
我们一方正派，他们一方猥琐；我方纯粹，他方污秽；我方令人尊敬，他方虚伪狡诈；我方虔诚恭敬，他方亵渎神灵；我方冷静自持，他方胡言乱语；我方正直善良，他方不堪入目！”
人山人海中已经有几人因为被勾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情绪而激动起来。
“我最可亲可爱，又智慧善良的市民们！请你们擦亮眼睛，好好看看这位你们为之山呼海啸之人，他根本不配你们的崇拜和信任！如此罪恶之徒，为了颠覆共和国的根基可谓不择手段！”
另一侧的喀提林听到这妄加的叛国罪名，当即就疯狂的跳脚大吼。
可惜这时已经没人再分心听他做出什么承诺保证了。
论演说技巧，他在历史上赫赫威名的西塞罗面前又能有什么胜算呢？
“伟大又善良的维斯塔女神，已经在近日赐予了我们最清晰的指引。在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即将走入迷途之际，她愤怒的以神力熄灭了祭殿中的圣火，给予我们最严正的警告。维斯塔女神护佑着你、我，以及生活在这个国家每一个角落的伟人和无名小卒。让我们向她祈祷，向她折服，恳求她继续护佑我们珍视的城市和土地不被这些罪大恶极的叛徒玷污！
“我亲爱的市民们啊！”
他言之切切，呕心沥血般地规劝着，好似在恳求着自家叛逆的孩子迷途知返。
最后那声对市民的呼唤甚至带出的隐约的哭腔。
台下早已经是沸腾雀跃的一片。
温知夏苦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了？难道不精彩吗？”米洛在鼓掌喝彩的间隙还不忘征询她的观后感言。
温知夏不假思索地评价：“精彩绝伦。”
她的视线投向挤在人群中冲高台上的父亲疯狂挥手的图莉雅。
“可惜通篇都没有证据。”
米洛挑起一边的眉毛，觉得这个叫温知夏的女孩越来越有意思了。
作者有话说第104章 南柯一梦 CCCXCVII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