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游戏里当NPC》Esther以斯帖

3、男爵的婚礼

　　这是秦逍来到杜森城堡的第二个晚上，也是他在这个没有尽头的游戏中挣扎的不知道多少天。

　　意外身亡后在游戏中醒来，秦逍一开始还试图去推算时间，过的副本多了他就彻底遗忘了岁月。更何况副本世界中时间流速不一，游戏空间更是没有时间概念，他们这些失落的亡魂早已被世界抛弃，只能紧抓着游戏承诺的一句复活不断挣扎。

　　当然，也有不少人在不断的副本轮回中逐渐放弃，选择了彻底向黑暗沉沦。

　　秦逍没有放弃，他随身携带的匕首上刻着二十三道深深的刻痕，这是他唯一能够准确计量的过去。

　　这是他面临的第二十四个副本，度过去又是新的挑战，度不过去就彻底告别世界，亡魂所面临的就是这样无望的境地。

　　至于游戏所说的完全通关复活？其实从没人亲眼见过，也无法被证实，但他们只能守着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艰难求生。

　　穿着黑白女仆长裙，捧着托盘的女人经过秦逍身侧，她停下来小声问：“你没事吧？”

　　秦逍摇头。

　　女人有些愧疚的说：“抱歉，要不是为了帮我，你也不会惹上那个姓何的。”

　　秦逍顿了顿，没什么表情的说：“我不怕他，你也不用道歉。”

　　两人刚说了几句话，一旁的仆人又大声叫喝起来，“停在这里干什么？让你们快点干活，一个个都聋了吗？”

　　秦逍便提着水桶离开，女人也低头捧着托盘匆匆去大厅。

　　杜森已经将亚萨迎进了城堡，管家巴顿很快接手了指挥工作。

　　他先训斥了将众人指挥得一团糟的仆人几句，在对方点头哈腰的致歉声中，巴顿点出了几个模样清秀的仆人，让他们一起去大厅上菜倒酒。

　　“人少了点。”巴顿说，“别的仆人呢？城堡里这么多人，就找不出几个看着顺眼的？”

　　被训斥的仆人一头冷汗，长得不错的以前也不少，这不是没多久就消失在城堡里了吗……

　　但他不敢将这话说出来，只能小声建议道：“先生，昨天不是才招了一批人吗，要不您从这里面挑挑？我记得有几个不错的。”

　　巴顿皱眉，“新来的笨手笨脚，能伺候好吗？”

　　他正在迟疑，外面急匆匆跑来一个仆人，“巴顿先生，主人叫我们上菜了！”

　　巴顿瞥他一眼，挥挥手让选出来的人先过去，然后叫来了新招的年轻仆人。

　　昨天一共招进来七个仆人，到了今天就只剩下六个，余下一个是什么结果城堡里所有人都知道。

　　巴顿扫一眼六人，抬手指出三人，秦逍和之前的女人都在其中，“你们三个，去大厅上菜倒酒！都给我放机灵点，要是犯了错惹主人不高兴了，我活扒了你们的皮！”

　　沉甸甸的托盘被粗暴的塞进手里，仆人们紧盯着几人的动作，一直到他们走进大厅。

　　大厅在短时间内被清理得干净整洁，还装点上了平时不被拿出来的珍贵饰物和挂毯，力求展现城堡的辉煌和豪华。

　　为了宴会的热闹气氛，在请来亚萨的同时，杜森还请了城内几个有名望的乡绅作陪。

　　乐手和舞蹈演员在长桌对面的空地表演，悠扬的乐曲声中女仆们捧来了水盆和毛巾，供客人们做餐前的清洁。

　　亚萨在温水中浸湿双手，然后用干毛巾擦拭，随后他在杜森旁边放着软垫的座椅上落座。

　　他的目光掠过桌上的餐具，发现酒杯是玻璃的，餐盘是陶瓷镀金的，刀叉也是镀着金纹的金属，但都不是常见的银质餐具。

　　陶瓷、玻璃、镀金的餐具比银质餐具更珍贵，看起来像是杜森为了招待亚萨而特意准备，但亚萨心底还是升起几分警惕。

　　刚落座，乡绅们就把他从头到脚夸赞了一遍，连带着卡尔和艾萨克也没被落下。

　　亚萨面带微笑的听着他们的溢美之词，心底毫无波澜。他是森德兰帝国的骄阳，是魔法大陆赫赫有名的天才，从站在这片大陆开始他就活在众人的赞誉之下，更夸张的场面都经历过，怎么会因几个乡绅的吹捧乱了分寸？

　　一列男仆端来盛放着食物的托盘，走在最后的秦逍从亚萨面前经过时，他若有所感的抬头，目光追随着秦逍的身影移动。

　　这是一个英俊的陌生男人，黑发黑眼，神色淡漠，五官虽然立体，却明显有别于森德兰帝国人的特征。

　　亚萨看着秦逍出神了一会，这个人他应该没见过，但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亚萨先生？”杜森叫了他两声，却没听到回音。

　　亚萨终于回过神，他摸了摸肩头冰冷的猫头鹰，有些歉意的笑笑说：“不好意思，我好像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所以走神了。”

　　杜森露出惊讶的神色，“这里有伯爵先生认识的人？是谁？”

　　亚萨顿了顿，看向正皱着眉在切肉的秦逍，问：“那个人是城堡的仆人吗？”

　　杜森看秦逍的样子有些陌生，于是看向管家巴顿，巴顿说：“是的，大人！他是城堡新招的仆人，昨天才来的，听说是西边哪个小国家的人。”

　　秦逍不太熟练的分割完整头鹿肉，正要和其他人一起离开，就被巴顿叫住。

　　同行的女人有些担忧的看他一眼，站在角落里的小个子幸灾乐祸的一笑，还抬手向他比了个割脖子的动作。

　　秦逍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将空托盘转交给女人，然后上前略僵硬的向杜森等人行礼。

　　进入副本的玩家都知道杜森男爵是个危险的boss，秦逍也以为自己是触发了男爵的仇视，但没想到男爵笑得非常和善。

　　在秦逍略茫然的表情中，坐在男爵身边的那个俊美少年笑着开口：“先生，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秦逍愣了愣，他对上亚萨和猫头鹰的目光，微微抿唇道：“我叫夏佐，大人。”

　　夏佐，游戏给他的身份和名字。

　　亚萨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充满陌生和违和，片刻后他问：“我们以前有见过吗？夏佐先生。”

　　秦逍摇头，很快否认道：“没有。”

　　“这样吗？”亚萨垂着眼，有些遗憾的说：“或许是我认错了人，打扰了。”

　　秦逍毫发无损的退出宴会厅，等着看他倒霉的小个子露出失望的神色。

　　亚萨微眯着眼看着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心中异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亚萨决定相信自己的感觉，这个人他一定认识，或许不是在这几年，而是在没有记忆的六年前。

　　他有种直觉，通过这个人，他一定能挖出遗忘的记忆和过去。

　　虽然现在的一切他都很满意，但短短十八年的人生缺失了三分之二，这样的空洞终究需要有东西填补上才圆满。

　　心底的念头转过一轮又一轮，亚萨面上却半点不显。他端起酒杯与杜森男爵轻轻一碰，浅浅啜了一口甘冽的葡萄酒，然后微笑道：“那副画似乎是格伦德先生的作品。”

　　杜森笑着答道：“没错，那是我爷爷的收藏，他最喜欢格伦德大师的作品。”

　　“杜森家底蕴深厚，难怪能有如今的地位。”亚萨瞥一眼墙上一连串的肖像画，抬手摸着猫头鹰冰冷坚硬的翎羽，很快收回目光。

　　乡绅们在奉承亚萨的同时，绝对不会忘了城堡的主人，毕竟他们都在杜森男爵手上讨生活，而王都来的大贵族却不会久留。

　　杜森被他们吹捧得有些飘飘然，他吩咐女仆给他倒了两次酒，还让演奏的乐师换上更激烈的乐曲。

　　“亚萨先生，能在艾德罗城见到一位像您这样的贵族，这真是我不敢想象的荣幸。”一个乡绅激动得抹着眼泪，“我真是太高兴了，您可是传说里的人物，我竟然有亲眼见到的一天！”

　　他们确实激动，同时也充满疑惑。

　　注意到杜森隐晦的目光，亚萨微笑道：“不用这么惊讶，我与艾德罗城也并非没有关联。”

　　杜森扬眉，说：“亚萨先生难道曾经到过这里？”

　　“不，我没有来过。”亚萨说，“但是我的母亲却是在艾德罗城长大。”

　　众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这绝不是作伪。

　　杜森说：“虽然听闻过很多关于凯瑟琳夫人的传说，但是我们竟然完全不知道夫人出生在这里，在我们这个小地方，这可真是太让人惊讶了！”

　　“我也很惊讶。”亚萨说，“前段时间偶然听母亲提起，我才知道她的出生地，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母亲出生在王都。所以这次我特地来这里看看，希望能找到一些我母亲的足迹，不过已经过去几十年了，我甚至连具体的地方都找不到。”

　　杜森看一眼乡绅，乡绅们马上站起来，拍着胸口保证说：“大人，我们都是艾德罗城人，对这里很熟悉，一定能帮得上您。”

　　亚萨顺势应道：“那就麻烦各位了。”

　　杜森说：“亚萨先生应当要在艾德罗城停留一段时间，不如就暂住在城堡？外面的旅店肯定不如城堡舒适，跟各位联系也不如城堡方便，您觉得呢？”

　　亚萨的指尖捏着玻璃酒杯纤细的柄，面上露出几分难色，“这样太打扰杜森先生了，住在旅店也没关系。”

　　“不会打扰！”杜森立马说，“我一直没机会去外面看看，听说亚萨先生去过很多地方，见多识广，我还想找机会请您跟我们说说呢！”

　　肩头的猫头鹰转了转脑袋，亚萨笑着说：“这当然没问题。”

　　“那就这么说定了！”杜森高兴的举起酒杯，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亚萨也笑着轻抿一口酒，眼底带着满意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