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怪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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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清河庄，远近经商赶路之人都很熟悉。田庄地方虽不大，却人口密集、颇具烟火气。无论是顺着小清河一路走水运，还是沿康庄大道来往带货，在此处歇脚，一向再合适不过。
可就是这样民风淳朴、商贾往来其间的清河庄，却在近日出了桩怪事——
论及历史，清河庄乡民的祖辈也曾世代依赖着农作耕田为生。十数年前的一场天灾大旱，坏了庄内的田地，年年的颗粒无收致使乡民们饥病交迫，地主老财纷纷破产。
而这出了怪事的地方，正是清河庄前两大地主之一的沈家的大院。
不为别的，只因他家院墙里的一口老枯井被人看到了“吃人”的异象。
“老爷当年盘下清河庄这的地皮的时候，沈家正值家道艰难，便把家宅大院一同卖给了咱们。”
“虽然仍许他们住着，但如今沈家的主家早就没了人，院子也荒废了许久，所以只要那里出事，左右都要轮到咱们的头上。”
慕薰儿敲着茶碟，琢磨着账本，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你刚才可问过石家小子了？”
“问过了，但他支支吾吾说不明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盏茶吃罢，慕薰儿合了账本、撂下笔，出神地盯着天花板好一会，方才说道：
“让石家老头子预备好咯，明日我便要往那沈家大院去一趟。”
乡下的床铺自然没有慕家本宅的软和，慕薰儿在硬梆梆地木板床上辗转了整夜，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迷糊了半夜，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起床，早早便挂上了黑眼圈。
吃过不怎么可口的早饭，又在堂屋内对着庄内管事的各路人士一通教训，挨到正午用过午饭，慕薰儿方才在家丁的陪同下到了沈家大院的旧址。
严格来讲，那已经不能算是正经的院落，所谓断壁残垣，也不过如此。
半扇木门被传堂的风刮得吱呀作响，抹过腻子的砖墙也已倒塌了大半。
房前镇宅的一株老银杏树被雷劈去了半截，露出可怖的内瓤，别扭得令人心颤。
正门上稀稀拉拉缠绕着几根松弛的红线，红线上系着黄色的符纸，在阵阵阴风中飘舞。
慕薰儿从小便胆大，重生一世后更是不怕鬼怪，如今见着这令人惊骇的沈家大院，心中只剩下了探险带来的兴奋感，便对身旁瑟瑟发抖的石家家主说道：
“石大人，这沈家大院出的怪事想必您比我清楚，只是不知这门口的红线和符文都是从何而来的？”
石营被猛地点了名，慌忙诚惶诚恐地回答：“回大小姐，这，这些都是小人三天前请道观里的师傅除妖异时弄上的。”
“大小姐，小人也知这话多有得罪……但您是金贵的身子，怎好去那种地方？若大小姐有闲情，倒不如让我带您去园圃里逛去。”
见管事唯唯诺诺地大气都不敢出，慕薰儿和缓了语气，面带微笑地回道：
“石大人不必介意，我自小就喜欢奇闻逸事，更何况自家田产出事？还请撤了红线和符文，好进去查看一番。”
既知事情无法改变，石营便吆喝着让下人们撤了门口用以镇压鬼怪的法障，待到收拾停当，一行人才得以簇拥着进入院内。
沈家不愧为旧日的清河庄大地主之一，整座院落虽没有七进七出，却也屋舍俨然、错落有致。
方进院中，走了两步，视线所及范围内便出现了一点猩红色。慕薰儿正要向前，却被身旁的封灵玉扯住了袖子：
“小姐，让我来吧。”
说罢，灵玉便先一步上前，将慕薰儿护在身后，众人也缓缓向前挪步。
青石砌成的井口旁，四根桃木枝插进淤泥里，围着石井支起了架子。架子上面，辟邪用的红线细密地缠绕着，将井口层层叠叠地围住。若不刻意伸颈去看，根本没法看到井内的情况。
“这口井？”慕薰儿佯装无事地拾起一颗卵石，“就是这口井传着可以吃人？”
“可，可不是嘛，大小姐，”石大家主扶去额头上的冷汗，怯生生地答道，“这地方污秽得很，您还是……”
说时迟那时快，大小姐抬起手臂，将方才拾来的石子照着井口扔去，只听“噗通”一声闷响，石子便落入井水之中。
“看井口的青苔，想来这井也得有些年岁了，”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慕薰儿示意封灵玉闪到一旁，自行走到井边，“竟不是口枯井啊。”
见周围的人全都吓得面色铁青不敢言语，慕薰儿索性自顾自地蹲了下来，对着井口半干的污泥细细考量起来，忽然，井口旁的几个半大不小的脚印引起了她的注意。
慕薰儿迟疑半刻，心中便有了主意，她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又接过灵玉递过的手帕擦了擦手：
“石大人说得对，这样的污秽之地着实不该是人待的地方。”
“您方才说……三天前，曾找过道观里的师傅帮忙除妖异，这很妥帖，也劳您费心了。只不过我现在又对这辟邪的过程很是感兴趣，如果您不闲，不如回去好好聊聊？”
那石营一听这话，自然松了口气，忙上赶着跑到前面引路，恭敬地引着慕薰儿往门外走。
“小姐，奴婢扶您。”
封灵玉伸手去搀慕薰儿，却被大小姐一把按住胳膊，几句刻意压低的叮嘱也随即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你只去办，”慕薰儿的嘴角衔着一丝气定神闲的笑，“不用管我这里。”
听石管事絮絮叨叨啰嗦了半日，待到掌灯时分、用过晚饭，慕薰儿才得以回到厢房。
刚入门槛，便看见灵玉正坐在板凳上盯着一盘牛乳糕发呆，慕薰儿轻轻地咳了咳，暗示自己进到了屋里，可谁知对方丝毫不领情，依旧自顾自地发愣。
“小，丫，头——”大小姐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丫鬟的脑袋，“想什么呢，让你打听消息，竟还问傻了！”
“小姐，”封灵玉被吓了一跳，她强做镇定地捋着胸口，又指指桌上的糕点，“刚在小厨房给您做的，虽然食材不全，但总归是比别的味道好。”
见封灵玉兴致不高，慕小姐也只得轻手轻脚地拾起一块儿糕点，又轻手轻脚地放进嘴中，眼角仍止不住地偷窥着灵玉的反应：
“怎么回事，是谁欺负你了？只管告诉我，本小姐找他算账去！”
慕薰儿举起拳头，在空中挥舞着，装模作样的滑稽模样将封灵玉逗笑了。
婢女揉了揉肚皮，只说跑得累了些心里难受。小姐听闻，忙不迭地把她请到上座，又急火火地要为她端茶。
“我让你去打听的事，可都问到了？”
慕大小姐举起茶杯来抿了一口，自觉温度正好，便递到侍女的手中。
“问到了，撞见石井吃人的是庄子东头的宋家老三，那晚他正巧值夜，却碰上了庄里几个混混组织的赌局，喝多了后朦朦胧胧地想找地方解手，偏巧误打误撞地进了沈家大院，再误打误撞地撞见石井吃人的景象——”
从自家丫鬟的表情中，慕薰儿看出事有不对。
“只不过，这沈家大院，向来都是落锁的。”
“此话怎讲？”
“上代沈家家主病故后，沈家的子弟们争得头破血流，闹完后又都跑到外面去讨生活，这大宅才彻底落了锁，平日间也不会有人进去。”
“那，宋老三见道井吃人的那日，大门又为何会被打开了？”
“按照当日来辟邪的老道士的说法，说是那井邪气太重，造成了阴阳幻境，迷了宋老三。毕竟第二天众人闻讯去看，发现那锁头挂得好好的，还生了锈。”
“这还真是奇怪，那这沈家大院的钥匙现在在哪家的手里？”
“据说是在——”
还未等封灵玉说完，厢房的木门便“吱呀”一声被打开了，石子杰拎着两个木盒子，怯生生地走进来作揖行礼，说道：
“给大小姐请安，我爹说方才见大小姐进得不多，特意叫我来给您送份杏仁酪作宵夜。”
灵玉见状，忙上前接下石子杰手上的小木盒子，还以谢礼。
石家小哥见着灵玉，脸蛋又红得像个苹果，他哆哆嗦嗦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针脚粗糙的荷包，塞给灵玉：
“这，灵玉姑娘昨天跟我提到的话梅糖……不嫌弃的话，还请收下……”
直视着面前你侬我侬的好风光，慕薰儿只觉自己的眉毛一跳一跳地难受，胃里也翻江倒海似的泛起了恶心。
要不是看在杏仁酪的面子上，她定会一柄烛台给他打出去。
“对了，石头哥，我看你这大木箱上系着红绳子，侧面还贴有喜字，怕不是庄上哪家要成亲？”
封灵玉低下头，借着昏暗的烛光细细打量着木盒子。
“啊，这个，”石子杰又腼腆地笑了笑，“明天，庄子东头的宋老三要娶亲，我阿爹忙着清帐走不开，这才让我提前把过夜的喜礼送过去。”
“哦，可是前些日子撞了鬼神的那位？”慕薰儿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眯起一双眼睛。
“可不是他嘛，我阿爹说宋三叔撞了邪，让我多拿些喜礼给他冲喜。小姐，我得赶着吉时到，就先告辞了。”
石子杰欠着身子行了个礼，又急火火出了门。待到木门关严，慕薰儿才将封灵玉叫到自己的身旁。
“等到明天，再去帮我办件事。”
打开食盒，慕薰儿舀出一勺杏仁酪，塞到封灵玉的嘴里。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怪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