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素笔执火

1、第 1 章

　　冬天的夜黑得特别早，霓虹灯闪烁笼罩着这个小小的城市。

　　今天是12月25日，圣诞节。

　　中西方的文化碰撞在一起，交织出明艳的火花，晚上八点，景区的步行街上门庭若市。街道两旁的店铺的玻璃橱窗上已经更换上了圣诞装饰。运河边的旧教堂里，灯火通明，信徒们正虔诚地做着祷告。也有人穿着织金马面，手里挑着绛纱灯，走在天桥上。

　　蒋小落下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公司位于二环内闹市区，离居住的出租屋相隔甚远，好在交通还算便利，地铁45分钟就能到家。

　　中秋的时候刚刚搬过家，因为前房东恶意涨价，蒋小落不得不从原先的电子科技园附近，搬到偏僻的城中村。房子是合租的，蒋小落住的是朝北的小单间，好友和男朋友住在朝南的阳光房。另一间朝东的房间还空着，不过房东说很快就会有人搬进来，是个小女生，刚毕业不久。

　　房子虽然不大，房租水电三月一交，但已经占据了工资的三分之一。啃着面包，挤地铁的感觉实在是很不好受。

　　虽然蒋小落的家境殷实，但是自从上大学之后，就没有再伸手问家里拿过一分钱，加上父母关系的恶化，她一直是四处做兼职，自给自足。

　　蒋小落自从实习以后就一直留在这家公司。身为业界的老大，当初一眼从大批人里面挑中蒋小落的原因，是因为她长得足够听话，毫不张扬。

　　而对于任何一家娱乐公司来说，最忌讳的就是员工与明星之间发生恋情，从而导致大批cp粉的流失。

　　而蒋小落应聘的岗位就是明星助理，所以在外人看来嗤之以鼻的特色，就成了闪光点。

　　其实也不是蒋小落不会打扮，而是因为工作已经占用了她大半的时间，一个精致的妆容需要2个小时以上，费时费力不说，还烧钱。廉价的化妆品涂在年轻姑娘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优势，反倒会掩盖天生丽质。

　　蒋小落曾经也很痴迷LO裙，时常辗转于各个城市的漫展之间，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工作的忙碌，爱好也就逐渐被淡忘了。

　　今天原本是个高兴的日子，经过前段时间的刻苦培训，蒋小落已经熟练地记得一线大牌女星陈一乐的各种生活习惯。

　　但哪想，第一天上岗就被炒了鱿鱼。而被退岗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买的咖啡时候忘记添加牛奶。粉丝们都知道，陈一乐最怕苦，喝咖啡是为了防止拍戏时犯困。

　　入职到离开也就小半天的时间，自始至终陈一乐都没有看她一眼。话语里满满地都是骄傲和不屑。另外几个助理哄了她好一阵，才消了气。蒋小落毫无意外地又被发配到了苦寒之地。

　　对于公司来说，培养一个艺人，需要投入很多的金钱和时间，付出和回报能不能成正比，谁也不知道，更像是一场下了血本的赌博。

　　这个行业里，有人坐在云端，笑看世界百态，也有人落在尘埃里，苦苦地挣扎，寻找一次翻盘的机会，从而之上巅峰，赢得鲜花和掌声。

　　但能步入一线明星行列的始终是小部分，更多的还是拍了很多部戏，但仍旧激不起浪花的小明星。一个人的青春是有限的，对于女生来说尤其残忍。最好的青春就那么几年，错过了，戏路就慢慢变窄，再无翻红的可能。

　　蒋小落一想到白天陈一乐趾高气扬的样子就来气，她记得以前刚毕业那会，遇见的奇葩事比现在还多，那个时候只会哭。而现在不同了，遇见这种事早已波澜不惊。

　　可一想到，明天要被分配到女恶煞的身边当助手里，蒋小落手里的泡面突然就不香了。

　　女恶煞这个称呼是公司的同事偷偷给她取的。她的艺名叫裴小怡，之前是酒吧坐台小姐，因为偶然的一次机会而进的娱乐圈。对外界宣称自己是白富美，高学历，实则坐台这件事，已经在圈内家喻户晓。也拍过几本小成本的电影，但反应平平。而公司以为她这样的形象，最适合的还是民国苦情戏和抗战爱国片。

　　不过裴小怡一直对自己很有信心，且热衷于偶像剧的女一号，所以死活不肯接拍。后来又被爆出甩大牌，床照等许多黑历史，让她的名气瞬间跌入谷底。公司为了挽回形象，不得不先将她雪藏一段时间。裴小怡想解约，但面对几百万的违约金时，她还是认了怂。现在只能靠接一些不入流的微商广告，勉强糊口。和前段时间的爆红相比，简直令人唏嘘不已。

　　而公司高层突然有了这个安排，也让蒋小落有些措手不及，难道是又傍上了财大气粗的大款，想要东山再起？要知道女恶煞的脾气也是出了名的臭，大红的时候一口气换了五个助理。后来公司没办法，请了她的老母亲来，这才算度过了难关。

　　蒋小落突然想到，前几天办公室里有人在说，她的母亲要回家照顾刚出生的孙子。

　　真是柿子挑软的捏，蒋小落的脾气在公司里也是出了名的好。不是因为没有脾气，是因为生气发火会伤肝伤肺，搞不好还英年早逝，得不偿失。所以在任何时候，蒋小落永远都是一张温温柔柔的笑脸。

　　大概公司的高层也是冲着她的这个优点来的，所以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蒋小落。

　　然后悲催的是，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因为地铁大面积瘫痪，蒋小落迟到了。女恶煞和很多明星不一样，不用到处飞，也没有通告，很多时候都是在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一坐就是一整天，也不知道在干嘛。

　　一进公司，蒋小落就觉得有股紧张怪异的气氛扑面而来。她连忙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走进了办公室。

　　主管已经坐在了她的位置上，见她进来开口道，“小落，你来了。”

　　“不好意思，主管，地铁瘫痪，所以迟到了几分钟。”蒋小落回道。

　　主管是个女强人，但说起话来细细柔柔的很是动听，虽然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笑起来的时候，依旧是个大美人。

　　“没关系，特殊原因嘛。那个你如果现在空的话，就去裴小怡那边报道吧。”

　　“好的，”蒋小落刚走出几步又折返了回来，“主管，那个小怡姐的

　　“你说的是生活手册吧，公司还没来得及整理，”女主管一脸歉意道，“你先过去报到吧，我让他们整理出来，到时候给你送过去。”

　　“ok。”蒋小落愉快地比了个手势，丝毫未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

　　短短半年没有在媒体上露面，裴小怡看起来憔悴了不少，皮肤的状态也不佳，房间里更是一股廉价化妆品的味道。

　　蒋小落站在门口，礼貌地敲了敲门，走了进去，标准的职业微笑，“小怡姐你好，我叫蒋小落，很荣幸能够成为您的助理。”

　　声音不卑不亢，笑容极其自然，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裴小怡懒懒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下意识的看了看手表冷冷道，“蒋小落是吧？现在是9点37分，你好像迟到了。”

　　裴小怡的声音和银屏上有很大的出入，蒋小落记得她在媒体面前讲话的时候，声音总是娇滴滴的，骨子充满了魅惑，让老公粉们为之疯狂。可私底下，却是臭着一张脸，讲话很是不耐烦，活脱脱一个怨妇的形象。

　　蒋小落突然觉得导演还是导演，毕竟慧眼识珠，如果裴小怡去出演一个死爹死妈的苦情戏，绝对能红。这状态分明就是本色出演。

　　“对不住，是我的错，早上出门的时候晚了些。”蒋小落也懒得跟她解释地铁瘫痪的事，毕竟想裴小怡这样的一人，虽然穷，但不至于穷到坐地铁。说了，反而是浪费口舌。

　　“你不用紧张，我只是随一说。你也知道我是个随和的人，你在我身边做事，我绝对不会亏待你。”裴小怡说着，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示意蒋小落坐下。

　　“谢谢，小怡姐，您看您这边，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工作？”

　　“暂时没有，不过明天有场商演，下午吃过饭，帮我st专柜取衣服。还有我突然想喝江北的那家荔枝奶茶，三分糖，再加点布丁，你取衣服的时候，一起帮我带回来吧。”裴小怡说着，取出了化妆镜，拿出了口红开始补妆。

　　“好的，小怡姐。”蒋小落面带微笑的应了一声。

　　公司位于江南，奶茶店在江北，中间隔着长江。蒋小落没有交通工具，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公交或者地铁。但问题就在于，这家奶茶店是家网红店，通常需要排队三小时以上。而st专柜又在江东，两地隔了N个街区，看起来真的算得上是件苦差事。

　　遐想间，却见外头走进来一个人，年纪在五十岁上下，个子矮，笑起来一嘴黄牙。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头顶那系数的几根发丝，在地中海的中间凌乱纷飞。

　　蒋小落见他进来，忙径直朝公司的茶水间走去，却在房门口被这个老男人给拦了下来。

　　“先生，麻烦让一下。”蒋小落不卑不亢，目光直勾勾地对上老男人的脸，眼里有种势如破竹的气势。

　　谁知这老男人实在是不老实地狠，伸手就往蒋小落的脸颊上抚摸了过来。

　　蒋小落身子一侧，巧妙地避开了。随即抬手，抓住他的手腕，就是反手一扭。瞬间那老男人满面通红，疼得哇哇直叫，“小姑娘，你手劲怎么这么大？刚刚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快松手，快松手。”

　　蒋小落看着眼前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老男人，狠狠地甩开了手，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房间。

　　刚走几步，便听见后头传来裴小怡那略带风尘味的笑声，“哎呀炜哥，你那么心急做什么？慢慢来嘛，我帮你搞定他。”

　　“一言为定，只要你帮我搞定，下一部戏的女主就是你，”老男人露出饥渴的笑容，低声道，“看她样子，还是个雏呢！”

　　“炜哥，小声点嘛，等下被人听到就不好了。”

　　两个人的对话，让蒋小落觉得很是恶心，但是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作听不见，若无其事地走到茶水间跑咖啡。

　　茶水间里头，有几个同事正交头接耳说着什么，见蒋小落走了进来，忙上前八卦道，“小落，你怎么被分配到女恶煞那里去了。主管也真是的，一个过气的网红，用得着像大爷一样供着吗？

　　“其实也没什么的，工作嘛，都是一样的。”蒋小落回道，也当是安慰自己。

　　“小落，你听说了吗？闫亦辰要回国了，前段时间一直在国外拍戏，现在终于杀青了，我可是等了好久呢。”同事玲玲脸上写满了期待和喜悦。

　　“他虽然是我们公司的艺人，但一年来公司的次数少得可怜。还是算了吧，就算他回国了，你也拿不到签名的。”同事小娟有些无情地打击了一下。

　　蒋小落轻吁一口气，这个名字对于她来说，真的是再熟悉不过了。闫亦辰是童星出身，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北影，但后来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中途就辍学了。也正因为这个选择，让他被一个著名导演看中，在一部大制作的电影中出演了男一号，从而一炮走红。他凭借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秀面容，占据各大网站媒体的热搜榜，被粉丝们称为‘禁欲系’男神。

　　她对这部电影印象极深，是部历史剧，名字叫《江山》，里头都是一线实力派的演员。演技无可挑剔，气场十足。他却能从中脱颖而出，小小年纪，荣登榜首，实属不易。而他在其中饰演的少年英雄一绝，人设打破了常规言情男主的设定。剧中并没有太多儿女情长的展现，更多的是国仇家恨，一腔热血，让观众看了为之喝彩，畅快淋漓。

　　因为是古装戏，打斗的场面众多，很多时候都是闫亦辰亲自上场，不用替身。幕后剪辑的花絮可以看出，有好几次闫亦辰都受了不小的伤，但仍旧微笑工作，是个正能量十足的演员。

　　虽然闫亦辰只比她大三岁，但蒋小落喜欢他，已经喜欢了整整十年。这个秘密没有人知道。

　　而蒋小落当初选择这家公司的原因，也不是没有私心。少女时代对于偶像的憧憬，没有谁能逃得掉。

　　“我先过去了，有空我再找你们聊天。”蒋小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捧着两杯咖啡匆匆地离开茶水间。

　　等到了房间门口，蒋小落听到里头有厚重的喘息声。透过门缝清楚地看到两人交叠在一起，她赶忙往回走了几步。房间的门突然开了，裴小怡衣衫不整地开了门，“小落，是你啊，进来吧。”

　　“好的，小怡姐。”

　　两杯咖啡平平稳稳地放在桌案上，冒着白乎乎的热气。蒋小落并没有看那个老男人一眼，而是转身去整理乱七八糟的房间。

　　其实这样的事不算少见，但蒋小落却是第一次碰到，说不尴尬是不可能。

　　老男人快速地将外套穿上，走之前又狠狠地捏了一把裴小怡的翘臀，说了几句风骚的话，完全无视蒋小落的存在。

　　“小姑娘很有性格，哥哥喜欢！”关门的刹那，还不忘回头恶心人一句。

　　对于这样的老男人，蒋小落猜测十有八九是有点小钱，可绝对不会是大富大贵。但凡真正身世显赫的人，就算拈花惹草也不会这样明目张胆。何况那些人又不是吃素的。年纪十八的姑娘多去了，犯不着找一个奔三，满脸动过刀子的女人，回头惹一身骚，简直得不偿失。

　　蒋小落置若罔闻，手脚利索地收拾着房间的每个角落。这个房间看起来很久都没人打扫了。

　　“小落，你别介意。姐就是这样的人，喜欢交朋友，以后你要习惯。”裴小怡露出难得的笑容，靠蒋小落靠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和你走一样的道路？对吗？”蒋小落停下手中活，神色平淡道。

　　“也不是姐说你，就你那点工资，都不够姐买个包。你看你每天挤公交挤地铁，多辛苦啊。虽然这些人是讨厌了点，但女孩子的青春是最值钱的，各取所需嘛，没什么害羞的！”裴小怡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仿佛在谈一桩值得令人骄傲的交易。

　　蒋小落对这样的话语嗤之以鼻，但看裴小怡的样子完全是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索性也懒得发表意见，只是淡淡道，“快到饭点了，小怡姐想吃什么，我下楼去买。”

　　“我们明星不像你们普通人，需要随时注意饮食，中午我们一般不吃饭，就吃点水果沙拉什么的。不过外面买的，就是不太卫生。”

　　言外之意，很是明了。蒋小落点点头，笑道，“好，小怡姐稍等，我现在就去准备。”

　　出了房间，蒋小落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轻吁一口气。刚走到公司的电梯口，主管追了上来，“小落，怎么样？还习惯吗？”

　　蒋小落点点头，“挺好的。”

　　看着蒋小落神色平静入场，主管这才放心又指了指手机道，“有关于裴小怡的资料我已经发你邮箱了，不过是前助理留下来的，有些细节可能有更改，你自己留点神。”

　　“好，谢谢主管。”蒋小落面带微笑，礼貌地答道。

　　电梯到了，蒋小落前脚还没踏进去，后脚主管又跟了上来，“那个，小落问你个事。”

　　“您说。”

　　“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给男明星当助理？”主管想了想，小心翼翼道。

　　“主管您怎么突然这么问我？”蒋小落稍稍一愣，“这是工作，公司若是有这个安排，我愿意去啊！”

　　“额，其实……”大概主管也没猜到蒋小落会这么爽快的回答，又犹豫了一下，继而开口道，“有些特殊，不是企宣助理，也不是经纪助理，是生活私人助理。”

　　“这个，工资高吗？”蒋小落对自己关心的问题比较上心，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那还用说，肯定高，”主管说着，又看了看时间，“小落，我先不跟你说了，我赶着出差，下周见。”

　　“好。”

　　蒋小落出了电梯，回想着主管刚刚问的那些问题，总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来不及细想，加快脚步往水果超市走去。

　　*

　　超市不大，但里面卖的很多都是从东南亚进口的当季水果。价格虽然昂贵了些，但卖相不错。

　　蒋小落挑了几种适合做沙拉的水果，紫芒，车厘子，猕猴桃，火龙果，装了一大盒。

　　沙拉做好后，端到裴小怡的面前，她却连正眼也没瞧过来，语气慵懒道，“小落啊真是不好意思呢，我忘了跟你说，我在生理期，不能吃寒凉的水果。”

　　刚刚明明在缠缠绵绵，现在突然就生理期了？蒋小落知道，她是分明就是来找茬的。倒也一点都不生气，笑着端走沙拉，“那你稍等，我这就去给你准备红糖水。”

　　“那麻烦你了，小落。”说着，又伸手捂住了小腹，神情做痛苦状。

　　戏精？天生的戏精，蒋小落不得不佩服，要是能把这心思花在琢磨演技上，说不定能成一番大事业呢。

　　等捧着蒋小落红糖水来的时候，裴小怡正慵懒地躺在沙发上，对着手机玩自拍很是起劲。

　　“小怡姐，你的红糖水。”蒋小落说着将水杯放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正想走开，裴小怡却突然开口了，“那个小落啊，我现在觉得有点饿，你能不能去帮我去买点吃的啊？我想吃鱼，可是我嫌挑鱼刺麻烦。能不能辛苦你再帮我跑一趟？”

　　蒋小落微微点头，嘴角轻轻上扬，痛快地答应下来，“好啊，没问题，稍等。”

　　而当蒋小落把一盒青椒鱿鱼丝放在裴小怡的面前时，她瞬间变了脸色，从沙发跳了起来，“你没听懂我的话吗？我要吃鱼，不要鱼刺！你这是什么？存心的吧？”

　　这样的反应蒋小落也猜对了大半，她不紧不慢打开了餐盒盖子，将筷子递给了裴小怡，笑道，“小怡姐，我没有听错啊，是你说嫌挑鱼刺麻烦的。”

　　“我是这个意思没错，可我要的是你把一根根鱼刺挑出来！”裴小怡双手环抱胸前，得理不饶人。

　　“对啊，这鱼本来没刺，你让我挑什么？”蒋小落问，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表情。

　　“你！”裴小怡顿时气得哑口无言，随即得意道，“那你就再买一份，坐在我面前慢慢挑呗。”

　　她这话一出，蒋小落差点笑出眼泪来，没本事，脾气倒是不小。但表面上波澜不惊，伸手端起餐盒，“小怡姐那你还吃不吃？”

　　裴小怡并没有回答，而是用略带挑衅的眼神看着她。

　　而蒋小落在迟疑了一会儿之后，同样一言不发，拿起食盒就要往外面走。

　　“蒋小落，你给我站住。”

　　蒋小落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裴小怡被气得五官扭曲的脸。

　　“你这什么态度？”语气里一股火药味。

　　只是还没等蒋小落开口，裴小怡便走上前来，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这巴掌实在有些猝不及防，蒋小落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脸颊上火辣辣的，很是难受。

　　而在下一刻，蒋小落毫不犹豫地打开餐盒盖子，将里头的青椒鱿鱼丝，狠狠地泼到了裴小怡的脸上。

　　同样毫无防备。

　　“蒋小落，你疯了，你是不是不想干了！”裴小怡是最注重形象的，刚忙去整理油淋淋的衣服，怒不可遏。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主管听到声响慌忙从外面跑了进来，看着地上一片狼藉，忙从旁边的桌子上抽了纸巾，替裴小怡擦拭。

　　蒋小落站在旁边，揉了揉滚烫的面容，神色平静。

　　“小落，快道歉。”主管看了看想木头人一样立在旁边的蒋小落，小声说道。

　　主管的声音从来都是轻声细语的，也很少生气。当然眼下的这幕，她大概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故此语气也不得不加重了些。

　　“主管，我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道歉？”她语气极为平淡，细听起来倒像冬天的北风，冰冷冷的。

　　裴小怡原本是等着听她道歉的，哪里想到她会这么说，火冒三丈，推开正在给自己擦拭的主管，“行，蒋小落，算你狠，你就等着被开除吧！”

　　放完很话之后，裴小怡踩着细高跟，趾高气昂地出了办公室。

　　“开除就开除，你以为我怕你啊！”蒋小落同样不甘示弱。

　　“你们究竟怎么了？早上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主管看了看捂着脸颊的蒋小落，最终还是不忍心去责备她。

　　“一点误会而已，没事的。”蒋小落说得云淡风轻，随即弯下腰去收拾地上的残局。

　　“那行，你在这收拾，我还是去跟她说声抱歉吧。”主管有些放心不下。

　　虽然裴小怡现在的人气也凉得差不多了，但留得青山在，何况有那样的手段和门路，说不定哪天就东山再起了，还是道歉，息事宁人为好。

　　“主管，一人做事一人当，要道歉也是我去，”蒋小落忙上前拉住主管，“再说了，这件事我没有错，所以用不着跟她道歉。如果老板真的因为这件事而开除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主管听她这么说，也犹豫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有些遗憾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应该把你安排到她身边去。”

　　“主管，真没事。”蒋小落温和地笑笑。

　　蒋小落再见到裴小怡是在公司的会议室。她正在为第二天的工作做筹备，在本子上认真地写着什么。她算过时间，过一会儿要去专柜给裴小怡取衣服，还有买奶茶。一来一去，也差不多下班了。

　　“蒋小落。”裴小怡高跟鞋的声音有些刺耳，她从外面走了进来，趾高气昂，“经理教你过去一趟。”

　　蒋小落没有说话，收起笔记本往外面走。

　　“等等，”裴小怡从身后叫住她，神情得意，“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我的助理了，祝你失业愉快！”

　　说完，还不忘拍了拍时手，发出响亮的掌声。

　　去经理室的路上，蒋小落心平浪静，最坏的打算也就是卷铺盖走人。工作哪里都可以找，人最要的就是开心。

　　经理坐在办公椅上，面对着窗外，听见脚步声走进，也没回头，只是说了句，“坐吧。”

　　“经理，你找我？”蒋小落看看了旋转椅上的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目光很快又收了回来。

　　经理名叫林笑春，人送外号笑面虎。大意就是连生气和骂人的时候都在笑，令人难以捉摸。

　　“我听小怡说，你今天故意为难她了？”经历转过椅子，眼睛眯成了一道缝，脸上的横肉堆在一起，但不男看出多少还是有些笑意的。

　　“经理，我没有。事情是这样的，她让我

　　“行，你别说了！”蒋小落还没说完，就被经理打断了。

　　“好吧，经理，我确实为难她了。”果然是恶人先告了状，蒋小落心中轻叹了一口气。但更多的还是无奈，索性也懒得再解释。

　　经理上下打量着蒋小落，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谁让你这么干的？”

　　蒋小落身躯一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了大跳。

　　“太棒了！蒋小落你可以啊！你做了件我想做，却一直不敢做的事！”经理又拍了一下桌子，神情比先前还要兴奋很多。

　　“你知道吗其实公司早就有这种想法了，只是碍于面子一直没好开口。这次的事情，我给你记个一等功，今年的优秀员工少不了你。等回头，我一定要把这事说给老板听！”经理说完又满眼钦佩地点了点头。

　　“？”

　　蒋小落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但看经理说话的语气，分明不像是在开玩笑。

　　“其实，我……”蒋小落想说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但看着经理喜悦溢于言表，也不好就这样搅了他的兴致，只能敷衍地点了点头。

　　“来，这个给你，就当我私下奖励你的。”经理春风满面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朱紫色的礼盒递给了蒋小落，忍不住又夸赞了一句，“再接再厉啊！”

　　这话怎么听着多少有点别扭，蒋小落忙接过礼盒，道了声谢谢，逃命般地出了办公室。

　　如果再待久一点，估计这场不切实际的梦境，会变成噩梦。

　　礼盒很大，有些显眼。她刚一坐下，就有同事围了下来，七嘴八舌地问道，“蒋小落，这什么东西啊？”

　　里面装得什么东西，她也不知道，估计是平时客户送给经理的什么见面礼吧。今天心情不错，所以就转手送给她了。

　　“我也不知道。”蒋小落说着，一面用手摸了摸礼盒上的灰尘，随手放到办公桌的底下。

　　同事见此情形，也没有多问，四下散开，各忙各的去了。

　　很快就到了下班的时间，因为早上裴小怡这么一闹，蒋小落的心里多少有些不畅快。提前下了班，一头扎进出租房里。

　　冬天的夜总是来得特别早，还没到六点，夕阳已经落了山，窗户外已经是万家灯火。蒋小落看了看时间，21世纪，10年代，最后一个冬天。

　　过去的一年里诸多不顺，眼看还有几天就是2020年了，不会再有什么该来的惊喜，更不会有什么奇迹出现。

　　生命有时候是苍白的，但更多的还是五彩斑斓，就想圣诞树上的小彩灯，一闪一闪的，整个世界都明艳了。

　　她看了一眼安静摆放在床头柜上的礼物盒，轻叹一口气，总该看看里面是什么吧。

　　昏黄的台灯下，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打开了上头的红飘带。

　　礼物盒被缓缓打开，眼前的一幕，却几乎让她激动不已。这梦太真实了，就好像，圣诞老爷爷真的会在袜子里，给每个孩子送上心念念的礼物那般。

　　闫亦辰的签名照静静地躺在里头，外加一卷质地上好的海报。照片中的闫亦辰，满眼星辰，笑得很是灿烂，露出两排皎洁如月光的贝齿。

　　照片是闫亦辰在电视剧《江山》中的造型，手执长/枪，身披金色铠甲，从刀光剑影中走来。是她最最喜欢的鲜衣怒马少年。

　　蒋小落又反复盯着签名照看了看，日期是《江山》杀青的那天。她记得清楚，这一天，闫亦辰准备了几张特签，在微博上发起抽奖活动。但因为粉丝量大，特签照又少，所以就格外珍贵。

　　她鼻子一酸，突然就放声大笑起来，活脱脱一副走火入魔的样子。她把签名照抱在手里，看了看，摸了又摸。几个小时过去，她激动的心，才稍稍平静下来。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一连串的微信信息涌了进来。时间已经是晚上的10点。蒋小落伸出手去，懒洋洋地把手机够了过来，碰在手心。定眼一看，信息是主管发来的，像是有什么重要的急事。

　　如果换作平时，蒋小落肯定会把手机潇洒地一扔。管它有什么天塌下来的事，也不会去理。

　　但今天情况特殊，特殊到千年一遇，百年难求。

　　她打开微信对话框，在一大串的文字中，发现了那个熠熠生辉的名字。

　　闫亦辰。

　　16岁时的少女心，和26岁时的老阿姨心，千篇一律，同样是紧张地喘不过气。

　　“小落，公司有个安排。选调你去当闫亦辰的私人助理，从下个星期一开始。”

　　尽管屏幕这头的蒋小落已经笑得人仰马翻，但发出去的信息时，却矜持地要命，甚至还假意推辞。

　　【主管，您开玩笑的吧，闫亦辰从来不缺助理的，再说了，我胜任不了啊】

　　打完这些字，蒋小落还不忘在后头加上几个委屈的表情符号。

　　可怜又无辜，但内心却似野马脱缰，江水滚滚。

　　微信那头的主管似乎犹豫了一下，好半天才回过来。

　　【小落，你是在担心待遇的问题吧。你放心，公司领导说了，在你原薪资的基础上再加百分之30】

　　虽然非常紧张激动，但仍要表现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态度，懒懒地丢了几个字过去。

　　【主管，让我再考虑考虑】

　　欲擒故纵，这个词语，在蒋小落的职场观里，可谓是运用地风生水起。这一次，微信那头的主管并没有犹豫，而是直接发过来一个电话号码。

　　【这是闫亦辰另一个助理的电话，我已经把你的个人简历发给她了】

　　蒋小落一愣，这样直接的安排，让她有些受宠若惊，隔了好一会儿，才发了个表情包过去，以示收到。

　　天上不会掉一百亿的横财，但生活中处处有惊喜。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窗外飘着鹅毛大雪。这雪大概是凌晨的时候才下的，屋顶地面上，才积了薄薄的一层。

　　蒋小落洗漱完毕，刚带上门赶往地铁站的时候，有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电话那头声音甜甜的，软中带糯，“你好，蒋小姐，我是闫亦辰的前任助理，你现在方便吗？我们约个地点见一面吧。”

　　“我今天要去公司签到的……”蒋小落犹豫了一下，回道。

　　电话那头的女生，善解人意道，“你放心，我已经跟你的主管沟通过了。这样吧，我把地址发给你，如果实在不方便，那就改天再约吧。”

　　“方便，方便，怎么会不方便，我现在马上打车过来。”蒋小落连连回道。

　　相见的地点约在一个咖啡厅，装修是浓浓的北欧风，玻璃橱窗里的圣诞树上，点缀着五颜六色的小彩灯，节日的气氛依旧很浓厚。

　　咖啡厅的包厢里，三三两两坐了些人，其中更多的是热恋中的男女，还有些周边商务区上班的白领。

　　已经临近中午，蒋小落顺着桌牌号，找到了位置，坐了下来。

　　助理叫林月，一身随性的商务装，黑长直的头皮披散在秀间上，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整个人看起来淑雅又端庄。

　　等服务生把两杯热咖啡端了上来，林月微微一笑道，“这家咖啡是现磨的，需要等些时间，所以我擅自做主，给你点了杯卡布基诺，还希望你不要嫌弃，今天下雪天气冷，喝杯咖啡暖暖身子。”

　　林月的声音可比电话里好听地多了，笑容也是暖暖的，这让蒋小落忐忑不安的心慢慢舒缓了下来，好感倍增。

　　“不嫌弃，不嫌弃，我很喜欢，谢谢你。”蒋小落努力说着她说话的方式，尽量把语速放缓一些，可一说出口，还是觉得有些粗犷。

　　果然骨子里，由内到外的美，岂是一下子就能学会的，想到这里，蒋小落不由地有些自卑。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和闫亦辰的见面，银屏前的他，举手投足间文雅谦哥，眉宇间更是极尽温柔。

　　现在看来，连助理都是这么温柔的人，可想而知，如果是本尊，应该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吧。

　　一想到这，蒋小落有些疑惑，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道，“林小姐，我有个想问你，可能会比较唐突。当然，你如果不方便的话，就不用回答了。”

　　“请说。”林月拿起咖啡，轻轻地呷了一口，眼里笑意浓厚。

　　“你为什么辞职啊？”蒋小落问道。

　　她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像闫亦辰这样的大明星，公司里有很多小女生都挤破了头，想当他的助理。

　　如果没有别的什么特殊原因，林月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辞职呢？

　　蒋小落本就对于林月是否会回答这个问题，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谁知凌月却突然开口了，笑道，“我辞职是因为我有身孕了，我爱人他不想我那么辛苦。当然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蒋小洛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有些抱歉，“原来是这样，真不好意思，对不起啊！”

　　林月是个聪明的人，她一眼就从蒋小洛的眼神中看出了顾虑，柔声安慰道，“你放心，虽然闫亦辰已经是娱乐圈的一线明星，但其实他私底下是一个非常好相处的人，在他的手底下工作，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有林月这一番话，蒋小落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林月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些资料，郑重其事地交到了蒋小落的手里，微笑道，“闫亦辰他平时很忙，我们做助理的，要保证在工作一丝不苟的前提下，增加效率，所以这里头的东西应该能帮到你。不过可能会有一些不完整，当然，工作交接期间，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蒋小落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蓝色文件夹，没有封面，看起来很厚实，双手接过，捧在手里沉甸甸的。

　　“谢谢你。”她回道，目光紧盯着文件夹，好半天没舍得挪开眼。

　　倒是林月先开了口道，“杯子空了，我叫他们续杯。”

　　“好，谢谢。”她迅速将目光收了回来，握着文件夹的掌心微微发烫。

　　服务生上前续了杯，林月又顺便点了两块蛋糕。浓绿色的抹茶千层蛋糕，在焦黄色的灯光下，更显得可口诱人。蒋小落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块，送到嘴里。抹茶涩中带苦，奶油柔滑，香气浓郁。

　　林月从包里拿出了一串钥匙递给了蒋小落说道，“这是别墅的钥匙。闫先生他喜欢安静，你进门的时候，声音务必放轻一些，如果他在敲门也不要太急促。”

　　她双手接过钥匙，点头如捣蒜地应着，紧张地差点没喘过气，为了防止林月看出破绽，她的脸上没有太多喜悦的神情，只是认认真真地仔细聆听。

　　林月对于工作的细致程度，让蒋小落尤为敬佩，虽然作为一个实习生，在没有正式步入工作岗位之前，这样的职责多少还是有些沉重的。

　　但一想到，今后要面对的，是日思夜想都盼望见到的人，压力早已烟消云散，除了紧张之外，没有别的感受。

　　A市，宁港区。

　　这是一片僻静的旧街区，街道的两旁栽满了高大挺拔的法国梧桐，枝叶繁茂，绿郁葱葱。

　　住在这里的大多数是一些低调的隐秘富豪，他们平时穿着朴素，出入简便，踩着脚踏车去逛菜场。

　　蒋小落赶到玫瑰花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五点，乌云压城。下了车，突如其来的一阵狂风，扬起满地的灰尘，天色越发暗沉了。

　　她轻跺脚尖，抖落鞋面的灰尘，一手按下了手机的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动，蒋庆贺声音震天：“你要是再不辞掉工作，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尽管声音高亢，但在狂风的捎带下，也变得松松散散，听起来更像是一种无助的倾诉。蒋小落早有防备，稍稍转头，但斥责声还是一字不差地落在了耳朵里。

　　沉默了半晌过后，她收回手机，同样毫不示弱，“要我辞职可以，你先和妈妈复婚。”

　　嫩粉色的耳朵涨得通红，神情却异常平静，眼底的小委屈，稍纵即逝。电话那头许久没有回答，最后传来一阵嘟嘟嘟的挂断音。

　　整整五年了，终于坐不住了。

　　从小到大，父母感情一直不算太好，到了高中以后，关系就更加僵硬了，没有半点缓和的余地。

　　无休止的争吵。

　　积怨已久。

　　“臭/婊/子！”

　　“老鸭子！”

　　虽然隔着一堵墙，但还是听得清清楚楚。而在这个时候，蒋小落总会打开床头灯，呆坐很久。听到房间里有动静之后，父母也总会很有默契地安静下来。

　　但还是没用，父母是因为生怕影响到自己的学业，才忍着不离婚的。

　　现在，她已经毕业了，刚刚进入实习期。

　　一刻都等不急了。

　　她前脚刚找到实习单位，后脚父母就去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

　　离婚的导/火/索，有一半是因为她的工作。父亲很反对她接触和娱乐圈有关的工作，而母亲恰恰相反，她觉得这份工作能接触到社会各行各业的人，见识广。

　　矛盾一触即发，双方都不肯让步。离婚的前晚，双方说要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关于小落跟谁的问题。

　　但这场谈话，很不愉快。她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父母两个就把桌子给、掀了。

　　掀了

　　不欢而散。

　　父亲摔门离去，母亲则躲到房间里和闺蜜低低哭诉。

　　/

　　管家是憨厚的中年男人，在得知蒋小落的来意之后，爽快地开了门，笑眼盈盈地把她迎了进去，并用手指了指那扇黑漆漆的大门。

　　天开始下雨了，噼里啪啦地落在地面上，飞沙走石一般，力道十足。

　　“您好，闫先生，我是蒋小落，是林月姐让我来找您的，请问您在家吗？”她的声线有些尖细，听着有种少女的蓬勃盎然。

　　林月是闫奕辰的前任生活助理，因为怀上了宝宝，跟着跑剧组和各种活动，多少有些不便，于是让了贤，退居到幕后。当公司找到蒋小落的时候，曾经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很多人不解，这么大的一块肥肉，怎么就掉了这只初生牛犊的嘴巴里。

　　可是再怎么不甘心，那也是公司的安排，大家私底下嘀咕了几句，这事情也算是过去了。

　　但在蒋小落看来，好像并没有。因为认识她的朋友都知道，她的闫奕辰的头号女友粉，房间里贴满了各种海报，摆满了各种周边。

　　整整十年，看着他出道，看着他一路辉煌，有了如今的成就。就像养成了一只崽崽，老母亲十分欣慰。

　　可闫亦辰也不过比才她大一岁。

　　机会难得。

　　蒋小落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件还算心满意足的连衣裙，又细细化了个淡妆，一脸期待地来到闫奕辰的住处。

　　门铃响了几声，无人应答。

　　她把脸贴近大门，能清晰地听到里头传来了噗嗤，开碳酸饮料的声音。

　　“？”

　　天黑得如同打翻了墨汁一般，恍一道闪电划破长空，雷声震耳欲聋，蒋小落吓了一大跳，手中的钥匙滑落在地。

　　她伸手轻轻抚了抚心口，弓下腰的时，耳边传来一阵细碎的开门声。门突然开了，从里头窜出一个白色的身影，飞速地将她拽了进去。

　　蒋小落脑子嗡嗡作响，双手死命地想从禁锢中挣脱开来，惊魂未定，“救命！”

　　慌乱之中，她猛地抬起头，目光顺着手腕处的十指，缓缓上延，终于在下一刻，停住了声响，错愕不已。

　　曾经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身影，站在了她的面前，特别暧昧地看着自己。

　　白皙的脸庞上，镶嵌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眸，像夏夜里的星星，冰冰凉凉的，嘴角似笑非笑。

　　和荧屏上的完全不一样，好像比百科资料写着的还要高一些。白色衬衣的领子微微敞开着，露出光洁的胸膛，一股淡淡的酒味充斥在二人之间。

　　真人实在是太好看了。

　　国民偶像男神，用霸道总裁的方式去撩自己的小迷妹。这种特殊的见面方式，让她脑子嗡得一下，不战而败，脸红得像个樱桃。

　　在排练吧……

　　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回旋着，她有些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他轻轻松开她的手腕，眼里露出一丝厌弃，退后几步，“去洗干净！”

　　“！”

　　“闫先生，我是……”心呯呯跳，关键时候却结巴了。

　　这么快就要开始进入主题了吗？

　　生活助理！

　　“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你也不用告诉我。”他说道，伸手去解衬衣的纽扣。

　　察觉到那双黑漆漆的眼眸正盯着自己，他皱了皱眉，停下手来，语气微妙，“犹豫什么？”

　　从来只在综艺的访谈节目中看到，一些演员时常排练，入戏很深，当时觉得敬业，可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蒋小落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报警。

　　但她喜欢了闫亦辰这么多年，偶像的光环盖过了所有一切的恐惧。

　　大概这世上最不可思议，最巧合的事，也不过如此了。

　　竟还有一丝庆幸。

　　“我、你你你……”结巴更严重了，她收回目光，心突突地直跳，解锁手机，去通讯录里翻找那个不算熟悉的电话号码。

　　闫奕辰的前助理，林月。

　　手一直在抖，11位的电话号码，拨出去的时候变成了12位。牛逼plus！

　　他夺过手机，一把扔到旁边的沙发上。手机轻轻蹦了蹦，最后没了声息。

　　“闫先生，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不是那样的人，是林……”话刚说到一半，外头又响起了一阵厚重的敲门声。

　　二人面面相觑，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浑厚的嗓音中却带了一丝女人的娇柔，“宝贝，我来了！想我了吗！”

　　终于，他还是停下手来，眼神有一瞬间的涣散，却在下一刻变得异常阴暗。

　　蒋小落松了一口气，挪着身子，从他的双臂之下逃离，用手指了指门外，轻轻问道，“他是不是敲错门了”

　　少年脸上的阴霾一闪而过，没有答话。

　　彻底沉默了，就像一潭死水，气氛压抑。

　　她的整个身子已经慢慢滑到了安全范围之内，有些尴尬地打着话茬，“我去开门。”

　　“别开门！”他道，身子微微发颤，神情突然变得有些严肃。

　　可话语淹没在了她急速移动的脚步之中。

　　门被打开了，从外边冒进来一个脑袋，光秃秃地还泛着光亮，像是锅底的黄油。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墨镜，脖子上戴着粗金链子，笑嘻嘻地露出一口黄牙，手翘兰花指，有些不高兴，“哎呀，我说怎么才开门啊，原来是有贵客在，怪不得呢！”

　　男人的话让闫亦辰有些不舒服地转过身去，而守在门后头的蒋小落同样也是掉了一层鸡皮疙瘩。但很快，在百般疑惑之下，她慢慢悠悠地吐出三个字来，“刘叔叔！”

　　惊讶万分，“您怎么会来这里？”

　　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再熟悉不过了，是爸爸的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也是多年的朋友，叫刘庆平。

　　刘庆平一听这见声音，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四下看了看，终于见到了门后边的蒋小落。迟疑了一会儿，半推下了墨镜，眉心拧成了川字，“你这孩子怎么在这儿呢？”

　　被认出来的蒋小落，忙将刘庆平推出门外，自己也紧跟了出来。两人走出一段路之后，蒋小落这才停下脚步，抢先问道，“刘叔叔，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刘庆平很显然迟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说道，“谈合作！我想和咱们的大明星谈一下电影方面的相关细则！”

　　“谈合作？”她轻轻咬了咬这三个字，“刘叔叔，可我记得您好像从来不插手影视公司的事啊，”蒋小落有些纳闷，随即有些担心道，“是不是公司方面出了什么事啊，您需要亲自解决？”

　　“还有，你刚刚说话声音怎么那么奇怪啊？是不是嗓子不好？”少女天真的眼神，让刘庆平很是不好意思地躲开目光。

　　“去去去！什么嗓子好不好的？大人的事，你小孩子懂什么？你刘叔叔我啊，今天高兴，喝了点酒！”刘庆平还是不敢直视她的目光，连忙解释。

　　“哦！”蒋小落点了点头，实诚且用力。

　　刘庆平见机会来了，用手中的公文包轻轻扣了扣小姑娘的脑门，拿捏好长辈的口吻说道，“小落，不是叔叔说你，你这是追星都追到人家家里了？你这样做，你爸妈知道吗？我告诉你，这一次，我绝不会再给你兜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