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私》不呆

103、第二十章（3）

　　苏慎没有回头，专注找着路：“岂止啊，要是被人告用通信软件恶意骚扰，跟吕研两个难兄难弟铁窗泪是跑不了了。”
　　“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你不会骗我。”
　　苏慎不放过任何一个碰到的指示标语，一边和手机地图进行核对，一边逮着安保人员就问，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说了什么“动人心旌”的话。
　　谢缘双眼像被烟熏了一般，一阵阵发热发涩。她也不晓得为什么在这种非常时刻要挑起这样无意义的对话，仿佛在可笑地衡量攀比着什么似的。
　　她不止一次面对这种疲于奔命的困局，但她的心境却第一次悄悄发生了变化。
　　不再为自己的安危惴惴，不再纯粹地，用压倒性的不忍他人枉死的人性鞭策自己。她既为能否阻止事态恶化而心急火燎，却又为苏慎如此不惜一切地为她人奔走而嫉妒。
　　是的，是嫉妒。
　　苏慎一回头，发现谢缘混在刚经过的一小群人中没跟上来，此时掉头去拉她太耽搁时间，便朝她挥手道：“你找个地方待着，给我发个定位，我等会儿来找你！”
　　谢缘浑身一凛，踮着脚绕开人群，努力不让苏慎离开自己视野。眼看就要追上了，不料脚很吓人地一崴，电光火石间，她脑子一懵，怕还把全身重量压在脚上，这脚得伤得够呛，便下意识调整了重心。下一刻，她就跪到了地上，双手以蹊跷的角度撑住身体，膝盖和掌心首当其冲，疼得她龇牙咧嘴，从头到脚的皮肤都麻痹了。
　　也是巧，她摔倒的时候，刚好有个人高马大的男生经过正前方，挡住了苏慎的视线。更巧的是，她本能抡开的手勾到了一个女生的头发，头发里有个死结，那女生尖叫着被她扯翻。
　　女生和她另外两个同伴之间手挽手走路，一个翻了，剩下两位自然也不能幸免，全跟着滚地上了。
　　人都围了上来，七手八脚把四人从地上弄起来。这一下摔得不轻，手背手心擦破了几道油皮，一大片头发根隐隐作痛，被勾头发的女生话没来得及说，先行哭开了。
　　诡异的是，不知是谁在以讹传讹，不过是寻常摔跤，传到外层，竟变成了正宫抓小三。
　　这下热闹了。
　　身后起了骚动，苏慎正纳闷，迎面就看到陈宁宁哭着冲出临时增设的铁栏出口，一头撞进了他怀里。
　　她早已哭得头晕脑胀，没法看清脚底下的路，发现撞到了人，抽噎着连声说“对不起”，而后就要继续往前跑。但这一撞莫名把她盲目的力气卸了大半，她踉跄几步，双腿直发软，险些扑倒。
　　苏慎顾不上许多，想着当务之急，是先把人带离这里，他忘了邵舒乐必定离得不远，手还没挨到陈宁宁，人就被赶到的邵舒乐重重推开。
　　“我警告你，离她远一点！”邵舒乐凶狠地指着他。
　　苏慎一个趔趄跌出去数步，回身刚想骂人，却瞥见陈宁宁前摇后晃的，短短几秒钟，就已身在三十多米开外。
　　她五十米考试前突击训练，受不了苦，破天荒泪眼汪汪求安慰的样子，他还记得。哪像眼下，跑得比今夜的风还快。
　　人这辈子啊，这做不到，那做不到，可为了父母亲人，粉身碎骨也会做到的。
　　“她要往哪里跑啊，你他妈就任她乱跑吗！”苏慎一瞬间气急攻心，撇下邵舒乐拔腿就追。
　　这地方人多眼杂，随便往陌生的拐角一钻，想不追丢很有难度，好在陈宁宁没心思甩人，她帽子上绞着荧光圈和发亮的应援小牌，帽子顶还有个硕大的毛球一跳一跳，分外惹眼，更凸现了目标。
　　邵舒乐气冲冲地紧随其后：“这没你事苏慎，你他妈哪凉快哪呆着去！”
　　苏慎没心思搭茬：“你开车来的吧，去停车场把车开出来啊，人我帮你看住——”
　　“不劳你操心！我带宁宁打车过去！”
　　“事情先后主次你会不会分？不会分，这点肚量总要有吧，你要什么什么没有，你他妈还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你是不是有病！”
　　“苏慎，陈宁宁现在是我女朋友，拜托你搞清楚，这有你指手画脚的地吗？”
　　“好好，那你把钥匙给我，停放区域告诉我，我去开，行了吧？你想在这里打到车，你知道多难吗，怎么不插翅膀飞呢？”
　　以两人的速度，追上陈宁宁本是眨眼间的事，可路上不断有人反方向赶去看热闹，无形中成了逃不开的阻碍，过障碍跑还得兼顾不在口舌上落下风，耗费的时间自然大大增加。
　　邵舒乐胸口像有个大石压住一般，渐渐不能从容呼吸：“苏慎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牛逼啊，那你知道停车场在哪儿吗？开过来要多久？我跟你讲啊，我有朋友在这里做志愿者，我已经让她准备好车了，你就行行好，别搁这儿添乱了成吗？”
　　苏慎猛地刹住。陈宁宁近在咫尺，身旁多了个不认识的穿工作服的女生，正圈着她窄瘦的身体，小声说着什么。
　　邵舒乐全速越过他，从那女生手里接过陈宁宁，气喘吁吁地问：“小蜜蜂，车呢？”
　　陈宁宁抓着邵舒乐的衣领，哭道：“舒乐，你说我们来得及吗？我爸妈他们电话一直占线……我出来看什么音乐节啊我！”
　　邵舒乐安抚不住她，只能把她牢牢按在怀里，不敢再被她挣脱了一个人到处瞎跑。胸口一处又湿又热，她的气息和泪水像一把火，几乎能烧穿冬天厚厚的衣服，烧穿皮肤，直烧进心脏中央。
　　“就停在路灯那边，看见了吗？”那绰号“小蜜蜂”的女生伸手一指，果然有辆黑色SUV，停在相对僻静的地方。
　　邵舒乐问她拿来钥匙，便要带着陈宁宁离开：“你去忙吧，今晚谢谢你了。车我晚一点还你。”
　　女生陪在一旁：“跟我还客气啥呀——哎，包垂地上了，我帮你们拿。”
　　“哦好。”
　　这三人挨在一起，身影交叠，在四面八方源头难分的光下，犹如连体。
　　苏慎宛似局外人，虽然看他们汇合了，陈宁宁不再落单，但还是放心不下，想了想，就默默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