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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鱼之噩梦 ...

  •   顽云黑如墨,决堤的雨水生生地砸在地上,飞溅的泥点沾在了眼前男人鞋头高翘的云头履鞋上。

      冷得仿佛渗入骨髓。

      江既宴的嘴唇冻得失了颜色,纤薄的身体微微地颤。

      原本宽大的绿色公服因为雨水的浸湿,牢牢粘在身上,将她不甚明显的曲线暴露出来。

      “宴儿,你知道自己在为谁求情吗?”

      声音是熟悉的,声调轻缓,语气却失望至极,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不该是这样的。

      他不该这样同她讲话,他不能对她失望。

      江既宴分出心神想着,却又更绝望了。

      她咬着嘴唇跪着求他,“太子殿下,求您向陛下求情,求他饶过臣的父亲。”她苍白的脸像是一张单薄的纸,被雨水糊湿的睫毛让眼睛难以睁开。

      整个人像一只被西风摧残到残破的纤蝶,动弹两下,便要死了。

      怕眼前的人不同意,她弯下腰,重复地磕着响头。

      一下。
      两下。

      每一下,都竭尽诚心。
      重重地砸在地上,额头磕红了一片,破了,便混着雨水流下了血水。

      “殿下,臣自知犯了欺君之罪,罪难可恕,可臣父亲之事实属无辜,他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臣愿意以死相证。”

      江既宴高扬的声调、绝望的眼神映衬着背景泼墨的暴雨,像是一场注定悲伤的戏剧。

      “你也知道你罪难可恕!”太子一双眼睛渟泓深幽,虽说是指着斥骂,但听得出掩藏的痛心,他陈述罪名:“你以女儿身参加科举,祸乱朝纲。早就该死了!”

      江既宴长跪,认罪:“臣知罪。”

      看着湿透了的女子,太子的眼中划过一丝不忍,举着伞蹲了下来,将两个人都罩在狭窄的油纸伞下。他强硬地把江既宴拉了起来,厉声问:“江既宴,你知道你们江家犯了什么错吗?”

      他伸出手碰到了她冰凉的面庞,目光灼灼,掩盖不住无尽的失望,“你父亲为了加官进爵、青云直上,帮裴泽霖掩盖了真相,你明知道江杰出做了什么,却还要为他掩盖。”

      “长久以来你求孤救江杰出,如今竟然求到了大庆殿外,这般的结果,你还不明白吗?孤不是不帮你,是帮不了你。”

      江既宴眼里划过一丝绝望,嘴唇翕动,颤着手解开了自己的衣服,“臣知道……太子……”

      她顿了一下,换了一个尘封的称谓,显得更为亲切了些,苦笑着诉说:“世子哥哥你……心悦我,若是您能帮既宴,既宴愿意将自己送上。”

      滂沱的雨如柱,哗啦啦地将所有的声音冲淡。

      整个空间仿佛只剩下了雨水的绝望嘶吼。

      那喧闹声,无限放大到让人觉得头痛不止。

      如剑一般的闪电划破了乌云密布的苍穹,把一切撕裂成两半。

      太子凝视着眼前人,凛如冰霜的脸像是有了裂痕,他冷冷地笑了起来。

      “江既宴,父皇说的对,你与你父亲都是养不熟的。”

      “在你的眼里,孤,算是什么东西,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傻子吗?”

      他长吸一口气,强硬地将伞塞到了江既宴手中,一双剑目红的充血,站起身,一字一顿地说:

      “江既宴,孤是多么想……”
      “从未见过你。”

      ……

      “江公子,江公子?”
      呼吸一滞。
      遥远的呼喊声将江既宴唤回了现实。

      穿着一身金丝云纹月白直裰的江既宴迷迷糊糊地张开了惺忪睡眼,她乌发高束,暗红色的腰带上挂着一块方正的羊脂玉,一纸折扇聚拢着,随意地扔在油亮的红木方桌上,全然世家公子的打扮。

      刚醒来,眼前恍惚一片,身体疲惫得有些酸痛,声音因为刚睡醒而暗哑,“何事?”

      她刚刚似乎梦见了许久不见的裴世子,在那荒诞的噩梦中他居然做了太子,穿着花纹繁复的墨色金纹绛纱袍,发现了她的女子身份,冲她训了几句。

      训了什么来着,记不清了。

      “江公子,是碧潇姑娘,她听闻您来了,特地来找您。”

      听见一旁压低声音的禀告,江既宴茫然地点头称好。

      梦里好像下了雨,雨大吗?
      似乎是场暴雨。

      对了,她梦见了谁?
      刚刚还记得,现在却想不起来了。

      “公子,”那极苏极媚的一声唤,以及半贴上来的娇软身躯让江既宴的思绪立马回笼,“这花魁大选还能睡着不是?可是姐妹们的表演不符合公子的心意?”

      眼前的女子眉心点着一颗鲜红的朱砂痣,眼神迷人柔媚,无骨的手轻轻地放在江既宴身上,像是极尽缠绵的蛇妖。
      浓郁的熏香又甜又辣,让江既宴有些眩目。

      今日是汴京名楼簪花楼花魁大选的日子,作为风流浪子的江既宴自是不能错过。

      她不露声色地避开了碧潇要帮她解衣带的手,勾起美人的下巴,声音因为刚醒来是慵懒的,笑盈盈地避轻就重:“是碧潇呀,怎么想起来来找我?我睡一会子觉,当然是为了我们碧潇的演出养精蓄锐。”

      江既宴舒然一笑,笑得风流,好似真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荡公子,调侃的语气熟练且撩人,“毕竟,在我的心里,谁都比不过我们碧潇。”拖长的声调缱绻缠绵,一双桃花眼中蓄着多情。

      她浸淫青楼数年,与姑娘们都熟悉,不过最亲近的还是眼前这位碧潇,毕竟她是除了既月以外簪花楼中最美最艳也最出名的妓.女,多与她相处,她浪荡子的名声才能做实,传得更为肆虐。

      “公子真是会说笑。”碧潇似乎真的被这敷衍的说辞骗过了,娇嗔了一句,立马羞红了脸。

      楼下,准备已久的大曲歌舞即将开始,两侧的乐师已经准备就绪。江既宴唤碧潇坐在一旁,自己磕着盐水瓜子,听着底下的议论:

      “哟,这碧潇姑娘又跑去找那浪荡公子了吧,这想要嫁入宰相府的心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呐!”

      “这有什么,你难道不想嫁给江公子?这般出身高贵、貌比潘安宋玉的公子你不喜欢?”

      举着扇子的妓.女被问得一愣,尴尬嗫嚅:“但我才不会像碧潇那般舔着脸缠着,用尽手段,为了江公子拒绝了好几位客人,可人家江公子却没成全她一段露水。”

      对答的妓.女思考一番,解释:“这不是江夫人彪悍的名声在外嘛,若是没有江夫人,江公子早就娶了我们碧潇姑娘了吧。”

      “可见这江公子还是不够喜欢碧潇,若是既月姑娘,估计勾勾手,这江公子早就沦陷了吧。”

      碧潇与江既宴就在二楼,这些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碧潇瞥了眼江既宴正襟危坐的样子,涨红了脸,似是被说中了心事,有些恼了,“你们两个小骚浪蹄子在说些什么?”

      两位妓.女被抓了包,立马噤了声。

      幸好忙碌的鸨母路过帮她们解了围,“碧潇,快下来,近日人手不够,来帮忙。”

      碧潇似是想起了什么,一张妖娆的芙蓉面上划过一丝烦闷,却还是回了一句,不情不愿的,“知道了。”她看向坐着甚是悠闲的江既宴,说:“公子,碧潇的节目在后面,您可得好好看。”

      “好,我一定仔细看。”江既宴随意便答了过去。

      对于刚刚嘴碎的言论她可没什么兴趣,毕竟这些年来议论她的没有成百也有上千。

      她早年间有神童之名,如今却是臭名昭著的浪荡子。这样传奇而失败的小半生,是鼎好的话题,整个汴京城戏说她的人不在少数。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举。

      十三年前,她家门被灭,以男子的身份过继江家,小时候不懂事露了锋芒,想着寻找为家族申辩的机会。可后来才逐渐觉得无什么意义,她不知道家族是否真的欺君犯上、私通山匪、泄露机密,而曾经名盛江南的陆氏,至今只剩下二人。

      她被好心的江相看中,成了尊贵无比的江家公子。而她的堂妹陆既月因犯官家眷女者充妓,成了名满天下的一代名妓。

      她英气的眉微微一蹙,向候在一旁的龟奴招手。

      龟奴弯身,恭敬地上前:“江公子,怎么了?”

      眼前的公子一身贵气,在她跟前只敢轻声细语地讲话,生怕怠慢了。

      龟奴偷偷地看了眼少年郎的脸,对方肤色白皙,面如冠玉,一双桃花目多情似水,下巴却略宽,中间有一条浅浅的沟,与长而密的眉一起削弱了五官的秀气,雌雄莫辨,却英气十足。

      只见江既宴压低了声线,神神秘秘地问他:“小詹,你们既月姑娘什么时候出来?我可等她许久了。”

      被唤为小詹的龟奴看了眼楼下的景象,估摸着答:“既月姑娘的节目是压轴,应该还要一阵子,您再等等。待会儿有个十几位姑娘排的大曲歌舞,碧潇姑娘也参与其中,怪精彩的,您且先看着?”

      听到是“压轴”,江既宴的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这花魁大选还要进行两三个时辰,那岂不是要无聊到结束,不禁埋冤:“我今日到你们这簪花楼就是来看既月姑娘的,这其他的莺莺燕燕平日里早就看腻了。整个汴京名气最大的可不就是既月,还用选不成?花魁大选搞得花里胡哨,结局却早就注定了,没什么意思。”

      她伸手拿起一旁的折扇,悠然展开,露出纸面上绘的灯笼般的金玉桔子,烦闷地晃了晃。

      刚刚还说着心系碧潇的公子这会儿却说自己是来看既月的,当真是浪荡不堪,满足胡话,吐不出半点真金。小詹见惯了风月场逢场作戏的人,此时倒也见怪不怪。他知道眼前的江公子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只是劝:“公子您可以看看这歌舞,找的是汴京最出名的柳乐师谱的曲,填词是柳乐师求的好友裴世子,求了许久,难得且新鲜。”

      哦?裴世子?“裴少锦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江既宴终于来了点兴致。

      这裴世子是雍朝晋王唯一的儿子,晋王六年前平定山贼时因救驾受了重伤,奄奄一息,被召回京城,几年来全靠御医妙手吊着一口气。而他们住的王爷府就在江府旁,她与裴少锦勉强算得上青梅竹马,不过晋王与王妃从小对他教育甚严,他也一直以世之楷模为要求奋勉,为人不苟言笑,与他说话,虽健谈,但就是板正冷漠。

      江既宴想着便失笑,裴少锦那个正经的死人脸居然还会填词吗?

      看向楼下,大曲歌舞即将开始,十几个身材优雅的姑娘穿着桃粉襦裙摆好了姿势。

      乐师奏响了乐,姑娘们齐齐舒展开身体,如同仙鹤展翅,优雅婀娜。

      乐音律谐婉,词娓娓道来,优柔婉约中有丝洒脱与自由的意味。

      出乎意料的,很是不错。

      江既宴正听得有些入神,一旁的小詹又开口唤了声:“江公子。”

      “何事?”她没有回头,只瞧着楼下的姑娘们依偎在一起,模拟烟花四散的样子,凄美惨绝。

      见她没回应,小詹轻轻咳嗽着提醒,再一次弯腰道:“江公子,有人找你。”

      什么人找她呀?

      江既宴觉着烦闷,刚刚一长串的表演看得她昏昏,后来直接睡了过去,好不容易来了个有点意思的,却有人来打搅,好不厌烦。合上扇子回头,只见一个锦衣的妇人正看着她。

      这妇人上着一袭橘红的窄袖短衣,下身穿浅碧色长裙,外着灰蓝色的纤薄对襟褙子。轻轻捏着一柄红雨懒莺的绢扇,表情无悲无喜。

      这一刹,江既宴原本悠闲自得的神色全没了,白面上血色全无。

      她尴尬地走上前去,微微地耸着肩,声调变得温和尊敬,弯着腰轻声问:“母亲,”偷偷抬起些头,打量妇人的神色,“您怎么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再吃一小碗 新文《病娇皇子火葬场实录》
    父亲战死沙场,兄长卧病在床。
    谢依依无可奈何,去拜访了恰来京城小住的药王,跪了足足一天一夜,才得了药王相助的一句承诺。
    ——也赔上了自己。
    最初,她也曾幻想着与这温润的男子共度一生。
    后来,她才知晓——
    他是西域国不受宠的皇子,顶着药王的名号救治受伤将士从来为了收买人心。
    留她在身旁,一能控制谢家,一能用作试药的工具,一举两得。
    温润的皮囊下,那颗心冰冷如霜。
    于是她逃了,逃得干净利落。
    ——
    慕明韶以为谢依依于他而言,和寻常宠物无甚差别,腻了便扔。
    可某日,当他望着空空如也的卧房,才发觉
    ——他根本腻不了,甚至成了瘾。
    最初
    慕明韶:我心中只有无尽权势无边江山,对女人毫无兴趣。
    后来
    慕明韶将谢依依搂在怀中沉声呢喃:太子之位我不争了,邻国疆土我不要了,依依你回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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