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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粲然昭阳 ...

  •   这位孙姐姐以团扇掩面,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一旁的贵女们听罢也跟着笑起来,复又咬着耳朵聊起近日发生的趣事与家常,是东边的哪个姑娘嫁了位好郎君,又是过几日戍守的将领即将回来,蹴鞠时哪位儿郎最为帅气清俊叫人心动。

      聊了一会儿家长里短,从里屋来了一位面相慈和的老妇人,鬓发如雪,抹额上镶着吉祥如意玉,一袭乌金凤凰长袍拖地,四周围着一众的如云美婢,身侧还有一位金枝玉叶的年轻姑娘。

      这便是长公主与当今圣上唯一的嫡亲妹妹昭阳公主。

      行礼后,长公主便去了前厅看其他来访的命妇,将昭阳公主留在了这里,与年龄相仿的男女呆着。

      一身绯色的昭阳公主一看便是个性子活泼的,神色之间满是少女的活力,与几个熟络的贵女们聊了会儿,觉着没意思,便唤了一堆人去后院的池塘赏锦鲤。

      众人簇拥着她,宛如众星捧月,可角落里那个安静的白衣少年当她不存在似的。

      她见江既宴不搭理,干脆上前,咬着唇瓣,够着身子,用力拍了一下她的后背,邀她:“哎!你这小子,想同我们一道去后院赏锦鲤吗?”

      公主的任性总是有十足的底气。

      她一双顾盼生辉的灵动美目瞅着人,从未见过这样不把她放眼里的儿郎。

      往日里任谁见了她,不是低头哈腰,就算多不喜欢,也会表面上做的尊敬。

      结果这位,怎么理都不理!

      昭阳之前从未见过江既宴,她因为娘胎里生下来体弱,幼年多病,养在宫外,到了近两年要到嫁人的年纪才回来。

      刚一拍下,便见这位背影清瘦的儿郎回了头。

      ——与她之前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不同。

      眉是英气的,眼是清澈的,身上穿的是书卷气的,可瞧着人却是明朗明艳的,只一眼,便觉得眼前人像是一年到头最圆最亮的白月。

      觉着这少年郎闪着光、发着亮,只一眼,便让人心生好感,想要靠近她。

      江既宴听闻了少女的声音便回了头,只见锦衣的公主愣巴巴地盯着她。

      “殿下,请问找在下有事吗?”她弯眉问她,态度和缓尊敬,声音徐徐若风拂面。

      昭阳盯了一会儿便改成了瞪,整个人莫名其妙地红了脸,扬声使唤人:“你,且随我们去后院赏锦鲤。”

      话罢,便捏着拳头急急地走远了。

      *
      公主府的后院极大,观赏性的池塘在假山旁,水不深,池底是用彩石砌的,金色的锦鲤摆动鱼尾,配着精致富丽的池塘,赏心悦目。

      几位千金小姐围在池塘旁,笑靥如花,百无聊赖地聊着天。

      江既宴一抬头,便瞧见了一位熟人。

      她的前任未婚妻文敏也在其中,穿着一身橙青如意云烟裙,瞧见她时面露尴尬,便干脆离开了目光。

      几位贵女围着公主热闹地指着锦鲤说话,突然有人提议,说可以搏个好彩头,扔铜币到那池塘底下凹陷的小槽里。

      公主欣然同意,唤下人去拿了一串铜钱。

      着靛青服饰的小厮寻来了一大串鲜亮的铜币,用红棉布包着。

      几位贵女见状,跃跃欲试,但见公主一马当先,总归要让着她先。

      昭阳接过,明艳的五官漾出一丝天之骄子本该有的意气风发。

      她甩着手,用尽力气,将一块铜板抛下水。

      铜板碰着了水面,突然像是打了盹儿,晕乎乎地飘了起来。

      又晃晃悠悠地,荡秋千一样,沉了下去。

      ——扔空了。

      人群中,立马有少女小声的笑传了出来。

      轻微的气音与哼笑让昭阳红了脸。

      “谁笑本宫?”昭阳本就觉得够丢脸了,现在居然还有人要笑她,立马板着一张脸瞧过去。

      这边,几位贵女们靠在一起,有的拿着绢扇,有的拽着手绢,突然被公主瞪,心里都一虚。

      这可是公主呀,万千宠爱于一身。

      三两的人立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指向了一旁的穿着橙青衣服的少女。

      “她——”

      都指向了文敏。

      文敏其实笑了,但未发出声音,被众人指摘出去,旋即一愣,脸上苍白了几分,知道这件事可大可小,连忙摆手,脱罪:“殿下,我刚刚没有……”

      昭阳还涨红着脸,像是一颗毛茸茸的熟烂水蜜桃,警示般地问:“什么没有?”

      刚刚在外院嚼着舌根的孙姐姐赶忙儿介绍:“公主你是不知道,这可是你未来的皇嫂,文远文大人府上的庶出金凤凰。”

      这几日文远散布的谣言众人也都听说了,不过也就听听罢了,什么第二个“静安夫人”也没人会当真,此时被人明明白白地说出来,立马哄笑一堂。

      一个庶出的女儿,相貌一般,性格一般,才艺一般,名声一般。

      却和她出生的家族一起,这般的野心勃勃。

      可笑极了。

      “哦?你就是淑妃说的那个文敏小姐呀……”昭阳听过文敏的大名,眯着眼侧过脸,她早就听闻了,只是闻名不如一见,翻了个白眼,直白地阐述事实:“长得并不好看。”

      她话说得不好听,但也没有用“丑陋”等贬义词来贬低人,只是不应该说出来,可她是公主,也没人说得了她。

      姑娘家怎么可能不看重自己的容貌,文敏听了,气得咬住了唇瓣,但敢怒不敢言,稳住心神,行了一个礼,“公主说的是。”

      昭阳对着小厮努努嘴,唤他去文敏那边儿,“本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记恨你嘲笑,但是你且过来扔个铜币给本宫看看你有什么资本笑。”

      文敏接过那铜板,向前了两步,用力地向水中甩去。

      贵女们一个个像是看戏般地瞧,等着文敏出丑,毕竟谁也不喜欢这样的“野心家”。

      只见,铜板落到了凹槽旁,刮擦到彩石,悠悠然在水中抖了一下,掉进了凹槽里。
      扔中了。

      一瞬间,秉着看笑话心态的贵女们哗然了。

      文敏脸上自然是喜不胜收,不免有些得意,立马摆出谦虚的姿态,话语矫情:“公主,小女曾在外学过一段时间射箭,父亲说,做女儿家的总是要学些准头,‘准头’一词,应用到处世待人上非常有必要。如我们这般受过优良教化的,都该有些,您说可是?”

      汴京的少女们其实并没有要学射箭的要求,但学一些强身健体也是提倡的。

      不过这话落在昭阳耳朵里又有些不同了。文敏这话说的不仅僭越,而且讽刺。

      昭阳因为幼年生病,总是卧病在床,又养在宫外,又小孩子心性,父母不在身侧管她,下人们更是不敢管她,便没学什么实在的东西,什么书画、女红,她半点不会。而此刻,文敏搬她父亲一个六品官的话来讥讽一朝最尊贵的嫡亲公主,当真说不过去。

      公主再如何,也是地位卓然、金枝玉叶,轮不到她来管教。

      听了文敏的一席话,昭阳顿觉气不过,她是不懂诗书礼仪,但不可能听不懂。她环顾一道来的人,刚刚喊来的都是些女子,只江既宴一个儿郎。

      昭阳想着,按常理,男儿的准头定是要比女儿家准些。

      便走到江既宴跟前,手指着池塘,颐指气使。

      江既宴一愣,她被喊过来后一直乖巧地做着背景板,如今昭阳找过来,做了些奇怪的表情,不经疑惑:“公主何意?”

      昭阳手抱在胸前,命令:“你,且扔给本宫看,若扔的好,便算做本宫的成绩。”

      她琼鼻玲珑,眉眼娇横,不带半点商量余地。

      不等江既宴反驳,昭阳便发现有交好的贵女拉了她一把,弱弱地唤了一句,“殿下……”

      刚刚人多,她们还未多在意,此刻倒是有些尴尬。

      公主这使唤的,那可是整个汴京城最为浪荡最为放浪形骸的人。

      哪个女子见了她不想避之三里。

      这贵女附耳说了些江既宴的罪行。

      昭阳听得一愣,有些茫然,疑惑地重复:“浪荡?”

      贵女点头,“对呀,他就是江相的那个独子,江既宴。殿下您是不知道,这江既宴整日里流连勾栏,不务正业,且为人作风极差,听说他夜夜与妓.女为伴,人是烂泥扶不上墙,还以什么天才自称,简直是恶心。”

      公主听闻,有些诧异:“这有什么?为人作风并不能代表为人品性。”

      况且她的哥哥裴泽霖有后宫三千佳丽,也不见这些贵女说半分,这般因人而异也是好笑。

      贵女鄙夷:“他,还是这文敏的前任未婚夫,虽然文敏不算得好,但嫁给江既宴恐怕是整个汴京城所有未出阁女儿的噩梦了,与他结亲,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得什么脏病呢!”

      “哦?”公主听了半句就来了兴致,也不管后面的诽议,认定了要江既宴替她投一次。

      她拦了这贵女,叫她别再说下去,转而将铜币放到了江既宴手中,言语轻快,“你且快点,给我扔准点,别叫本宫丢人。”

      眼前的昭阳梨涡深陷,江既宴觉着无奈,被这明艳如天光的女子推到了池塘旁。

      她回过头,清隽一笑,说:“公主,若要是在下未命中,你可不要怪。”

      昭阳笑了,叉着腰:“你若投不中,本宫拿你问罪,你这般可是叫本宫丢人了。”

      江既宴未将这话放在心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心性不稳,话说得满,但看得出人是善良且明事理的,纵然文敏话说得过了,也没有半点真的动怒。

      她敛了思绪低头,将扁圆的铜板放于指甲盖上。复而迅速地抬起大拇指,铜币受力向空中飞去,听话地翻了几个跟头。

      发出清脆的响声。

      曲线圆滑,升至最高处后,往下掉落。

      江既宴在空中拍中了铜币。

      铜币被改变了方向,直直地飞进了水里,掉落在那个小小的塘口。

      行云流水般,正正好地掉在了塘口的正中间。

      不是文敏那般的差点,是绝对的命中靶心。

      周围人都看呆了,忘了眼前这江既宴多么臭名昭著,更是连欢呼声都忘了发出来。

      等到想起要欢呼时,突然的鼓掌声打破了宁静。

      清朗的男声如同破云而来,炸得如同阴天乌云散去,裸露灿阳。

      他感叹:“既宴的准头当真是半点没变。”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角落里走出来一个龙纹红袍的男子。

      暖阳斑驳,照得他眉眼俊朗,身形颀长,不怒自威,却略带笑意,整个人有如金纱覆盖,让人不敢直视,高贵无比。

      昭阳一喜,上前一步,“皇兄。”

      裴泽霖如同未看见昭阳一般,眼睛掠了过去,看向江既宴。

      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裴泽霖,江既宴面上一愣,行礼:“陛下。”

      一瞬间所有的贵女都行了礼,“陛下。”

      裴泽霖没让他们起来,接过了旁边手中的铜板,自顾自扔了一个到那凹槽里,只随意的一下便中了,感叹:“还算简单。”

      昭阳捧场:“皇兄好准头。”

      裴泽霖侧过脸觑昭阳,有了点对待妹妹的好语气:“你这丫头,若是你也领兵打过仗就明白,这般的准头是自然的。”

      他又侧过头,对上了江既宴的眼睛,江既宴见他便立刻离开了目光。

      裴泽霖嗤笑一声,对着公主说:“昭阳,你且带人去别的地方吧,我有些话想同他说。”他指着已经低下头的江既宴。

      昭阳虽有些不明白裴泽霖找江既宴何事,但也不打算过多问,应了:“是,皇兄。”

      她带着一众的贵女走了。

      只留下一个,不肯离去。

      贵女们回头,见文敏不动,纷纷私语。

      “那文敏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

      不过,陛下旨意已下,她们也不敢违抗,没停下脚步,不久便走远了。

      近处,文敏行了礼,一双圆如黄豆的眼睛有神,寡淡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欣喜,声音拖长了调,有些矜持的意味,自我介绍:“陛下,臣女是文远之女文敏,方才与公主殿下比较准头的,便是臣女。陛下如此好臂力好眼力,臣女甘拜下风,认输了。”

      是留下来恭维的?

      裴泽霖瞥了一眼行礼的文敏,冷笑:“谁要你甘拜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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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粲然昭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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