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风与花的誓约》纸上舞

1、第 1 章

　　01

　　再次见到酷拉皮卡是在卡非拉镇的一家普通的花店外。

　　那段时间我正在这个安静的海边小镇养伤，以及，修行念能力。

　　因为要住很久，我便干脆租了个房子。
　　房子很朴素，一室一厅，房东只给我提供了最基本的家具。等我伤好了大半，有了闲情逸致，就兴致勃勃地出门寻找当地的美食，顺便买些花装饰一下房间。

　　可惜逛了一上午，我也没能找到感兴趣的美食，只好随意吃了点东西。

　　吃过饭，我有些累了，在对面的花店买了一束据说是当地特产的蓝色鲜花，打算回去。

　　花的颜色确实很美，像是蔚蓝的大海。
　　我捧着花束，一边走，一边脑海里回忆着店主的介绍。这花在当地叫“爱伊伦纳”，花名的意思在通用语里是“一见钟情”。
　　浪漫的感觉。我很喜欢。

　　视野里是不同于内陆的海滨风光，房屋楼层普遍不高，连空气里都夹杂着隐约的海的湿润味道。
　　流沙般的白云掠过天空，头顶上的湛蓝被强烈的阳光冲淡。晴天在海边远眺，能看见茫茫大海中遥远的鲸鱼岛的轮廓。

　　耳边是街道上的行人不时传来的交谈和店家的吆喝，有通用语，但大多是听不懂的语言。
　　没办法，这地方离我的故乡太远，语系不同。
　　不过倒也不难听，听多了也能猜出一些词汇的意思。

　　我走得很慢，看到不远处有两个小孩正在追逐打闹，关系很好的样子。
　　其中一个黑皮肤的小男孩，一边倒着跑，一边冲同伴做鬼脸。结果乐极生悲，不小心绊到了石头，一下子摔倒在地，手里被当做玩具的红色海螺飞了出去。

　　我的目光下意识跟随着海螺一起，落在了身后之人纤细修长的手上。

　　在午后不甚强烈的阳光下，少年金色的短发散发着柔润的光泽。
　　他身材清瘦纤细，皮肤白皙，面容秀美得不可思议，一双茶褐色的眼眸漂亮又清澈，眉眼间堆积着散不去的淡淡忧郁。

　　以及，那一身熟悉的蓝色民族服饰。

　　少年低下头，发尾下的菱形红宝石耳坠反射着丝丝缕缕的光芒，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一下子吸引了我的全部视线。

　　我站在原地，捧着象征着坠入爱河的蓝色花束，怔怔地看着他表情温和地扶起小男孩，保持着弯腰平视的姿势，把海螺还了回去。

　　海风把怀中蓝色的花瓣吹散，回旋飘远，划过他的颊畔。

　　很多年后我在想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酷拉皮卡的。回想起来，也许就是重逢的这一天，看见他的第一刻。

　　忘了是在哪里看到的话——当你遇上挚爱，时间会暂停。
　　原来是真的。

　　02

　　回忆起来，第一次见到酷拉皮卡时，我才刚满十二岁。

　　我的父亲是四处流浪的美食猎人，喜爱旅行，常年不在家，因此我从小就和母亲两个人居住在故乡的村庄。

　　偏僻的地方通常排外。父亲不知道是哪里的人，长着一头红发，我遗传了他的基因，也是一头绚丽的红发，五官和当地人有明显的区别。
　　由于缺少父亲的陪伴，母亲又柔弱多病，外加长得不像当地人，我经常被邻居家的小孩嘲笑。
　　就这样，在嘲笑和背后议论声中，在大人们隐含怜悯的目光里，我被迫养成了早熟的性格。
　　一直到十岁之前，我都对父亲既崇拜又埋怨，甚至带着些许恨意。

　　我的故乡在连绵的群山边，后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原始丛林，居民大多靠打猎、伐木或采集药材为生，去最近的城镇要走上三天。

　　倒是距离神秘的窟卢塔族聚居地不算很远——母亲在我好奇地问起山里是否还有别的村庄时，第一次提起这个民族的名字。

　　虽然距离不算很远，但我依然对这个民族知之甚少。究其原因——长到十二岁之前，我都从来没见过窟卢塔族的人。
　　除了这个民族本身的避世，还因为身边的人提起隐居在山里的窟卢塔族人，总是讳莫如深，甚至很少正经地称呼，而是叫他们为“怪物”或者“恶魔的使徒”……这样排斥和厌恶的态度，曾令我默默惊奇。

　　正巧父亲难得回来一趟，看出我的困惑后，语气平淡地解释道：“不过就是因为火红眼罢了，人类这种生物啊，很喜欢歧视和自己不一样的存在。”
　　说这句话时，他拉了拉帽檐，抖落了指间的烟灰，胡子拉碴的脸上满是感慨。

　　他大概只是随口一说，我却久久无法回神。

　　面对我刻意装出的冷淡和别扭，父亲并不以为意，用带回来的食材做了一桌我从未听说过的菜肴，夜晚睡觉前还给我讲了他的冒险经历。
　　各个国家的风土人情，哪个地方有什么奇怪的动物，能做出奇妙的美食，哪里的遗迹发现了上古的文明……
　　躺在床上，望着父亲夜色下落拓不羁又充满阅历的模样，不知为何，我的心脏忽然奇异地跃动着。

　　很多年后，我有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想，自己的一生若不是因为父亲，一定会过得和周围的村民一样平淡朴实。

　　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这个生我养我的村镇，和其他女孩一样，收拾家务，去溪流边浣衣。然后到了年龄，就找个同村的壮实青年嫁了，安稳地经营一个家庭，生个孩子，慢慢把孩子养大，最后老去。

　　但我有一个身为猎人的父亲。

　　猎人，是怎样的存在呢？

　　父亲笑了起来：“猎人啊……就是永远不会停下探索脚步的冒险者啊。”

　　永远不停下探索的脚步，永远去未知的领域冒险，不畏艰难，不轻易放弃。
　　我喃喃念着，胸腔里似有什么不知名的情绪在鼓胀，热烈的，滚烫的，唤醒了沉睡在灵魂深处的痒意。
　　那股痒意蔓延在血液和骨骼中，催动着我的成长。
　　我一下子活了过来，梦中的景色变得斑斓绚丽。

　　我开始对身后的群山好奇起来。
　　十二岁那年，我带上了父亲送给我的匕首和弓箭，悄悄跟着村里的猎户走进了往日从不曾踏足的山林。

　　也是我运气不好，第一次出门去山中冒险，结果就遇到了极为凶猛的棕熊。
　　同行的村民都四散逃走了，极度恐惧之下，我仗着身材娇小，躲藏进了树洞里，幸运地逃过一劫，其余来不及逃走的人全都葬身在了熊爪下。
　　空气中飘散着血腥味，耳边传来猛兽的嘶鸣，我惶惶不安地蜷缩着，期盼父亲能马上出现，救我出去。

　　但一直到第二天，父亲都没有出现。

　　确定棕熊不会出现后，我从树洞中爬出来，才发现自己逃跑时慌不择路，早就偏离了常走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在森林中寻找出路，却越转越迷糊，直到认命自己已经彻底迷失在森林中了。

　　正在又累又饿之时，我看到了一个陌生的金发男孩。

　　我蹲在灌木丛中悄悄观察着他。
　　男孩身上穿着很有民族特色的服装，正撩起衣服下摆，在离我不远处的溪流边抓鱼生火做午餐。
　　他身手矫健，动作敏捷，光线透过树叶缝隙，洒落在他柔软的金发上。
　　——看起来比我还小一点，就敢一个人在荒郊野外晃荡。

　　我趁他离开的片刻，偷了他一条烤鱼。

　　我小心地把烤鱼用外套裹起来遮盖味道，还抹去了自己的脚印，自认万无一失。结果鱼只啃了两口，我就被他发现了，逮了个正着。

　　我意识到他是个十分机敏聪慧的男孩。难怪那么小就敢一个人在森林里乱跑。

　　他松了口气的样子，嘴里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但我能感觉到，他没有追究我偷鱼的事。

　　“对不起，我太饿了……”我很识时务地老实道歉。

　　听到我说话，他眼睛微微一亮，好奇地打量着我。

　　我也好奇地打量着他，只觉得他比我从小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孩都要好看。

　　他问我是不是森林外面的人，我点了点头，思考着他说的话，忽然意识到，他好像不是村镇里的人。

　　还不等我继续思考下去，他就像个大人似地，叮嘱我不要一个人乱跑，也不要偷东西。

　　我有点羞愧，又觉得被小看了有点生气。不过从他的话来看，他应该是个温柔善良的人。我从小就直觉很准，再加上他长得可爱，天然就给人一种亲切感，我气消得很快，据实交代了自己的遭遇。

　　男孩一边听，一边抬手抵着下巴，小小的脸上神情严肃。
　　只是，在听说我的父亲是猎人时，他的表情明显变了，假装出来的沉稳一下子就破功了。

　　“猎人！”他简直要兴奋地跳起来，但下一秒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要紧的事，猛地转过头去，背对着我，深吸一口气，成功让自己镇定了下来。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好像隐约看到他的眼睛变成了红色。

　　片刻后，他回过头来，看到我奇怪的表情，顿了顿，也不解释自己的行为，只是安慰我：“菲罗，别担心，你父亲是猎人，他会找到你的。”明明对这一带很熟悉的样子，但绝口不提送我出去，而是安慰我说父亲会找到我。

　　我留神看向他的眼睛——是茶褐色的。看来确实是我的错觉。

　　虽然他的安慰让我隐隐觉得有些古怪，但依旧让我心生温暖。尤其是他的语气充满了对猎人这个职业的崇拜，让我很是自豪。

　　转眼想到自己不擅长野外生存，我决定厚着脸皮赖上他，“我不知道回家的路了，能暂时跟着你吗？”

　　名为酷拉皮卡的男孩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了。

　　于是两个小孩在森林中过了几天小心谨慎的野营日子。

　　他找了一个隐蔽的山洞用来安置我，白天我们一起寻找食物，一起遇到无法战胜的猛兽后机智地逃跑。他教了我一些捕猎和生存的技巧。

　　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很喜欢问我外面世界的见闻，彻底暴露了隐居者的身份。

　　种种线索，都让我想起了曾经听说过的窟卢塔族的传闻。

　　只是我没有问出口。

　　我想，民族什么的，一点也不重要。他是我的朋友，在我眼中，他就是他，不会因为民族而有什么改变。

　　几天后，父亲找到了我们，我这才恋恋不舍地和这个善良的金发男孩告别。而酷拉皮卡这个名字从此就印在了我的心里。

　　回想起来，也许那时我对他就已经有了朦胧的好感。但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份感情会延续得那么长，那么深重，而我和他的人生境遇又是如此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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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重看黑暗大陆篇，更喜欢酷拉皮卡了。
随着时间推移，年纪越大越心疼他……
希望富坚老师快点重新开始连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