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僧取经，女王取你》芳未歇

29、蜃女的梦

　　迦罗蓝松开手中的箭，伴随着那支箭所到之处，一切的假象都被划破了，这副天宫伎乐图真正的样子被她一箭射穿，箭射到帷幕之后，穿过帷幕，空空如也，迦罗蓝并不看箭，只是透过茫茫人海，万千人群看向了怀远，怀远手中的香随着他振动衣袖四下扩散，周边的景色仿佛潮水退去，瞬间消失。

　　怀远穿越这一片混乱朝迦罗蓝走来，迦罗蓝丢下手中的弓箭，与他相向而行。

　　二人站在场中，静静望着那些人那些景色发生变化。

　　“当日，我们在沙漠中遇见的极乐之宴应当是蜃，在远古时代，西域本是一片汪洋，据传海中有一种奇特的生物，便是蜃，蜃最擅长在开合之中产出烟雾，其烟雾能够迷惑人心，故而海中迷航之人，应该都是被蜃迷了心智。后来斗转星移，天星地脉发生改变，西域变作沙漠，蜃的遗壳却依然保留着之前的烟雾，故而形成了沙漠中的极乐之宴。而当贫僧踏入梦境之初，就感觉这梦境的味道与当日的极乐之宴极为相似，故而贫僧认为支撑龟兹梦境的，就是蜃。当年的罗坻法师为了找到合适的方法巩固龟兹人的信仰，便找到了一只蜃，以秘法维持她的生命至今。”

　　迦罗蓝和怀远并肩看这天宫伎乐图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道：“所以法师觉得罗坻法师将这一切藏在了石窟中的水汽最盛之处。”

　　怀远颔首：“罗坻法师曾在石窟中修行多年，应当就是在构建龟兹人的信仰世界。”

　　迦罗蓝闻言又道：“所以法师觉得，龟兹人的信仰世界出了问题，极有可能是这只蜃出了问题，对么？”

　　怀远的目光落在远方，他道：“蜃是龟兹众人的信仰基础，若要毁灭龟兹人的信仰，首当其冲便是这只蜃。”

　　二人说话间，天宫伎乐图已经变了一番模样，这里不再是富丽堂皇的宫殿，而是变作了那天晚上他们露宿的沙漠，迦罗蓝正不知何意，却见远方的地平线初，出现了一位眉眼深邃，身着褐色僧衣的年轻僧人，迦罗蓝喃喃道：“这是，罗坻法师？”

　　她忽然笑了，转身看向怀远，“法师这招实在是高，若是我们不知那只蜃究竟发生了什么异变，不如投石问路，罗坻法师就是最好的石，那只蜃见了罗坻法师一定会有所反应，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迦罗蓝忽而话音一转道：“不过法师用我的花制香反入侵蜃的梦境，倒也真算是物尽其用了。”

　　“贫僧不过雕虫小技耳，这一切皆得益于国主相助。”

　　二人隐在人群中，看着远方的僧人越走越近，这位五百年前名震西域的僧人此刻过分的年轻，他算不得多么英俊，却让人觉得如巍峨的雪山，自有凛然之态，不可侵犯。

　　僧人来到人群中，安然落座，口中喃喃诵念佛经，迦罗蓝只觉耳边响起了极为轻柔的梵唱之音，恍惚间仿佛要睡去一般，整个人像是浸入了温暖的泉水中，她有些兴奋地同怀远道：“这便是你们佛门的渡亡之经么？这也太安宁了，若是以后我睡不着，烦请法师为我诵念此经。”

　　“国主此言差矣，此经乃是渡亡所用，平日不可随意诵念。”怀远神色沉了几分，道：“国主功力深厚不畏此经，不过听久了也会神魂不稳，再者若是法力极为深厚，达到言出法随的大德高僧，渡亡经一出，甚至能够当场渡化敌人，国主切不可轻敌。”

　　迦罗蓝看着怀远一本正经地为她紧张，笑道：“可我真是觉得极好听，嗯，那我们约定，若是我走在法师前面，法师也替我诵，好么？”

　　“国主不必忧心，不会有这样一日。”

　　闻言迦罗蓝一愣，忽而思及怀远平日里若有强敌来犯，一定是将她护在身后，忽然明白了怀远所说的承诺是什么意思，她不说话了，只是深深地凝望怀远的侧颜。

　　在轻柔低沉的佛音中，徘徊在极乐之宴中的亡魂们面上露出了安详的微笑，他们的身影渐渐消散，终于消失在沙漠中，不消片刻，周围只剩下了罗坻、怀远和迦罗蓝三人。

　　罗坻起身，端起一只月纹颇罗道：“罗坻此来，为求见蜃女，烦请蜃女一见。”

　　忽而罗坻的身影破碎，周遭一切转眼又要恢复成方才的样子，迦罗蓝和怀远皆是心道不好，迦罗蓝衣袖飘飞，却见四周开放了无数的蓝色小花，这些小花虽娇弱却稳定住了眼前的幻境。

　　怀远道：“不对，只有罗坻法师还不够唤醒蜃，我们还差一些东西。”

　　“只凭沙漠中聚集的水脉不足以养一只自远古留存下来的蜃，罗坻法师应该是付出了一些别的代价。”迦罗蓝掌中用力，支撑蓝色小花的开放，她有些急切地说道。

　　怀远静思片刻，忽而掌中多出了利刃，他一刀捅进了自己的心脏处。

　　“怀远，你疯了！”迦罗蓝在一旁疾声厉色道，说着便过来要查探怀远的伤势，却见怀远面色煞白，他抬手阻挡了迦罗蓝的动作，有些艰难地说：“国主，请将那月纹颇罗拿来。”

　　迦罗蓝将月纹颇罗摄入掌中递给怀远，怀远忍着痛苦，将金色的心头血注入月纹颇罗中，而后拔出了匕首，浑身金光闪烁，而后胸前鲜血止住，迦罗蓝顾不得怀远的反应，情急之下拉开了怀远胸前的衣襟，却见纹理分明的胸前有一道浅浅的印迹。

　　她急得眼中有泪意，嘴上却厉害，道：“你是疯了么，说捅就捅，真当自己练的是金刚不坏之身。”

　　怀远本有千般言语，却对上迦罗蓝的一双眼，忽而什么话也说不出了，他只是轻轻地叹息。

　　迦罗蓝却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转过身，冷冷道：“法师无事就好，是我过激了，法师见谅。”

　　怀远轻叹一口气，“多谢国主。”

　　迦罗蓝不看怀远，“我只是不想取经人死在半路上罢了。”

　　只见眼前景象发生了变化，一旁的罗坻法师再次出现，而他也是用利刃取出了心头血，这位大德高僧的心头血呈金色，他毫不吝惜地倒出了半颇罗的心头血。

　　一旁怀远道：“这半颇罗的心头血应当是罗坻法师半生功力，所以后来吕光来袭，他并无太多抵挡之力，缘由便在于他用半生功力供养了这只蜃。”

　　“施主是这天地间最后一只蜃，在沙漠中以亡魂为食，贫僧对施主有所求，故而以心头血供养施主，只愿施主能与贫僧一起守护龟兹人的信仰。”

　　一个曼妙的少女出现在罗坻法师身侧，她容貌十分年轻姣好，目光仿佛一个婴儿，澄澈如水，谁也想不到，活了上万年的蜃女会有这样一双清潭一般的双眸。

　　蜃女伸出自己的指头轻轻点了颇罗的血一下，伸出舌头尝了一下血的味道，皱皱眉头道：“好咸。”忽而又睁圆了眼睛，惊异道：“好强的力量，感觉一下就饱了。”

　　可此时变故突生，那蜃女弯着眉眼笑了笑，道：“虽然力量很强，但是我还是不喜欢，我走了。”说完蜃女便要消失。

　　迦罗蓝挑眉，出都出来了，怎么可能让你走呢？她扯着怀远的衣袖道：“走！”

　　迦罗蓝与怀远一同跟上了蜃女离开的背影，因为梦境被入侵的缘故，一旦蜃女出现他们就能立刻锁定蜃女，而后跟上蜃女的脚步。

　　他们跟在蜃女身后，仿佛穿越了无数人的梦境，看尽了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他们看到汪洋变作沙漠，看到沉船逐渐腐朽，看到商路上来来往往的商队，看到王国的建立与消亡，看到一个个人的喜怒哀乐，倏忽一生，一只蜃在这天地间活了太久太久，也看到了太多的世事变迁。

　　而怀远与迦罗蓝携手，自亘古洪荒走到了时间的尽头，终于他们来到了一片沙漠中，沙漠上有一只小小的帐篷。

　　迦罗蓝有些惊讶，正是因为蜃被阿奇尼人所污染才导致龟兹人的梦境失控，更使得金龙怨魂趁虚而入，而他们并没有细想过，蜃究竟是怎样被污染的，为何不愿出来守护梦境。她更惊讶于蜃梦境中的平静，困住蜃女，只是这样一个风平浪静的梦么？

　　帐篷的门帘掀起，从中走出一个男子，不过寻常穿戴，可迦罗蓝瞬间明白了蜃女为何会困于这样简单的一个梦。

　　因为那个男子，正是罗坻法师，而他蓄上了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