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人路》俞几

6、第 6 章

　　一周的试训结束，总共留下了三个人，连晰、叶谷、还有一个刚满十五岁的打野罗义维。

　　但其实对于连晰个人而言，他并不是特别喜欢叶谷这个AD，性格张扬，还有些自我，感觉日后配合起来会麻烦很多。要不是他操作比剩下两个好太多，教练来问意见的时候，他应该不会推荐叶谷。

　　正式加入XKB的青训队，意味着离职业选手的道路又近了一步，连晰需要为自己想一个正式的比赛ID。打开比赛服，输名字的时候，连晰看了眼坐在身旁的叶谷，对着键盘一本正经地敲下“B-i-g-g-e-r”几个字母。

　　“Bigger？”叶谷小声读了一遍，“看来你真的很介意这件事，好吧，小辅助，我以后不会叫你小辅助了。”

　　连晰怀疑他是故意的，扭头瞪了叶谷一眼。

　　叶谷也不反驳，只是嬉皮笑脸地打开游戏客户端，登陆账号，装没事儿人似的，问：“连晰，一会儿要双排几把吗？”

　　试训结束后，俱乐部给他们放几天假，回来签合同的时候，家长需要陪同在场。

　　连晰打算明天回家，他还没告诉家里自己试训通过的消息，这会儿时间空着，除了排位，似乎也无其他事情可做。他登陆之前上分用的小号，接受了叶谷的双排请求。

　　这是他俩第一次坐在彼此相挨的座位双排，等待的时间里，叶谷无聊地在连晰的头像上点来点去：“哎，连晰，你失恋了吗？”

　　“你又胡说什么呢？”

　　“喏，”他伸手指一指屏幕的右上角，“没失恋干嘛搞这么伤感的签名？”

　　连晰抬头扫了眼，看清那一行字后才想起来，这是“罗信唐”在上学时，一次月考的语文试卷上无意中见过的，他学习不好，碰见古诗词鉴赏之类的题会直接跳过，但秦观的那句“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在无聊的考场上，深深地打动了一颗懵懂的少年心。

　　从考场一下来，他就把小号的个性签名换成了这一句，直到退役也没再变过。

　　说实话，他也不懂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但叶谷能联想到失恋，肯定是扯远了。
　　“不知道，没什么含义，想搞就搞了。”

　　“连晰，加好友吗？以后我们一起野辅联动。”另一旁的罗义维，边吃零食边探头问道。
　　“嗯，没问题。”连晰不急不慢地答道。

　　原本有人叫他“连晰”的时候，他听到还会愣一下，这几天有赖于叶谷，现在他比谁都确信，自己就是连晰本人，毕竟身边这AD一天能喊他两百多遍名字。

　　“连晰，你要喝水吗，我去一楼拿水。”
　　“连晰，一会儿游戏开了记得喊我。”

　　“不喝水，谢谢你。”连晰苦恼地把耳机声音调大一些，感叹，果然是十五六岁的孩子，整天精力旺盛到不行。

　　只有进入游戏，叶谷才会安静一点，他是一旦专注起来就很少说废话的那种类型，而连晰，则是个随时随地都惜字如金的人。

　　他们一晚上总共排了十二把，每把都用不同的英雄，两个人仿佛在暗中较劲儿一般，你选个不一样的，我就要选个更不一样的，饶是这样，两个人游戏中的配合也没有任何纰漏。

　　中间叶谷用一个下水道AD英雄拿下五杀的时候，连晰在旁边忍不住偷偷夸了一下对方的英雄池，可惜叶谷没听见。

　　拿下最后一把翻盘局的胜利以后，两个人早忘了之前那点小摩擦，放下鼠标默契地击了个掌。

　　这会儿，已经过了凌晨两点，但训练室里还是热闹非凡，连晰盯着屏幕上基地爆炸的画面，心想，要是让秦珂知道自己天天过着这种作息，只怕等不到第二天早上就会被拎回家。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先去休息了。”连晰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准备下机。

　　“太爽了！”叶谷想起刚刚的几把对局，仍是回味无穷，“我觉得你就是我命定的辅助，连晰，我们以后会成为很强的下路组吧。”

　　连晰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
　　听见叶谷说这话，他脑子里不由地回忆起自己刚打职业的那年，也是野心勃勃，也是满怀信心，他看着这个眉宇间充满自信的少年，很小声地自言自语道：“如果能打进LPL的话，如果那时还能在一个队的话。”

　　叶谷一直戴着耳机，没听到连晰的声音，扭头看见对方蹲在地上关电脑的动作，才问：“今天手感这么好，不再多打几把吗？”
　　“不打了，你自己排吧，我先上楼洗漱去。”

　　“我十五连胜再上去，你直接睡吧，不用给我留灯，我到罗儿他们宿舍洗澡。”训练室的顶灯刚好在叶谷头顶，此刻他抬着头跟连晰说话，脸上的酒窝看得格外真切。

　　连晰头一次发现叶谷还有细心的一面，也淡淡笑了：“没事儿，我躺着玩手机，你回来的时候，我应该还没睡。”

　　连晰确实没睡着，叶谷回宿舍的时候，他正平躺在床上神游。
　　这两天他睡眠不太好，心里有点担心家里的态度，毕竟这回是真的要白纸黑字地签名了。

　　比起游戏基地，连晰猜测，他们可能更愿意把自己送进治脑子的医院。好好的儿子，怎么出了一场车祸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你怎么又不吹头发就睡觉？”

　　叶谷的声音打破了连晰的重重心事，他坐起身，下意识地反问一声：“啊？”

　　叶谷没理他，直接转身取了吹风机插在床头的插座上：“坐过来点，头发干了再睡。”

　　被叶谷抓住脚踝的时候，连晰才反应过来，伸直胳膊要接叶谷手里的吹风机：“我自己弄。”

　　“你背对着我坐，”见连晰不肯动，叶谷继续哄道，“就当是我为了讨好自己以后的辅助吧。”

　　僵持不过，连晰只好转过身去，可两个男的这样，他总觉得怪怪的，便开口转移话题：“叶谷，你家里人支持你打职业吗？”

　　“也不算支持吧，主要是我们家除了我哥别人管不了我。”叶谷盯着连晰的发旋儿，吹得十分仔细。

　　叶谷：“你家里不同意吗？”
　　连晰：“没有，我就问问。”

　　房间里短暂地陷入沉默，好在连晰头发短，很快便吹干了。

　　两个人躺在床上，都没有玩手机，隔着不到两米的空间，在昏暗的床头灯下对视。

　　叶谷这会儿没笑，把酒窝藏起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一点距离感，一小片光落在他硬挺的鼻梁上，整个人从眉眼到下颌都透露出大帅哥的自信，连晰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心里想，就算仅凭着一张脸，这人以后也会拥有好多粉丝吧。

　　叶谷没考虑那么多，此刻他被对面的一双桃花眼吸引了全部的视线，脑子里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连晰，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漂亮？”

　　连晰自己照镜子的时候，偶尔有过类似的感触，但对于他本人而言，他并不是很喜欢这样柔和、缺乏攻击力的长相。

　　“没有，你是第一个，”说完，连晰裹着被子翻了个身，闷声道，“我睡了。”

　　叶谷刚刚没看清，连晰的耳垂上，是不是有一片小小的胎记，看着对方露出来的一小截脖颈，他突然很想确认一下。
　　于是他从自己床上跳下来，倾身覆在连晰身上。

　　“你干嘛？”连晰被吓了一跳，声音也一下大了很多。

　　“连晰，你左耳上好像有一片红色的小胎记。”叶谷被那双好看的眼睛盯着，一时间连说话的语气都轻了几分。

　　“什么胎记，没有。”连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试图把叶谷从自己身上推下去。

　　叶谷却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腕儿，两个人胳膊放在一起，力量分明，连晰动也动弹不得。

　　“我看看，看一眼就知道了。”说着，叶谷低下头，目光朝着他左半边脸瞧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瞬间拉近，对方呼出来的热气轻轻拂过耳畔，连晰紧张得几乎忘了眨眼，挣扎无果，干脆偏过头，让他瞧个清楚。

　　叶谷没看错，连晰左耳的耳垂上，确实有四分之一个小拇指盖那么大的一块儿胎记，像开了一朵小小的花，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会注意到，他忍不住用手指捏了一下，嘴里夸道：“很可爱。”

　　“看完了没，看完可以下去了吗？”连晰根本不在乎有什么胎记，可爱还是丑陋，只想这个碍事的舍友赶紧回自己床上去。

　　叶谷这才站直了身子，发现连晰别别扭扭的神情后，很没眼色地问：“哎，你脸红什么？”
　　连晰缩进被子里，胡乱地回道：“热的。”

　　“热吗，那你干吗还用被子把头蒙住，”叶谷愣了愣，以为连晰是怕被空调风吹，他拿起柜子上的遥控器，按了几下，“你把头露出来吧，空调的风向已经往我这边调了一调，不会直接吹到你了。”

　　“谢谢，但是麻烦你，能不能别盯着我看了，睡觉行吗。”连晰起身偷瞥叶谷一眼，关掉了房间里的最后一盏灯。

　　躺在床上，叶谷心里始终想不太明白，冷冰冰的连晰，脸红起来为什么会这么可爱。